納了金枝，送她出宮

  自趙子御登基後，太后裝病裝了許多次。

  這次，是實實在在的病了，且病的嚴重，反反覆覆醒來又睡，今日才算徹底醒了。

  在太醫一碗接一碗的湯藥中，勉強恢復了精神氣，但面頰凹陷，眼窩深重，一副疲態勞累的模樣，面色有股死白的風霜歲月感，見皇帝來了，她讓長纓把她扶起來。

  長纓上次被皇帝踢了一腳後，養了將近一個月才好，此刻見到皇帝，手還是抖的，看都不敢看他，恭恭敬敬行了禮後便緊挨著太后，小心翼翼的把太后扶起來，又拿了迎枕給她塞在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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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兒，你還肯過來看母后，母后病的也值了」

  趙子御坐到了床榻前的椅子上，見她這副頹敗病弱的模樣，還是心軟了。

  「母后是個有福氣的人，莫說這樣喪氣的話，會越來越好的」

  太后失了光澤的灰白臉色有幾分悲憫，「不是我要說這些喪氣的話，是我最近總夢到你的父皇，御兒，你父皇快要來接我了，我這把老骨頭，折騰不了多久了」

  她拉住趙子御的手，眼角帶著痛惜的淚光，「御兒，我知你恨了我，我悔，我認錯，我做的這些罪孽，等我下了地獄讓那陰間小鬼狠狠折磨我，扒皮碎骨我都不怕，我只要你好」

  「可是御兒，我不止是你的母后，我還是這大周的太后，左右你已經怨了我，恨了我，那我便把話一次說完吧，你說你才是大周的天子，是，你是天子，所以你必得為皇室開枝散葉，這是你的責任！」

  趙子御望著她，慢慢抽回手，眸中湧起的愧疚漸漸消散，唇角的笑容卻似三月的春風。

  「母后還不知道吧，上次綰綰在這裡暈倒，兒臣讓人請了太醫，綰綰有身孕了，算著日子，正好是兒臣第一次去揚州時懷上的，她腹中便是兒臣的皇長子」

  太后近來一直病著，渾渾噩噩的，又被莊綰氣的聽到她的名字就煩，根本就沒管她的事，此刻聽說她有孕，眸色一變，呼吸都快了不少。

  「御兒，你可別讓她騙了，她跟了霍時玄那麼久，肯定早就圓房了，孩子多半是霍時玄的，皇家的子嗣可不能混亂！」

  趙子御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些，緩緩道：「母后也知他們早就圓房了，既然圓房了，為何綰綰跟了他五年都沒有孩子，偏偏朕一去就有了？」

  太后僵住，「這......」

  她倒是想過這個問題，她一直以為是莊綰不能生，可如今懷孕了，按著皇帝的意思，霍時玄的身體有問題？

  趙子御看太后一眼，又道：「兒臣去霍府的第一個晚上，就要了綰綰，直到兒臣收到母后病重的消息離京，這期間，兒臣與綰綰日日在一起，夜夜纏綿」

  「甚至兒臣為了奪回她的心，想過用孩子留住她，所以每次兒臣都會讓她喝坐胎藥，所以，她懷上兒臣的孩子，在兒臣的預料之中」

  太后張了幾次嘴，千言萬語，終是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孽緣，真是孽緣啊！

  如今莊綰嫁了人，身子也早不乾淨了，卻又懷了皇帝的孩子，這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她算計這麼久，卻是把自己噁心到了！

  孩子......

  不行啊，莊綰的孩子怎麼能留，萬一日後那孩子知道了他外祖父家的事，生出異心來，又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

  太后斜倚在床榻，又重新握住趙子御的手。

  「這是大喜的事，既然有了孩子，那日後你想怎麼冊封她，母后都不問了，但是御兒，你必須答應母后，讓皇后生下嫡長子，並且廣選秀女，充盈後宮，若是你不答應，母后死不瞑目」

  趙子御再次抽回手，半響，忽而道：「若是兒臣答應，母后是不是就不鬧了，是不是就能徹底安生了？」

  他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看著太后，那平靜無波的目光看的太后心裡一陣發毛。

  「御兒......」

  「兒臣聽說母后早就尋了京中官員的子女畫像，在為充盈後宮準備，母后如此辛苦，兒臣自然不能不識好歹，這樣吧，母后想選誰進來，就選誰吧，等她們入了宮，母后再給兒臣一個冊子，該冊封誰，該寵誰，該讓誰懷孕，母后都列出來，兒臣一一照辦」

  「御兒，你......」

  「今日兒臣的心情好，母后還有什麼事，全都說了吧」

  趙子御面色溫和，臉上帶著朦朧閃爍的笑容，似乎真的是心情好，太后覺得怪異，但話已經說到這裡，她也顧不上探究他的不對勁了。

  「還有一件事，就是金枝，母后知道你一直記恨當年金枝騙了你，母后也跟你解釋過，這些年若是沒有金枝，母后也早死了，金枝也是可憐人，更何況她是真的大功臣，御兒，不若你就納了她，她侍奉過趙子勛，你不要碰她骯髒的身子，只給她一個名分，賜她一處住所就行，成全她對你的一顆愛慕之心」

  趙子御盯著她看了半響，再次看的太后心裡發毛時，笑著開了口。

  「好，都聽母后的！」

  .........

  皇后王初瑤被皇帝禁足後，便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宮裡，即便太后出面勸皇帝解了她的禁，她也沒有再出宮。

  因為羞恥，因為難堪，因為沒有顏面再見皇帝。

  她以為，皇帝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她，她甚至已經開始勸自己放下對他痴念，可是……

  「你想要孩子，投靠太后不如直接求朕，朕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辦成了，朕可以給你一個孩子」

  王初瑤沒想到皇帝會突然過來，更不曾料到他會說出這樣讓她有期驥的話，心中湧出歡喜和雀躍，然後，皇帝後面的話，讓她喜悅的心情驟然入了冰窖。

  「太后讓朕選秀女充盈後宮，這事朕交給你，你全權負責，朕只有一個要求」

  皇帝朝周永福擺擺手，周永福立刻上前，把手裡的畫像遞給王初瑤，王初瑤打開，畫中面容精緻的女子頗為熟悉，她正細想，皇帝又開了口。

  「所有選上來的秀女，必須同畫中人有相似之處，要麼眉眼，要麼嘴巴，要麼臉蛋……總之，在她們身上，朕必須能看到畫中人的影子」

  既然母后那麼討厭綰綰，又拐彎抹角逼著他廣選秀女，行啊，他就讓後宮裡所有女人都帶著綰綰的影子，讓她時時能看到綰綰，處處能看到綰綰，噁心她！

  趙子御覺得自己如今的心態有些扭曲可怕，但是，如今只有這個辦法可以讓他心裡舒服，他不能明目張胆的反抗母后，這樣的方式，會讓他輕鬆很多。

  王初瑤拿著畫的手劇烈的發顫，她已經猜到了，這畫中女子就是莊綰！皇帝念念不忘的莊二小姐！

  父親已經告訴她了，莊綰還活著，且皇帝已經把她帶進宮了，她也已經從宮人口中聽說，永寧宮住進了一個女人，不用猜就是莊綰！

  無盡的苦澀後，王初瑤答應了皇帝，她是皇后，她需要嫡子，這種事，讓皇帝鬆口確實比投靠太后更穩妥，況且，她心屬皇帝，皇帝的要求，她不忍拒絕。

  趙子御很滿意她的答案，臨走時不忘提醒道：「這事若是讓太后知道，你會成為大周第一個冷宮皇后，你王家的富貴也到頭了！」

  …………

  莊綰不知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情，她日日數著與霍時玄見面的日子，等到了考生出貢院的日子，又等到了吳庸批完卷子放榜單的日子。

  然後，等來了趙子御。

  「綰綰，丞相府已經重新修繕過，與你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你想不想過去住幾日，我讓成陽送你過去好不好？」

  莊綰不知吳庸用了什麼辦法，但趙子御這話，驅散了她連日來的擔憂，徹底鬆了口氣。

  「好！」

  回丞相府，她可以表現出急切，遂，當日用了午膳後，莊綰就跟著成陽出宮了。

  趙子御把他們送到宮門外，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目光一片幽暗複雜。

  馬車終於停在丞相府門前時，莊綰迫不及待的掀開車簾，望著眼前這座莊嚴肅穆，紅牆環護,綠柳四垂的宅子，她瞬間落下淚來。

  時隔多年，她終於又回家了，宅子依舊在，卻早已物是人非。

  吳庸早早接到了消息，一直等在府外，見莊綰盯著匾額上的』丞相府』三個字痛哭，嘆了口氣，上前，把她從馬車上抱下來。

  成陽奉了旨意要留下，說是保護，其實也是監視，吳庸也沒難為他，安排人先帶他去喝茶，然後親自把莊綰送回了她原本的閨房。

  把她放在院中，指著那緊閉的房門，憐惜道：「進去吧，你想見的人，就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