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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江山,也需要你

2024-06-08 08:01:45 作者: 尤知遇

  「綰綰,你這是要氣死我?」

  趙子御的聲音帶著悲慟和委屈,莊綰刻意忽略他的痛苦,又舉起手裡的瓶子。

  「民......」

  「綰綰,你知道我會生氣,若是你一定要作踐自己,我現在就下令處死霍時玄!」

  趙子御極力壓制著滿心的嫉妒和怒火,掌心死死拽著被褥,因為生氣,胸腔鼓動的厲害,裡衣上的血色更妖艷。

  莊綰暗嘆,果然,霍時玄說的是對的,不能惹急了他。

  「這是我自己調配的,皇上若是信得過我,我......」

  「信得過」

  

  趙子御再次打斷她的話,莊綰說去喊成陽給他上藥,趙子御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以前我在武場受傷,都是你給我上藥的,現在連上藥都不肯了嗎?綰綰,你真的一點都不心疼嗎?」

  莊綰想告訴他,若是心疼,就不會有那一劍。

  她抬頭看向床榻上的趙子御,見他受傷的模樣,心中突然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酸楚。

  她其實很想不通,趙子御到底憑什麼會覺得,她對他還有感情?

  吳庸告訴她了,說趙子御當初是為了救她,才不得不做了那劊子手,如此,她要感謝他嗎?他問都沒問她,就擅自做決定,她應該體諒他嗎?

  無論出於什麼理由,他們中間都隔了丞相府百餘條人命不是嗎?無論他有多麼不得已,他們都回不去了不是嗎?

  如今他達成所願成了皇帝,她有了可以攜手一生的霍時玄,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他到底憑什麼,竟然還要求霍時玄放棄她!若非他如今是皇帝,莊綰還真想給他一巴掌。

  轉念想起霍時玄的話,她又忍著了,包紮傷口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當年她確實經常幫他處理傷口。

  最後還是喊了成陽過來,成陽進來兩次,一次端著紅漆方盤,上面有包紮的棉布和剪刀,第二次用銅盆端來了熱水。

  莊綰讓成陽幫趙子御解開裡衣,趙子御抓著她的手腕沒鬆手,目光定定的看著她,

  「你幫我解,我受傷了不方便,成陽是男人,動作粗魯」

  「我不......」

  莊綰下意識要拒絕,後又及時住了嘴,他們現在這種關係,早已不是當年有婚約的相府二小姐和勤王。

  若現在還像以往那般跟他鬥嘴吵架,那是脖子裡架了把刀,吵急了說錯話,旁邊的成陽怕是會一掌劈了她。

  莊綰試了試銅盆里的水溫,然後深呼了口氣,幫趙子御解衣……

  小時候,莊綰第一次見到爺爺身上的疤痕時,是嚇哭了的,因為坑坑窪窪的疤痕實在猙獰恐怖。

  爺爺把她抱在懷裡,說這是英雄的印記,等她理解了英雄這兩個字的含義,她便不怕了。

  趙子御的身子,她見過,平滑乾淨,偶有從武場留下的痕跡,抹了藥膏之後很快就沒了。

  他第一次說娶她的時候,她跟他開玩笑,她說她喜歡爺爺一樣的英雄,等他身上有英雄的疤痕後,她就嫁給他。

  那些話,只是以前的玩笑,如今,她再也不能嫁給他,他身上卻有了爺爺一樣的疤痕。

  坑坑窪窪的刀傷,劍傷,胸口還有一處箭傷,極為猙獰可怖,觸目驚心。

  可見這些年,他真的過的很苦……

  莊綰心頭大震,卻又極快的掩去心思,擦拭傷口,洗掉血跡,一氣呵成。

  等到了抹藥的時候,她把藥倒在掌心,雖心裡是恨著他的,但上藥的時候還是小心翼翼的塗抹均勻。

  這藥是她之前配的,三個月前霍時玄帶她去打獵,她追一隻兔子,差點被其他獵人的箭傷著,霍時玄為了救他,被箭傷著了胳膊。

  她按著古籍配的,效果挺好,傷口癒合的很快,只是沒剩多少了,重新配還得折騰兩天,所以得省著點用。

  屋內點了蠟燭,燭火映在莊綰光滑細嫩的臉頰上,愈發顯得嬌艷精緻。

  趙子御近乎痴迷的望著她的臉,這幾年,她真的長得很好,褪去了稚嫩,沒了病態,像那梅枝上綻放的最耀眼的紅梅。

  傷口處,明明她塗抹的藥冰冰涼涼消除了傷口的燥熱,身子卻又因她的指尖滑動變得灼熱滾燙。

  她離他這樣近,他可以清晰的看見她賽雪的脖頸肌膚,淡淡的胭脂香像初開的玉蘭香,趙子御呼吸微窒,情動非常。

  莊綰給他抹完藥,拿著棉布給他纏上,因為要繞到後面去,她不得已又往前湊了湊身子。

  因為距離太近,她時時注意著不要碰到他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把棉布纏好準備起身時,腰上突然多了一隻手。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趙子御抱進懷裡,莊綰猝不及防的往前傾,跌坐在他腿上。

  成陽瞧著這一幕,自覺的退到了外室,莊綰回神後,下意識推著趙子御的肩膀,驚慌之餘,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趙子御!你放開!」

  她的掙扎非常激烈,不小心碰到了趙子御的傷口,疼痛襲上大腦,趙子御倒抽了涼氣,逐漸清醒過來,卻是沒鬆手。

  「我就算想要你,現在也沒辦法碰你,綰綰,讓我抱抱,一會就好」

  莊綰聽到了他那聲因為碰到傷口溢出的痛呼,怕傷口再次裂開,她停止掙扎,卻是雙手抵在他肩膀的位置,全身緊繃,時時警惕著他的動作。

  趙子御能察覺到她的抗拒,心下一片黯然,曾幾何時,他們已經變得如此陌生,往年,她很喜歡賴在他懷裡,喜歡趴在他背上.....

  不想嚇走她,趙子御並未有其他動作,只是緊緊抱著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近乎貪婪的感受著她的溫度。

  暖暖的燭光中,莊綰的身子始終僵硬著,未有一絲鬆軟,趙子御心中的悲涼越發強烈,有絞痛的凌虐感。

  他悔,當年他應該死不承認自己參與了丞相府的事。

  可偏偏,他那時沒忍住,把她從丞相府接走時讓她好好跟爹娘告別,這已經泄露了他的虛偽。

  這一點點的沒忍住,讓他的謊言還沒開口,就已經成了不可挽回的錯誤。

  許多事,都毀在這些不可忽視的細節上。

  就像在雪中,她看向霍時玄的那一眼,他便知道門前的小廝沒有說謊,知道她真的成了別人的妾。

  趙子御忍不住想,現在他最需要做的事,是不是,該想個辦法讓她忘記那段記憶......

  莊綰被他抱的極為不舒服,從頭到腳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囂著抗拒,見他遲遲不說話,她有些坐不住了。

  想著霍時玄告訴她的那些話,她故意顫著聲音道:「皇上,你先鬆開我,我疼!」

  果不其然,聽她喊疼,趙子御下意識鬆開了力道,莊綰趁機按住他的肩膀,借著他肩膀的力道逃離了他的懷抱。

  「藥已經換好了,天不早了,皇上早點歇著吧,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趙子御艱澀的開口喊她。

  「綰綰,跟我回宮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你忘記這裡的人,忘記這裡的事,我們好好過日子」

  莊綰停住腳步,深呼了口氣,轉身看向他,笑容很輕,卻很堅定,「不好」

  趙子御呼吸急促,聲音裹著哀痛,「為什麼不好?」

  莊綰搖頭,「不好就是不好」

  見趙子御的臉色逐漸蒼白,莊綰抿著唇,目光落在他滿是疤痕的胸膛,靜默了少許,沉聲道:

  「趙子御,你曾說過,這輩子最崇拜的兩個人,一個是我爺爺,一個是先太子,這兩個人,為了大周鞠躬盡瘁,為了百姓,用生命抵抗外敵」

  「你現在,已經是大周的皇帝,你要做的,是心存百姓和社稷,為民謀福,為國謀賢,勵精圖治,繼承先太子遺願,做一個人人稱頌的明君賢帝」

  「你不該沉浸在兒女情長里,這是不對的,就像你此刻應該在宮裡,而不是在這虛度光陰,做些無謂的事,不可挽回的事」

  「我知道你心有愧,從現在開始,我不恨你了,爺爺和爹爹最期望看到的就是大周盛世,你能當一個好皇帝,就算是給丞相府一個交代了」

  趙子御心頭一震,舌尖乾澀異常,啞聲道:「可是,我當這個皇帝,是為了你」

  莊綰直直的望進他的眼睛裡,真誠道:

  「爹爹說過,你受先太子的影響頗深,跟先太子是一類人,仁慈厚道,虛心納諫,若你為皇帝,必然是明君的典範,我相信爹爹」

  「所以,若你因為我,才有動力成為皇帝,那我很榮幸,但是趙子御,你真的只是因為我才想當皇帝嗎?」

  「你抿心自問,先太子離世的時候,你想不想當皇帝?趙子勛昏庸無能的時候,你想不想當皇帝?你在邊境看著百姓因為戰亂流離失所的時候,想不想當皇帝?」

  這些話,讓趙子御啞口無言,蒼白的俊顏略帶羞愧,甚至不敢看她的目光。

  她說的這些話,像利刃一般,他根本無法反駁,因為句句屬實。

  莊綰點到為止,她上前兩步,重新回到床榻前,略略遲疑後,還是抬手,慢慢摩挲著他的臉,像從前一樣,在他有心事,有煩惱的時候,輕輕的安撫。

  「趙子御,人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既然你選了這條路,就做一個好皇帝吧,我相信你能實現自己的抱負」

  趙子御微微偏頭,把臉在她掌心蹭了蹭,昏暗的燭光勾勒出他的脆弱。

  「可是我得到了這江山,身邊卻沒了你,綰綰,我要江山,也要你」

  莊綰不想跟他在這上面拉扯,她覺得他只是不甘心而已,時間久了,人心都會變的。

  就像她,如今心裡已經有了霍時玄,雖然還不如當年愛趙子御熾熱,但日子久了,她會更愛他。

  而趙子御,他會有他的皇后,會有他的佳麗三千,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時間久了,他或許會愛上他的皇后,又或是某一個傾國傾城的寵妃。

  「趙子御,等養好了傷,就回宮去吧,若是想不通,就去看看先太子,想想他對你的囑託,想想你們共同的期望,你會想起你身上的擔子有多重」

  不再給他開口的機會,莊綰說完這句便收了手,無視身後傳來輕微的哽咽和呼喊,她決然的出了門。

  一直停留在外室的成陽跟著她出去,在院子裡喊住她。

  「二小姐!」

  莊綰駐足回頭,成陽小跑過來,撩袍,朝著她直接跪下去,莊綰嚇了一跳,「你……你幹嗎?」

  成陽道:「譚良讓我跟二小姐說句對不起,這一跪,是我替譚良跪的」

  莊綰對譚良印象極差,丞相府出事那天,就是譚良攔住她又打暈她,雖然他是為她好,或者是奉了趙子御的命令,但她心裡還是有膈應。

  「他為何要跟我說對不起?既然要道歉,又為何不自己來?讓你代替豈會有誠心?我不接受!」

  成陽並未解釋,只是彎身磕了個頭,又說了聲對不起,算是完成了譚良的囑託後才站起來。

  莊綰不予理會,轉身準備離開時,成陽再次開口道:

  「二小姐同皇上說的那番話,我聽見了,那正是我們想勸皇上的,只是我們人微言輕不敢勸,感謝二小姐諫言提醒皇上,二小姐的話,皇上向來是入了心的」

  入了心?

  莊綰輕嘆,希望吧,希望趙子御真能把話聽進去,儘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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