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恣意,得留下她
2024-06-08 08:01:08
作者: 尤知遇
霍時玄最近其實很慌,心慌。
曲佑天來信了,大周打了勝仗,寧遠侯被打入死牢,皇帝病倒了,勤王馬上就會帶兵入京。
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勤王要奪位了。
如今,勤王手握三軍兵符,又有神算子吳庸在旁輔助,幾乎是勝券在握。
大周的下一任帝王,是勤王,也就是說,勤王要回來了。
霍時玄搞不清自己在擔心什麼,雖說勤王當初救了莊綰,但已經把人送來給他做妾了,所以應該不會再要莊綰了。
但是他心裡總覺得不安,怪怪的,他不知勤王和莊綰還會不會見面,但下意識的,他不希望他們再見面。
謝謙總是問他是不是愛上莊綰了,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他未曾愛過女人,他不知是不是愛上了她,但是,一日不見她,就覺得少了點什麼,他喜歡使喚她,喜歡看她生氣或者高興。
他把這歸於習慣,他習慣了她的存在,但是,好像又不全是......
離不開霍時玄?
這話,莊綰無法反駁。
自霍之岩離開霍府後,她在霍時玄的玄安堂住了近三年的時間。
在府里,霍時玄把她當貼身丫鬟用,出了府,又帶著她吃喝玩樂逛街游湖。
她跟著霍時玄漲了很多見識,霍時玄帶她玩遍了揚州,也吃遍了揚州。
她去了清秀婉麗的瘦西湖,去了壯觀雄偉的黃鶴樓,去了宛若蓮花的五亭橋,坐了古櫓槳聲的烏篷船,走過煙花飛絮,萬枝楊柳垂落的河岸。
她見過纏纏綿綿的揚州雨,見過嫵媚嬌柔的揚州美人,見過街頭賣唱的清瘦孤女,聽過湖中遊船的陣陣鼓簫。
她吃了千層油糕,翡翠燒賣,嘗了刀魚芙蓉片,大煮乾絲,知道了「菠菜魚圓湯」原來有個很詩意的稱呼,叫一行白鷺上青天。
她現在會鬥蛐蛐,會爬樹,打彈弓,賭博,鬥雞走狗,提籠架鳥……
總之,紈絝幹的事她都會了。
這些,她從前想都沒想過,如今卻是能幹的都幹了,最初她覺得不好,覺得太粗魯,實在不能接受,哪有女人玩這些東西。
但霍時玄哄她,甚至讓人給她做了許多男裝,逼著她換上男裝跟著他到處亂竄,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並且慢慢得了趣。
這幾年,除了霍時玄偶爾出個遠門,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時間久了,莊綰對他的態度也褪去了最初的拘謹和小心翼翼。
霍時玄嫌她笨手笨腳的時候是真嫌棄,帶她出來玩的時候對她也是真的好。
她算摸清了霍時玄的性子,這男人是嘴硬心軟,面冷心熱,其實很好相處,所以慢慢的,她敢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甚至敢耍些小脾氣。
唯一困擾的,就是這男人經常當街摟她,不顧她男裝的打扮,更不顧四周古怪的目光。
她提醒過他,但是霍時玄不以為然。
「爺活著是為了讓自己高興,又不是讓他們高興,管他們做什麼」
是以,莊綰也不管了,因為她現在也覺得,臉面其實沒那麼重要,這樣恣意的活著,她很舒服。
揚州的秋天極美,柳枝錯落有致的垂立著,綠中點綴著秋天的金黃,秋風和煦,空氣中瀰漫著慵懶和悠閒的味道。
夕陽西下,莊綰跟著霍時玄走在垂柳交錯的河岸邊,手裡拿著剛才阿戒買來的翡翠燒麥,皮薄餡綠,色如翡翠,莊綰咬了一口,扭頭問霍時玄。
「這不是回府的路,我們去哪?」
霍時玄見她吃的太誘人,拿了一個塞嘴裡,「去雲鳳樓聽戲」
.........
今天的雲鳳樓格外的熱鬧。
莊綰跟著霍時玄剛進去,就聽見一浪蓋過一浪的喝彩聲,跟賭坊里烏煙瘴氣的喧譁聲不同,這裡此起彼伏的喝彩聲帶著無比激動的讚賞。
顯然,台上唱戲的人,讓他們極為滿意。
今兒台上的這位,駱惜玉,揚州數一數二的名伶,扮花旦和青衣,他的場子,幾乎都是座無虛席,連站著的空都沒有。
莊綰跟著霍時玄來過幾次,聽過他的戲,扮花旦時生動活潑,眼神犀利,腰肢靈活,扮青衣時水袖一舞,端莊又嚴肅。
當真是風華卓絕,風情萬種。
「三天聽不見駱惜玉的嗓子,撓心撓肺,就覺得一整天沒喝茶一樣難受」
這是謝謙的話,謝謙極愛聽戲,聊起這個駱惜玉,他的眼睛都放光,若非那駱惜玉是男的,莊綰都以為謝謙喜歡他了。
因為人太多,霍時玄一直攬著莊綰的腰,把她整個身子都圈在了懷裡,莊綰沒抗拒,她其實很排斥人多的地方,挨著霍時玄才覺安全。
兩人走到二樓最中央的雅間,謝謙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腦袋微微動著,跟著哼唱,如痴如醉,連霍時玄他們進來都沒發覺。
駱惜玉唱的是《西廂記》,此刻正唱到『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莊綰聽過兩次,這裡是張生進京趕考,與崔鶯鶯長亭告別,崔鶯鶯的唱詞。
台上,駱惜玉身子嫵媚,水袖婉轉,仿若一副柔美畫卷,謝謙看的痴迷,霍時玄踹了他一腳,然後帶著莊綰在椅子上坐下。
謝謙被踹一腳後回神,轉頭看見霍時玄兩人,笑道:「怎來的如此晚,一曲都快唱完了」
桌上擺滿了茶果小吃,霍時玄記得莊綰上次來吃了許多如意酥和百果蜜糕,便把這兩件往她跟前推了推。
「唱完就唱完,我又不是來聽曲」
霍時玄是來給謝謙送行的,曲佑天來信,信中言,最遲兩個月,大周易主,勤王上位。
曲佑天對勤王的評價極高,遂,謝謙已經在為科舉做準備了,他二叔要指點指點他,讓他明日啟程去京都住一段時間。
霍時玄慢悠悠啜了口茶,轉頭問謝謙,「你二叔要指點你,指點什麼,人情世故?」
雖說謝謙平時跟著他吃喝玩樂,但該學該看的一點沒落下,謝謙是三人中最博學多才的,也是有大智慧的人。
他若是考科舉,只要用心,只要朝中無徇私舞弊的行為,文科狀元必是他的,根本無需旁人指點。
謝謙放下摺扇,給他斟滿茶,笑道:「果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看一眼莊綰,見她的目光在台上,認真的聽戲,便拉著椅子往霍時玄跟前挪了挪,腦袋挨過去,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勤王已經暗中聯繫上朝中一些大臣,全是當初跟隨莊丞相擁立他的,我二叔和老曲的舅舅都在其中」
「皇帝要斬了寧遠侯,但太后攔著,勤王怕夜長夢多」
「這不是年關將至嗎,我二叔和老曲舅舅的任務,就是趁著年關與朝中言官柬官多走動,暗中給皇帝施壓,讓他最好在勤王回京之前斬了寧遠侯」
「二叔聽說我要通過舉業做官,就想趁著這個機會,帶我接觸一些官員,也算在京都混個臉熟」
趁著年關多走動,見見人,送送禮,以後官途更順暢,有關係誰不走後門,靠自己摸爬滾打容易「夭折」……
霍時玄若有所思,"當初跟隨莊丞相擁立勤王的大臣......"
他頓了一下,用茶蓋慢悠悠的撇去浮沫,低頭淺抿了口茶。
"關於勤王陷害丞相府的那些傳言,勤王是怎麼跟那些大臣解釋的?"
謝謙正要說這個事。
「我二叔說,勤王的密信中提到了此事,勤王說丞相府一事,他並沒有參與,更沒有陷害丞相」
「他說丞相府出事後,他曾想過反,但是,趙子勛當時已經拿到了遺詔,他又無兵力,根本反不了,更糟糕的是,趙子勛母子控制了他母妃,用他母妃逼他來做監斬人」
「他說這一切都是趙子勛母子的陰謀,趙子勛就是故意讓他失去人心,放他離京就是讓所有人都以為,勤王為了活命,出賣了丞相」
霍時玄的目光轉向莊綰,唇角勾著不明不暗的笑意,他問謝謙信不信勤王這些話,謝謙聳肩,不以為意道:
「真真假假,與我何干,反正我二叔他們是信了」
其實謝謙是信的,畢竟勤王的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而且丞相府是勤王的靠山,朝中擁立他的那些大臣,都是丞相莊仲給他鋪的路,他應該沒那麼蠢自斷臂膀吧。
而且曲佑天的來信中,也表示與勤王的相處中,發現勤王若是帝王,乃明君也,不像貪生怕死的小人。
更何況,還有那丞相府的二小姐......
說到這,謝謙更湊近霍時玄,神神秘秘道:「老曲說,勤王經常望著一個香囊發呆,他打聽了,那香囊是丞相府的二小姐送的」
莊綰送的香囊?
霍時玄的臉色微變,心裡那股莫名其妙的醋味又湧上來了,謝謙沒注意到他古怪的臉色,繼續道:
「嘖,一個破香囊,留了這麼多年,還時時拿出來看,勤王是個痴情種啊,所以你問我信不信,我其實也偏向於勤王不會陷害丞相,畢竟,丞相府里有個他心尖上的人呢」
這也是謝謙準備科考最主要的原因,以此來看,勤王應該是個至情至性的人,這樣的人,怎會薄涼昏庸呢。
霍時玄聽到謝謙這番感慨,嗤之以鼻,「你怎麼知道是深情不是愧疚?」
若是勤王愛莊綰,為何要把她送來做妾?就算要把莊綰藏起來,也可用其他身份,何須把她的一生都搭上?
萬一他是個禽獸呢?
霍時玄的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莊綰精緻的小臉上,萬一......對了,什麼事都有萬一。
萬一勤王后悔了,日後又回來找莊綰怎麼辦?
萬一莊綰跟著勤王離開怎麼辦?
他是不是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讓莊綰徹底留在他身邊?
為什麼要留下莊綰?不知道,反正就是想把她留下,他精心養了幾年,養的白白淨淨的人怎麼能讓別人奪去。
留下來!對,留下來!可是……怎麼留?
一勞永逸的辦法.....
圓房?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