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 據理力爭

  「恪兒，父皇這麼看你好像對儒家頗為忌憚？」李世民疑惑道。

  李恪聞言愣了一下，不愧是千古一帝，察言觀色，細緻入微，從幾句簡短的對話就看出本王對儒家的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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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目光如炬，燭照千里，兒臣確實對一家獨大的儒家很是忌憚…」李恪一臉凝重道。

  「噢，為什麼？」李世民更加好奇道。

  李恪沉聲道：「父皇應該知道，這天下儒家的勢力有多麼龐大。兒臣知道父皇想通過培養寒門學子來對抗世家子弟，從而達到平衡的目的。

  可是父皇應當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如果不對儒家加以限制，隨著時間的推移，科舉極有可能被儒家一家掌控？

  一旦到了那一天，將不再有寒門世家之分別，只有儒生和非儒生的分別，千方百計打壓掉不可一世的世家又迎來儒家一家獨大的局面，那父皇今日之所為，又有何意義？」

  沒有人比李恪更清楚被閹割之後拿來統治萬民的儒家學說有多麼恐怖，只要科舉被儒家掌控，就相當於朝廷也將被儒家把持，到時候他們掌握了所以話語權，將會一家獨大。

  當他們嘗試過權利的美妙，將會不顧一切的保住手中的權利，對他們有威脅的其他學說自然成了他們全力打壓的對象，面對有權有勢的儒家門徒，其他學說將毫無招架之力，勢必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掌握話語權和占據了道義制高點的儒家學說，肯定會如同前世一般，侵蝕著這個民族熱性豪放銳意進取的靈魂，直至麻木不仁，塌了脊樑、沒了血性，最終被整個世界拋棄……

  李恪對儒學沒有偏見，更是極為崇拜孔子，但他卻不認為被閹割之後拿來統治萬民的是真正的儒學！

  儒家思想核心應該是博愛、厚生，公平、正義，誠實、守信，革故、鼎新，文明、和諧、法治，應該是銳意進取勇於開拓，應該是包容萬千兼容並蓄，而不是什麼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更不是什麼八股文。

  因此不能讓儒家一家獨大，得講究一個平衡之道。

  上有天，下有地，氣分陰陽，人分男女，有左必有右，有善必有惡，有正必有邪，此為平衡之道，世間萬物，莫不如此。

  若是萬物失之平衡，則天地傾覆、亘古不存。

  因此儒家一家獨大，便有違平衡之道，沒有外部競爭必然會導致內部的爭鬥、腐朽，甚至是學說、理論的倒退和極端，若是當真那般，儒家勢必走向滅亡！

  一家獨大最終結果只會內卷，得有競爭，有競爭才能有進步，因此扶持算學和墨家等實用性學派勢在必得。

  唯有競爭，才能進步，才能將這個民族從漸漸沉迷腐朽之中喚醒，才能永遠的屹立於世界之巔！

  李世民望著大放厥詞的李恪一陣頭疼，冷聲道：「恪兒你知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儒家乃是立國之本，你卻想讓父皇打壓儒家，難道你想要提升兵家墨家道家嗎？

  且不論你的思路對與不對，若父皇果真如你所說的做了，那麼明前早晨起床，朕就會看到天下大亂！你得搞明白，朕的確是忌憚於儒家一家獨大，但朕絕不會廢黜儒家！」

  李恪聞言，先是一愣，然後苦笑道：「父皇你誤會兒臣了，兒臣沒有要打壓儒家的意思，更沒有要廢黜儒家的意思。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而至今，儒家發展了千年，早已深入到社會的方方面面，無論是朝堂之上的重臣，亦或是市井之間的販夫走卒，皆為儒學門徒。

  儒學是社會之綱常，是宗族之人倫，是帝國之根基，是天下之經緯。

  和儒家為敵不是螳臂當車，而是蜉蝣撼樹，兒臣又沒有發瘋那能幹出這樣的蠢事？

  兒臣可不想做商鞅，更不想做王莽。」

  商鞅的確奠定的強秦橫掃六合一統天下的根基，可是跟全部的既得利益者作對，下場便是死了還要被車裂，誅滅全族。

  而那位公認的「最疑似穿越者」王莽則更慘，死後首級懸於宛市之中，數十個軍士爭相殺分裂了他的屍體。就連老百姓們聽說王莽的首級在宛市也一哄而上，「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

  此君之頭顱，被後來歷代皇室所收藏，直到晉惠帝時，洛陽武庫遭大火，方被焚毀，化為灰燼。

  李世民聞言，臉色稍霽，困惑道：「那你想幹什麼？」

  「兒臣想在確保儒學正統地位的同時，稍微發展一下諸子百家，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此乃聖人之言。

  可是父皇，眼下的官員，倒是自幼熟讀經史子集，滿腹經綸，可是工部的官員有幾個懂得營造修葺，戶部的官員有幾個懂得數術玄機？外行指導內行，工作怎麼可能幹得好？一部《論語》是絕對治理不好天下的。」李恪朗聲道。

  「你說得不無道理，但是你發展其他學說，沒有與儒家為敵的意思，但儒家子弟可不會怎麼想，他們依然會猜忌你與針對你，平添許多風險，有這個必要嗎？」李世民一臉臉沉重道。

  李恪斬釘截鐵道：「絕對有這個必要，父皇應當知道，天下儒學子弟皆以四書五經經史子集作為必修之功課，如此固然能夠秉承先賢之教誨、通曉微言之大義，卻也難免不通實務。

  比如工部，修繕宮宇、營造溝渠、疏浚河道，諸如此類盡皆需要精通算學之人才，可儒學為主的主官們往往不善此道，不得不將事務下方之手底下的胥吏，然則胥吏油滑、彼此勾連，往往使得預算成倍提升，工程質量反而因為偷工減料而嚴重下滑。

  又比如戶部，掌管一國之財政，每日裡經手的錢財、每個季度對財政的估算都需要與繁星一般的數字打交道，可是精擅財會的人才又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