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旁觀者

  陳清允並不喜歡應酬，坐不到一炷香，和幾位夫人說說話，便藉口身體不適溜走了。

  來客也不在意。

  事實上，能夠見到這位太子妃，已經讓他們足夠驚訝了，誰不知道這位太子妃最難見，尋常從不見外客，也不主動接見命婦，不籠絡她們，一時也猜不出她是懶得見人，還是不屑於見人。

  肯定是前一種。

  人走後，她們也鬆散下來，與熟悉交好的同伴說說話，等待前面的宴會結束。

  黎薔趁人不注意，也悄悄溜了出來。

  本來想去見見人，走到大門口，徘徊片刻，終究沒有走出那一步。

  她又若無其事的回去了。

  青落將一切看在眼裡，悄悄跟陳清允提了個醒：「我瞧著她很想進來，不知道為什麼，又回去了。」

  「不必在意。」陳清允抱著吃飽喝足的幼崽，微微晃動，試圖讓他睡著。

  

  三日過去，幼崽已經精神不少，皮膚展開，紅暈散去，看上去白皙清透，大眼睛烏溜溜的，很可愛。

  整個東宮的人都很喜歡他。

  陳清允幾乎已經可以遇見未來的幼崽是如何能在東宮裡稱王稱霸的了。

  ——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難得寂靜。

  「什麼時候成婚？」殭屍王打破寂靜。

  桌上幾個人立刻扭頭看他。

  殭屍王一臉平靜：「怎麼，我問的不對？」

  陳清允搖搖頭：「不是。」

  頓了頓，有些猶豫問道：「您身體……還好嗎？」

  「還可以。」

  「能堅持多久？」

  「天荒地老。」

  陳清允：「……」

  陳清允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催我。」

  「我怕你忘了。」殭屍王表情平靜。

  一旁皇上覺得這對話咋聽咋不對勁，用胳膊肘頂了頂身旁的蛾子。

  蘇墨雲想了想：「清允剛生產完，現在需要多歇息，不能疲憊，時間的話，我看得拍到半年後。」

  殭屍王想了想：「十月？」

  非要卡在半年是不是，蘇墨雲笑容溫和：「也好，我會讓欽天監算好日子。」

  殭屍王滿意的點頭：「我的時間不多，你們儘快。」

  「你不是能撐到天荒地老嗎？」陳清允幽幽開口。

  殭屍王看她一眼：「我倒是可以，但我怕一覺醒來，你已經成了枯骨。」

  皇上乾笑一聲，這是什麼話？

  蘇墨雲道：「也可以，到時候還請父親幫忙將我們兩個的骨頭埋在一起。」

  想了想，道：「無論在那個年代，都有盜墓賊的存在，皇陵雖好，卻更容易招賊，我覺得我們應該另找一個地方埋葬。」

  皇上：「？？？」話題是不是跑了？

  陳清允倒不覺得有哪裡不對，興致勃勃問道：「你想埋哪兒？」

  「都行吧，只要有你在就好。」蘇墨雲沒什麼想法，也不挑，只要身邊人一直在身邊就好。

  如果有陰間存在，死了之後，他們也能儘快見面。

  一旁皇上聽得有點牙酸，再次沒說話。

  「你喜歡熱鬧點還是僻靜點？」殭屍王詢問，似乎已經看到兩個人埋骨的樣子。

  蘇墨雲看向陳清允。

  陳清允：「……」

  陳清允咬著筷子道：「其實我不太喜歡土葬。」

  「為什麼？」

  「土裡蟲子太多了。」陳清允幽幽開口，「活著不受委屈，死了當然也不能容忍。」

  眾人：「……」

  蘇墨雲幾乎立刻就明白她的念頭：「你想海葬？」

  陳清允點點頭，又搖頭：「不算全然的海葬，在那之前，先火化，最後把骨灰灑入大海。」從此無拘無束，沉眠深海。

  蘇墨雲若有所思，似乎心動。

  皇上聽得頭都大了：「火化的只剩骨灰，那豈不是挫骨揚灰？」

  陳清允這才想到這個，有些唏噓，勸慰道：「死了一切都成空，什麼死法不重要的。」

  「當然重要。」皇上在這反面，要古板的多，不能接受這個死法，在他看來，只有極大罪惡的人才能用這種殘忍的死法，死了都不得安寧。

  太子妃……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挫骨揚灰，不行，不同意。

  陳清允明白他的顧慮，沒有說話，因為知道說了也沒用，與蘇墨雲對視一眼。

  蘇墨雲有些糾結，但還是點點頭。

  罷了，都隨她去，反正到時候都死了，沒有感覺。

  人死萬事空，不該在意太多。

  「我知道了。」殭屍王見他們達成共識，點點頭，「到時候如果有機會，我會幫你安排。」

  陳清允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是慶幸，還是感謝？

  哪一種都怪怪的。

  ——

  京城距離草原的距離是相當遠的，坐馬車沒有意外的話，至少也要半月時間，再加上一路吃喝，或因為天氣原因停停走走，真正走到草原上，出了玉門關，已經是二十多天之後的事情了。

  跨過寬廣無邊的草原，走過深沉灼熱的沙漠，兩個人最終回到家鄉。

  這個時候，已經是三月初春，乍暖還寒時節，草地豐茂，牛羊遍地。

  因回來的低調，堪稱無聲無息，一心忙著爭權的大公主並沒有將他們兩個放在心上，一直沒有召見。

  兩個人樂得逍遙，也不在意，整天騎著馬在草原上策馬奔騰，逍遙自在，堪稱神仙生活。

  「還是家裡好。」安達嘆了口氣，這些日子，他可真是被憋壞了。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安格比他還鬱悶，安達尚且自由，可以出城跑馬解悶，他卻大部分時間都臥病在床，尤其悽慘。

  安達哈哈大笑。

  兩人騎馬，並肩而去，天際一片藍白，美得清澈乾淨。

  最後，他們背手躺在草地上，讓馬兒悠閒的在附近吃草。

  安格嘴裡叼著一根草：「這都四月了，太子妃想來要生崽了。」

  安達：「算算時間，就是這些時日了。」

  「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好。」安格樂道，「生個女孩像太子妃，繼承她的美貌與本領。」

  安達卻有不同看法：「太子是儲君，這一胎最好還是男孩好，算是皇長孫，地位尊貴特殊。」

  「都有太子了，在乎這些做什麼。」

  「你又不是不知道，景陽那邊規矩就是多，瞧瞧我在景陽那幾個月，整個人都瘦脫皮了。」

  「……？」安格看了身邊穿著草原人服侍的健壯男人一眼，不太相信，「你，瘦成狗？」

  安達：「哎呀，這不適當誇張一下嗎～」

  安格不說話，你這哪是誇張一點，分明是億點點。

  安格嘆氣道：「景陽繁華，還是很不錯的。」何止不錯，簡直令人流連忘返。

  「你可別沉溺其中。」見狀安達叮囑一聲道，「景陽雖好，但我們草原點也不差。」

  安格一陣沉默。

  安達隨著沉默。

  片刻後，安格有些艱難的開口：「你確定沒有感嗎！？那些人想攻打草原？」

  安達沒有應答，只問道：「那你信我嗎？」

  安格不說話，多少有點信任的，只是不太能接受這個答案罷了。

  見此安達點點頭，沒說什麼，只是拍怕他的肩膀。

  「有些事情，我們阻擋不了。」

  「我們註定是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