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兩包淚

  最終，陳清允抱著新出爐的五十兩銀子滿意回去，並與姑姑約定好明日繼續來。

  黎川想一路將人送回去，最終被攔在門口，兩個女子相伴回去。

  黎薔沉默了許久，等走遠了，確認黎川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才跳起來，說出自己憋了許久的話：「你不是太子妃嗎，你怎麼還還這麼貪錢！！」

  陳清允：「？」

  陳清允溫馨提醒：「請注意一下你的言辭。」

  話說的好像是有點不對，黎薔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你竟然如此愛財！」

  她剛才整個人都呆住了，甚至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追著人家要錢，這也太尷尬了吧！

  陳清允不置可否：「這是我應得的錢。」

  「可是你……」黎薔欲言又止。

  陳清允尤其奇怪的看她一眼，不懂她什麼意思，想了想，終於有些明白：「你這是……覺得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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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有點不好意思啦。」畢竟還是第一次見到要帳的。

  陳清允評價：「還是臉皮薄。」

  「總不能都跟你似的。」黎薔小聲吐槽。

  陳清允淡淡一笑，心中卻在遺憾，竟然不愛財，看來不是同路人。

  「你生氣了？」見她不說話，黎薔又小心翼翼的湊過來，小貓一樣。

  陳清允平靜道：「沒有。」

  見她不信，解釋道：「每個人的人生觀不一樣，沒有必要因為這個生氣。」

  真要如此斤斤計較，她早就被氣死了。

  黎薔有些怔愣的看著她，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低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清允：「我懂，你只是麵皮薄。」

  「畢竟只是五十兩銀子。」黎薔打心眼裡覺得陳清允要錢的行為太突兀，一點不符合她的身份。

  聞言陳清允心中唏噓，搖搖頭說：「看來你沒窮過。」

  忽然對她一笑，說：「其實重要的不是多少銀子，而是這是我辛苦一場得來的銀子。」

  「如果那老太太家底薄，比較窮，我不會收她的錢，但她們又不窮，我辛苦一場，為什麼不能要診金？」

  「你當我的時間是免費的嗎？」

  「自然不是。」黎薔發現自己有些說不通了，往日無往不利的嘴這時候也顯得笨拙，幾次組織語言失敗後索性直接放棄，低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陳清允見此，摸摸她的腦殼，說：「你不必懂我，也不必探究我的想法。」

  「做你自己就好了。」

  「每個人都不一樣，都是不同的，我覺得你這樣也不錯。」天真，高傲，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色彩。

  她能理解黎薔的想法，無外乎覺得為了區區診金長篇大論覺得丟人，很正常，畢竟還是年輕人，最虛榮的年紀，誰也做不到坦然的。

  「不要多想。」陳清允表情平淡，「你沒發現我開口要診金之後，那姑姑臉上的笑容都很真實了嗎？」

  「是嗎？」黎薔對這個印象不深，當時只覺得羞恥，如今回想一番，好像確實看到姑姑笑的很放鬆的樣子。

  連黎川也是。

  黎薔忽然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害怕被欠人情嗎？」

  陳清允：「？」

  「不是。」陳清允不知道她怎麼想到那裡去了，「只是單純覺得我付出勞動，就應該得到回報而已。」

  黎薔卻捂住耳朵，一副不聽不聽的樣子，搖頭晃腦，讓人拿她沒辦法。

  陳清允也只是隨她去了。

  ——

  蘇墨雲對這件事高度上心，幾乎一回來就問起情況，他總覺得自己心軟的妻子如果碰到倔強的老太太，可能會有些束手無策，偏偏又惦記著對方身體，所以會情緒低落。

  但現實好像和他的想像出現了分叉。

  蘇墨雲聽著她解釋，不太關心道：「所以不是信佛信傻了的老太太，而是保守古板的老太太？」

  陳清允：「……？」

  陳清允：「這兩者好像沒什麼區別。」

  「有區別的。」蘇墨雲分析道，「前者是自願喝符灰水，後者是被迫，不得不如此，對比起來後者雖然慘，但前者顯得很愚蠢。」

  陳清允：「你們喜歡的不就是這種百姓嗎？」

  蘇墨云：「？」

  蘇墨雲很震驚：「你在說什麼鬼東西？」

  陳清允摸摸下巴：「書上說宗教是上位者為了統領權利而使出的手段，一般來說信徒越虔誠越不聰明，不聰明的信徒是最好統領的，你們難道不是就想看到這種場面？」

  蘇墨云：「……？」

  蘇墨雲溫柔的微笑差點裂開，伸手捏捏女子的臉蛋，說：「請把你口中的『你們』改成『他們』，不要將我與那些不講是非只講利益的統治者聯繫在一起，好嗎。」

  他這時候表情顯得有些恐怖，陳清允快速改口：「好的。」

  然而蘇墨雲仍有些不滿，伸手報復一樣捏著她的臉，左捏右捏，甚至還拉起來。

  「我在你眼裡竟然是這種形象。」蘇墨雲一嘆，「一時不知道該說我做人太失敗，還是說你是個小瞎子。」

  陳清允：「是我瞎。」

  見他好像真的有點傷心，心中一突，立刻將臉湊上去，安慰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你不要放在心上。」

  蘇墨云：「事實證明，有時候隨口說出的話才是真心話。」

  「我只是一時思維沒轉換過來罷了，畢竟儲君這個位子聽起來就很權利，很利益，很不民主。」

  蘇墨雲不得不提醒道：「你是儲君的妻子。」

  你以為你又好得到哪裡去？

  陳清允聞此一嘆，有些唏噓道：「屁民當久了，思維轉換不過來呢。」

  「這不是你牴觸我的理由。」

  「我沒有牴觸你，我真的只是隨口一說。」

  蘇墨云：「呵。」

  他那張溫和清朗如明月的臉看起來光風霽月，但沒想到還有陰陽怪氣的一面，此刻那張臉顯得帶著尖銳之氣，顯然主人很生氣，偏偏那雙眼睛微微垂這，又顯得有些頹然，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受到打擊，失意落魄的青年。

  陳清允見多了他裝可憐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新奇的同時有些難言的焦躁，發現自己很難忍受對方那張臉露出這種神色。

  一時想不到怎麼解釋，於是只好低頭乖乖道歉：「對不起。」

  陳清允感覺一隻大手撫摸自己的後腦勺，似乎在無聲說沒關係。

  眼睛一酸，沒來由的更加愧疚，直接抱著人無聲蹭蹭：「真的對不起。」

  感覺到懷中柔軟，蘇墨雲努力壓下忍不住上揚的唇角，保持聲音平靜：「嗯，沒事。」

  心裡盤算著再聽到一句道歉就說沒關係，然後提出一系列要求，該提什麼要求呢，他需要仔細想一想，畢竟這種時候真的不多。

  但等了，再沒等到回應。

  不會吧，這麼沒有耐心，蘇墨雲有點委屈的癟癟嘴，剛想說什麼，卻忽然感覺胸前一熱。

  「……？？」

  蘇墨雲猛的捧起她的頭，果然見那雙漂亮眼睛裡此刻含了兩包淚，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慌得手足無措。

  「別哭，別哭。」嘶，蘇墨雲火速擦去她的眼淚，還有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茫然，「你哭什麼，乖，別哭。」

  一瞬間湧上來的愧疚與慌張像海一樣將蘇墨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