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去哪兒

  東祖洲。

  千柳城。

  萬千柳樹垂落，有微風拂來，春暖花開。

  作為城中最大家族的族長，程異同很自豪，三年前，他自西而來，將那所謂的楊家趕出了千柳城。

  從此這裡便是他說了算。

  在這之後，他的一對兒女也出世，天資聰穎，斷刃山的好幾位長老都已經明確表達了想要收徒的意思。

  家族興盛，大道有望。

  與程異同來說，便是天下最應該高興的事。

  而近日，有湊巧是小兒子的生辰，自然要大辦宴席。

  從三天前開始，程家宅子就熱鬧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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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外。

  一裘紅衣的女子靜靜的站在門前。

  程異同一見此人，頓時臉色大變，急忙遣散了賀喜的人，將那女子迎入了屋內。

  那女子身上的恐怖殺意，即使是春暖時節，也讓整個屋子的溫度瞬間冰冷了許多。

  程異同等到下人都散去，便顫聲問道：「你是誰。」

  放眼整個千柳城，能夠無聲無息的潛入程家的修行者根本沒有。

  以他洞真境的修為，除了斷刃山的刀修，這裡根本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而眼前女子突然出現，讓他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懼。

  一如當年他第一次見到那位主人時的情景。

  一言富貴，另一言能定生死。

  三年前，他接到一位神秘人的指令，要他帶著幾名族人到千柳城，將那楊家趕出。

  甚至還派了幾名境界極高的人來做幫手。

  一開始，程異同對此很懷疑，他程家只不過是一個小家族，根本沒有實力占據千柳城。

  可後來，他發現楊家真的不堪一擊，就連修為最高的那位趙姬，也被神秘人派來的幫手給震懾住。

  就這樣，程異同成為千柳城的主人，人生有了另一個機遇。

  但唯一讓他難以心安的是。

  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何要將自己推上這個位置。

  世間有太多天降好運的事情，但程異同決不相信能夠輪到自己。

  所以，這些年，他哪怕在外人面如如何風光，心中還是謹慎低調，甚至很多原本屬於程家的利益，他都選擇放棄。

  今日，那神秘人終於現身。

  程異同神情凝重，望著眼前散發著殺意的女子。

  「一條命，換三年富貴，應該值了。」女子漠然說道。

  下一刻。

  劍光一閃，程異同高大的身軀被一分為二，然後緩緩倒下。

  程異同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三年富貴，是以命為代價，若是早知這樣交換，他寧願選擇不要。

  可惜，到死，他都來不及後悔。

  只是臨死的目光又轉向屋外，那裡是一雙兒女的屋子，眼神中滿含祈求。

  紅衣女子絲毫沒有停留。

  第二日。

  千柳城百姓突然發現，城中最大的家族程家，一夜之間被人滅了滿門。

  這在修行界來說，本不算是很大的事情。

  但卻引起了斷刃山的重視，接連幾波弟子都來到了千柳城。

  卻一無所獲。

  …

  斷刃山。

  一處竹林，高大冷漠的女子坐在一張竹椅上，目視遠方，淡然說道：「有人想要嫁禍於我。」

  有些肅殺。

  風雨欲來，周遭的竹葉在微風下發出一陣陣沙沙響聲。

  這位女子刀仙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是雙手籠在修中，本就高大的身影無形間有些落寞。

  在無人能夠看到的地方，那雙修長的手正在微微震顫。

  在她身後，一位俏麗少女正淡然的煮著茶。

  少女模樣很可愛，但更讓人震撼的是那雙眼睛。

  看透世間萬象的眼睛。

  聽見師傅的話語，少女抬起頭，平靜說道：「師傅，我們已經三年沒有下山，誰又會想嫁禍給您？」

  李墨染閉上眼睛，眼皮微微震顫，心中有些不平靜。

  片刻後，她接著說道：「有人想要看一看蘇陌那一劍，但卻不敢上山，因為這裡是修行的地方，整個靈荒，除了那幾位巔峰強者，沒有人敢在這裡和我一戰。」

  少女瞪大了眼睛，好奇問道：「可蘇陌的身上什麼也沒有，那一劍也很虛無，連我都看不出來的東西，別人有怎麼能夠看出？」

  小白菜是她的名字。

  但她還有另外一種身份，那便是有著天命的人。

  如歸雲仙宗的雲晴，她便是帶著冥府的天命。

  而小白菜，同樣帶著一種天命。

  三年前，蘇陌一劍重傷了李墨染，她試圖看出那一劍的軌跡，卻發現連她的天命之眼都看不出。

  從那一刻，小白菜知道世間有許多她理解不了的人。

  而師傅李墨染，也在那一劍之後，選擇了閉山不問世事。

  很明顯，今日的師傅，心很不平靜。

  高大女子轉過頭，望著天邊翻騰雲海，眼神中突然閃現出一絲懼意，呢喃說道：「有人想要殺蘇陌。」

  …

  西洲，庭院內。

  沈玉眉頭緊鎖，他在思考該如何給楊盼兒立劍心。

  劍心如人。

  楊盼兒是個極好的女子，雖然早已經超越了啟蒙的年齡，但練劍來說，也不算晚。

  她性子活潑，只不過這些年落魄在風鈴鎮，多了一些人情世故。

  但從內心還是很簡單。

  西洲如今魚龍混雜，聖地弟子來來往往，前些日子借著流波山的弟子，將楊盼兒蒙塵的道心洗鍊了一番。

  如今到了現在，她有開始想要學劍。

  劍仙學劍，那裡有那麼容易。

  已經過去一上午，沈玉都是靜靜的立在院中，眉頭緊鎖。

  楊盼兒也很有耐心，就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的抿著茶。

  經過好幾天的時間，她性子也活潑了許多。

  又經過趙姬的解惑，所以就認定要在沈玉身上學一些劍，道宗天才，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

  甚至楊盼兒還認為，就算是姐姐，也可能沒這個機會。

  許久，沈玉突然問道：「這裡有什麼宗門？」

  楊盼兒想了想，回答道：「這裡是佛國，除了寺廟，哪裡有什麼門派。」

  沈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不過很快，又開口問道：「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聽見這話，楊盼兒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沈玉想了想，說道：「不知道。」

  楊盼兒神情呆滯，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別的修行者不是去遊歷天下找一些天材地寶，便是到處降妖除魔，這傢伙，明明境界高深，卻連去哪都不知道。

  「去殺血海生靈？」

  「那是和尚的事。」

  「探尋幾處遺蹟，找一些靈丹妙藥。」

  「吃膩了。」

  「。。。」

  楊盼兒有些泄氣，道宗弟子就這樣懶散？什麼降妖除魔，探尋遺蹟都不干？

  到最後，楊盼兒有氣無力說道：「那送我會千柳城吧，那裡是我的家。」

  「好。」

  沈玉毫不猶豫說道。

  楊盼兒呆立。

  西洲之事與他無關，血海生靈不過是靈隱寺隨手丟出來的棋子。

  有道宗和書院兩座聖地，就算劍佛和渡難僧有著後手，也根本沒辦法做太多事情。

  佛門衰落是天道使然。

  就如同道門當年由盛而衰一樣，誰也無法阻止。

  至於今後，是儒門執掌天下，還是道門重回中洲，都沒辦法預知。

  北方的羅睺已經見過，就連他都不知道三千年前發生的事情，沈玉沒有想過在去看他。

  大唐天子身上的那枚鑰匙，就算是道衍真人親自出手，恐怕也奪不走。

  魔祖不出，有老瞎子坐鎮的萬流城，這片天下還是安定。

  至於南面，商羊似乎沒有做什麼，不過有道宗在那裡，也不會有太大的事情發生。

  如今的天下，沈玉還想在去看看，找一找那些躲起來的傢伙。

  其中有一個地方，便是沈玉想要去的。

  那便是流波山。

  這座天下排名第九的聖地，論年代久遠，比之道宗還要來的遠。

  更重要的是，他們與蛟龍一族關係密切，東海之上，他們的船可以隨意穿梭，不會受到蛟龍的打擾。

  張虛靜當年便與蛟龍一族有過恩怨。

  後來，道宗那位殺了十萬人的屠夫也在東海和蛟龍起了衝突，道衍真人一劍劈開了整個無妄海，甚至連龍宮都險些被毀。

  所以沈玉想去那裡找找，三千年前若是那道血雨沒有影響到蛟龍，那必然會有存活下來的龍。

  憑藉著龍的漫長生命。

  沈玉很想知道，靈荒之中，到底是誰在幕後。

  去往流波山，便要經過千柳城。

  還要路過那座斷刃山。

  當年那三刀，雖然蘇陌以及替自己問過。

  但沈玉並不這樣想，來而不往非禮也。

  她刀仙可以不顧及身份朝年輕一輩弟子出手，自然是要受到一些因果。

  更何況，在蘇陌出劍後，那個在背後出手的人，與斷刃山也不可能沒有一絲聯繫。

  想到這裡，沈玉笑道：「明日我們就出發，然後再教你練劍，若是到了千柳城你能夠立下劍心，那我便讓你入道宗。」

  楊盼兒猛然跳了起來，高興說道：「一言為定。」

  沈玉笑而不語。

  屋內，狐妖趙姬眼神中滿含淚水。

  這些年來，她第一次見到小姐如此開心，那些本就不屬於少女的重任如今被拋去。

  想來老爺在天之靈，也會開懷大笑。

  至於自己。

  趙姬輕聲呢喃：「我很快會去見你，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