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俏王子(十二)

2024-05-01 09:54:40 作者: 林笛兒

  載著莫悲的馬車一會兒就消失在林若陽的視線之中。他不知道那座馬車上站著的俊偉、高貴的少年是誰,也不知焦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條湖畔大道上,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莫悲從他身邊跑開了,非常冷絕、憤怒。他理解莫悲如暖室中的幽蘭,嬌美獨芳,聽不慣市井中人的粗言劣語,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但莫悲理解他嗎?

  秋風蕭瑟的湖邊,林若陽欣長的身形凝立不動,俊容若澀無比,一顆心猶如墮入萬丈深谷。

  「少爺,我們回彩妝坊嗎?」抬轎的夥計跑過來問。

  

  林若陽默默地點頭,俊容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回,要回的,彩妝坊那麼大個鋪子,是他的心血,他不能在一時衝動之中,棄之不管。人很多時候都是無奈的。

  「只怕悲兒以後再也不願見我了!」林若陽低聲自語。

  「少爺,你說什麼?」

  「沒有。」林若陽微一搖首,憂傷的神色隨即斂住。「濁者自濁,清者自清!希望悲兒能有體諒我的一天。」他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臨上轎前,他又回頭看了看,生怕莫悲會忽然掉轉馬車跑過來,就象今天早晨他突然出現在彩妝坊中一樣。

  行人稀稀落落,有一輛馬車緩緩地行駛著,可惜都不是莫悲。他輕嘆一聲,準備上轎,卻驀地發覺醉紅院門前,蘇盼竹一臉幽怨地看著他。

  今日,為了讓她消去她對他的情意,他說了很重的話,可此刻,他再無平時那樣的溫雅謙和的心態,沒有心思去體會她的感受。

  「走吧!」他掀開轎簾,語氣和神情皆出罕有的疲憊,身為一家大商鋪的掌柜,以往再忙再累,數日不眠,也不會露出如此疲憊無力的神情。

  「林少爺。。。。。。。。」蘇盼竹想出口叫住他,卻被身後的老鴇攔住,「他的心不在這兒,喊到了人又有何用?咱們青樓,賣的是無情無義的笑,你趁還有點姿色,多賺點銀子日後養老吧!那些恩恩愛愛、兩情相悅的神仙佳偶之夢就不要做了。林少爺那麼個謙謙君子,不會被咱們醉紅院的風吹醺的。」拉了她便走。

  「媽媽,我真是不甘啊,居然鬥不過一個青澀的毛孩子。。。。。。」

  「毛孩子雖青澀,但來頭不小呀!媽媽能識人,硬生生被他甩了個耳光,也沒敢聲張,換了別人,老娘早撒潑了。盼竹,你真的不要再打林若陽的主意了。莫談長長久久,就連一夜春風,也是不可能的。他的心中此時全是那個俏小子,動了心了。媽媽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有不一樣的東西。」

  蘇盼竹櫻唇一抿,心中霎時心生酸苦、哀怨和強烈的妒怒。

  轎子經過拙政園前,風把轎簾吹開,林若陽看到圍牆內升出的一兩簇晚秋的花束,心緒起伏翻攪。

  他出外一向騎馬,為了莫悲,今日才改坐轎。相依著,一路談論蘇州的掌故,聊些名勝古蹟,從彩妝坊到醉紅院這一路,真的是甜蜜無比。

  兩個人去的,卻是他獨自一個人回來的。

  快樂短暫如煙火,還沒看清,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一直緊持「溫和經商」,靠仁義生財,對任何主顧一視同仁。今日因為莫悲,他突地生起了嫌惡自已的賺錢之道,從嫖客、娼妓手中賺來的錢,乾淨嗎?

  他一時間迷惑了。

  街上颳起了狂風,落葉、碎屑滿天飛揚,彩妝坊內人擠人,夥計們忙得滿頭大汗,再看看妝彩閣,門可羅雀,平日唱著小曲、塗脂抹粉的在門邊招攬顧客的女子也象沒了精神,慵懶地在陽光下玩著手指。徐大手中摺扇一會兒分、一會兒合的,在鋪中踱來踱去,每看到一個顧客從彩妝坊進去或出來,他臉上的肉就狠狠地扯動一下,嘮嘮叨叨罵爹罵娘。

  林若陽剛跨下轎,徐大眼中迸出森冷的精光,「林少爺!」他從牙縫中擠出一聲招呼,皮笑肉不笑的走出妝彩閣。

  「哦,徐老闆!」林若陽淡然回禮。

  「生意不錯哦!」徐大幹笑著。

  「還好!」林若陽也不得意,也不迴避,神態冷冷的瞄了眼妝彩閣。

  「聽說彩妝坊的香品都是林少爺親自營制,手中有許多獨家密方?」

  「太誇張了!很普通的香料,只有花材是自家山坡上栽種的。」林若陽抬抬手臂,無意多說,想回鋪子。

  「呵,同行是怨家,林少爺是怕徐某知道得太多,搶了你的財路?」徐大眯著眼,笑得陰森森的。

  「財路是靠自身創造的,搶不來也搶不走。失賠!」林若陽冷淡地扔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走進鋪中。

  「臭小子,橫什麼,老子還怕你不成,不就個秘方嗎,老子不信就搞不來。」徐大氣哼哼的瞪著林若陽後背,一撫鬍鬚,回到自家鋪中,兩條腿擱在櫃檯上,陰沉地凝視著彩妝坊的大門,嘴角緩緩浮出一絲猙獰的笑意。

  「管事,那位焦姑娘呢?」林若陽走進鋪子的裡間,沒看到焦桔的身影。

  「小的剛陪焦姑娘玩賞了會香袋,就來了個和焦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把她叫走了。」

  「說什麼沒有?」

  「說到沒說,狠狠地訓斥了焦姑娘一通,焦姑娘一點都沒敢回嘴,求著我把莫公子的去向告知,我看她可憐樣,就說了。」

  「呵!」林若陽揮揮手,讓管事忙去。兩位侍衛得知莫悲和他背著他們去了醉紅院,以後莫悲想來見他,也不會順利了。

  處處都是攔路壩,莫悲的尊貴、莫悲的男子身份、莫悲對他的誤角、侍衛的抵防。

  情,好苦。

  林若陽靜立窗前,長衫隨風而揚,俊雅的面容上,此刻顯得如此寂寞。

  莫悲是被抱回繡樓的,焦桔懂點醫理,搭了下脈,說是急怒攻心,不礙事,白老爺和白夫人卻嚇出一身的冷汗。

  白府現在儼然是邊家要地一般,悲兒在,現在匈奴太子和一干侍衛也住進來了,白老爺既覺得臉上榮光,心又懸懸的,生怕有個閃失。幸好匈奴人性情豪邁,吃住不算講究,但一個個虎背熊腰的,在府中迎面一相遇,猛地還有點吃不消。

  莫悲意識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清醒。醉紅院老鴇的一席話,還有蘇盼竹對他的敵視,不知如何讓他想到了茉莉刺殺娘親的一幕,蘇盼竹的冷笑和不甘,和茉莉是一模一樣。

  他看出來了她喜歡林若陽,林若陽卻不喜歡她,但待她很親切、溫柔、熟稔如故人,他真的很痛恨林若陽為了生意,對她那樣微笑著,謙和地順從著她一次次無理的要求,還恨林若陽在那麼骯髒的脂粉地,自如從容,沒有一絲的不適。老鴇竟然說林若陽有可能喜歡男子。。。。。。老天,他如果喜歡的人是男子,那麼自己。。。。。。情寄何處???

  許多許多愕然和酸痛、心亂堆積在一處,聽到老鴇惡劣地把皇宮與青樓相比時,他突地暴發了,氣自已瞎擔心他的什麼鋪子主動跑去找他,氣自已還放下心防,與他傾心相談,更氣自已不顧廉恥,讓他牽手與擁抱,還說什麼要搬進彩園。

  林若陽,不值得的。

  都是惡夢,一會兒是茉莉,一會兒是黑夜裡閃著綠光的狼群。他哭醒了,又睡去,睡著了,又是夢,一折騰,第二日,發了場高熱。焦桔自責得差點切腹自殺,她不知公子遇到了什麼,緘默不語,眼視空洞。焦桐說一定和林若陽有關,可林若陽那樣一位包容、溫和的少爺,不可能得罪少爺的吧!

  熱度來得快,也去得快。傍晚時分,莫悲出了場大汗,身子雖虛弱,體溫卻正常了。

  白府的廚房特地為他做了熱湯和開胃小菜。焦桔端著托盆走進寢室,發現莫悲已經坐起來了。「公子,你昨天的樣子真嚇人!」焦桔的語氣很小心翼翼的,搬了張椅子坐在他床邊,看著他發黃的小臉,「也許。。。。。。。我們該回洛陽了!」

  莫悲懶懶地瞥了她一眼,「為什麼?」

  「我怕我和哥不能保護好公子,最近,你有點學壞,神不知鬼不覺的玩失蹤,上次是在菊谷,這次在彩妝坊,每次你都怪怪的。有天,你要是突然不見,我和哥如何向皇上交待。我們還是回洛陽吧!」焦桔微嗔地把托盤端給他。

  空洞的眼神再度出現,莫悲心中悽然,「不會有下次了,真的不會!」他不願再踏進林若陽的世界,他有青樓知音,還喜歡男人,要賺錢,與自已的世界完全不同。他沒有娘親那樣的幸運,在廣闊的山水間,他沒有尋到屬於他的快樂。

  可是,不知為何,他此刻並不想回洛陽。

  「是嗎?」焦桔故意拖長語尾,語氣不信。

  「是的!拓跋太子呢?」他不想多談,把話題引開。

  「整天在這後花園中轉悠,嚷著要和你同游蘇州。我每次上樓,他都纏著盤問,若不是白夫人嚴令不允他踏上繡樓一步,我估計他早就翻窗上來了。公子,我聽說匈奴男子多霸道,對於喜歡的女子,不管你願不願意,擄了就回匈奴。我覺得我們要多防備他一些!」

  莫悲心中「咯」了一下,閉了閉眼。「這樣的錯,匈奴犯不起第二次的。」因為十七年以前擄走娘親,匈奴大王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慕容皇后的教導,拓跋倫應不會再犯。「拓跋太子比我小,你這樣的擔心有點多餘。」他加了一句

  「但願吧!」

  拓跋倫確不敢有這樣的想法。但自從十年前在洛陽太后的寢宮中與莫悲見過幾面之後,他腦中就刻下了這個不太愛笑、如清雅仙子般俏麗的小小身影。回到匈奴,他有事沒事就愛向母后打聽莫悲的事情,問多了,母后就明白他的心思了。

  「你象你父皇,連喜好都一樣。也許你父皇的遺憾會在你的身上得到彌補,你現在是幸福的,洛陽沒有象你皇帝舅舅那樣強勁的敵手。」母后當時是這樣笑著對他講的。然後把父皇當年和舅媽之間的故事簡單地講給他聽。他方明白,對莫悲的深憶,原來不是無緣無故的。

  十年過去了,他想見莫悲的心情越來越急切。他會偷偷描繪莫悲長大的樣子,他記得舅媽是個非常清麗絕美的女子,莫悲象舅媽,此刻,長大的莫悲一定也是美逸出塵。

  他好想見到莫悲,看個真切。他去向父皇請示,去洛陽遊學中原文化,如當年的父皇一般。

  父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打動一個人的心,靠的是真摯的愛和相互的緣份,不是強硬的舉措。若無緣,切不可勉強。」

  他明白父皇心底的苦衷,鄭重點頭。千里迢迢來到洛陽,莫悲不在。他象個無主的幽靈,在皇宮中飄晃,太后捨不得,幫他去對舅媽說,送他也到蘇州玩玩。舅媽沉吟了好一會,才點頭,一再叮囑不要亂嚇莫悲。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秀雅的江南風光,一下子讓在匈奴長大的侍衛們讚嘆不已,而他的眼中容不下一點點山水風光,他只看到莫悲。長大的莫悲雖和舅媽面容很相似,但莫悲清冷無爭的性情讓莫悲多了點神秘,更讓他痴迷。

  可是,莫悲對他一點也不熱情。

  白老爺對於遠道而來的匈奴貴客,表現出十成的熱忱,還特地叮囑夫人這次不要在外亂顯擺了。白夫人記得顯擺帶給莫悲的驚憂,自然三緘其口。可拓跋倫和侍衛在蘇州街頭一露面,不知覺就顯露了身份,街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為防被人圍觀,白少爺決定把白天游太湖的計劃改成晚間。

  莫悲前幾次游湖,因人少,都是坐小船,玩得暢快。這次人多,白老爺讓家人準備了畫舫,艙前艙後掛滿了燈籠,艙中備了酒菜。

  莫悲身子康復幾日了,體貼白老爺和白夫人年歲大了,不宜晚上吹風,說自已陪拓跋倫游湖。

  莫悲陪當然比白老爺陪更顯得客氣,身份相當呀!年歲也是真的不饒人,白老爺同意,叮囑不要貪玩,莫悲身子弱呢!

  拓跋倫眼中欣喜地閃著晶光。

  披著厚厚的風褸,莫悲和拓跋倫抵達船邊,畫舫中所有的燈籠已經點亮了。這次,所有的侍衛全部到了。

  湖面浴在月光下,附近的店鋪萬家燈火。不遠處,一艘燈火通明,樂聲幽揚的酒坊船慢慢移動,弄皺了波平如鏡的水面,劃出一道道黑色的波紋,然後又象水銀般化為泛藍的乳白光。遠處傳來船漿打水的聲音,還有橫笛聲,淒涼感人,卻又寧靜得有如雲間伸出的明月。

  出於禮貌,莫悲陪拓跋吃了點菜,讓他嘗了嘗江南的米酒。拓跋倫意不在酒菜,他在意的是和莫悲一起的時光。莫悲卻因這湖這山,驀地想起了林若陽。兩個人都不太有興趣吃飯,用了一點之後,便站在船首,吹著湖風。

  莫悲的頭滿懷心事向後仰著。拓跋倫望著他,發現他的眼睛濕濕的。「你和我在一起不開心?」拓跋倫自以為是這樣認為,單純的心不禁微痛。

  「不是。面對這樣的山水,心中有點觸動。」莫悲淡淡地說。

  草原上的少年,不能體會小女子細膩的心思,費解地撓下頭,「莫悲,我這次是特地為你而來蘇州的!」他不願心藏藏掖掖,那樣太難受。

  「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莫悲冷然地掐滅拓跋倫心中的火花。

  「為什麼?難道你還在記恨父皇對舅媽的魯莽嗎?」拓跋倫傷心地問。

  「娘親能原諒,我自然能原諒。但我不喜歡匈奴。」莫悲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清晰地說。

  「是不喜歡匈奴那個國度,還是不喜歡我?」拓跋倫少年氣盛,初次情動就遇阻,有點急躁,音量不禁提高了幾份。

  船尾的船工和侍衛們紛紛開了過來。

  莫悲秀眉微皺,「拓跋太子,你是我表弟,我們之間算得上是血親,我不會討厭你。匈奴,我確確實實一點點也不喜歡。」

  「不討厭就是喜歡,對不對?那我為你留在洛陽好了!」拓跋倫很快就下了決心。

  「我對一個迎面而來的人也不會討厭,那也是喜歡嗎?」

  「可是我喜歡你,喜歡很久了。」雖是高高大大的男人模樣,終只是十七歲的孩子,口氣無比的委屈。

  「對不起,請慢慢地把心意收回吧!」莫悲抱歉地看了他一眼,進了船艙。

  「那你喜歡誰?」

  「我只喜歡我的親人。」

  月亮在雲間穿梭,從鑲銀的雲朵音射出一道道光芒,猶如半遮面的羞怯女子。拓跋倫獨立在船頭,直站到船掉頭、靠岸。

  回去的馬車上,誰都沒說話。夜風送來一陣花的清香,莫悲掀開轎簾,看著夜色中影影綽綽的彩園。蘇州真的太小了,抬頭不見,低頭也見!

  拓跋倫一夜都沒睡好,在床上翻到天明,一直思索父皇說一顆真摯的心、相互的緣到底是什麼意思?

  隔天,他眼下掛了兩個黑圈走進飯廳,白老爺吃了一驚。「太子,你認床嗎?」

  「不是!」悶悶的回答。

  「那玩得不盡興?」

  拓跋倫把視線轉向一直默默用膳的莫悲,「我今天想逛逛蘇州的市集。」

  「讓焦桐帶你去!」

  「你不是我表妹嗎?為什麼要一個侍衛陪我?」

  「是表姐!焦桐能保護你,我不行,對蘇州也不熟。」莫悲冷冷地擱下筷子,口氣不容商量。

  「你真的很冷漠,我只。。。。。不過是喜歡。。。。。又不是做錯了什麼別的,你憑什麼不理我。」拓跋倫沮喪地嘟噥著,一口點心都不願碰。

  莫悲堅持著,一言不發。

  白老爺看兩人在僵持,忙打圓場,「悲兒,太子從匈奴遠道而來,你身子如吃得消,就替外公盡個地主之誼吧!」

  莫悲抿了抿唇,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快點用膳吧!」

  拓跋倫開心地一口塞下一隻點心,豪邁的吃法讓白老爺忍俊不禁。

  蘇州也悄悄冷了,走上街頭,發覺行人都換上了袷衣,拐角的石橋上落滿了樹葉,街道邊前幾日還開著的花也凋謝了,一股秋的蕭瑟柔柔地飄在街頭,如同莫悲微感酸楚的心情。

  俏麗的公子、俊偉的少年,再加上浩浩蕩蕩的侍衛,這在街上一出現,立刻就成了道風景。拓跋倫根本不逛店鋪,他只是想找個理由和莫悲在一起。「我們去茶樓好嗎?」莫悲再也不能忍受街人目光的聚焦。

  「行,都聽你的!」拓跋倫溫柔地看著他。

  莫悲不願多走,挑了街邊最近的一座茶樓,不,其實是家酒坊。酒坊里飄著白干、點心和肉食的香味。客人以走城過鎮的生意人居多。侍衛們坐了一桌,莫悲和拓跋倫坐了臨街的桌子。他也沒看菜單,胡亂地點了些。然後便托著下巴,看著街景。

  拓跋倫闊目中滿溢著愛意,想了一夜,他還是不願被莫悲昨晚的話所嚇住,「莫悲,其實我們匈奴很美的,夏天的早晨,太陽從東方升起,陽光象金子般撒在草原上,不知。。。。。。。」

  「不要對我提草原的早晨。」莫悲神色一凜,打斷了他。「如果問我最恨匈奴什麼,那就是早晨的草原,露水未乾,濕濕的,地面上飄蕩在青澀的草氣。。。。。。。狼群剛剛吃飽,發出一聲愉悅的嚎叫。。。。。。。。」

  「不要再說了,莫悲!」拓跋淪突地一愣,痛苦而又無助地看著他,「你。。。。。那時不是在舅媽的腹中嗎?」

  「對,就是在,老天稍閉下眼,這個世界上就會沒有莫悲。我不是指責你,而是在我的心裡,匈奴草原的早晨,那就猶如是冰山、惡窟。拓跋太子,我真的不會喜歡上你的,我們之間只有一種關係,你是表弟,我是表姐。」莫悲吸了口氣,認真地說。

  「你要我怎麼做才能明白我對你的心呢?我想對你好,想讓你笑。」拓跋倫臉上浮現出憐惜和不舍。

  「我會笑,也很好!」莫悲淡淡地說道。

  「古人都說捧心在手,我恨不得也可以這樣,但這樣我就會死去,反到不能保護你、疼你了。那麼,」拓跋倫激動得無法表達自已的心情,突然指著窗口,「我從這裡閉眼跳下去,如果無礙,你會不會就相信我對你的心呢?」

  「不要胡鬧。」莫悲低下眼帘,端起茶杯,不理他。

  耳邊突地掠過一絲涼風,他還沒回神,就看到拓跋倫一躍跳上窗台,閉上眼,兩手平伸,直直地往下飄落。

  「老天!」莫悲嚇得手一抖,茶杯墜在地中,他慌忙探出窗口。侍衛們已突突地跑下樓梯。

  樓下一陣驚叫,喧囂的人群從四面擁來。

  莫悲驚恐地按住胸口,心怦怦直跳。還好,樓下是個陰溝,深兩尺左右,位在人行道與馬車邊道之間。泥濘的污水嘩啦一聲濺起來。拓跋倫穩穩站在裡面,一身的泥屑。

  「莫悲,你現在相信我的心了吧!」他興奮地對著窗口的莫悲揚著手。所有的視線順著他的視線一起移向了窗邊,其中有一雙溫和的俊眸,也凝目注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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