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戲點鴛鴦 (一)
2024-05-01 09:52:15
作者: 林笛兒
天剛蒙蒙亮,皇宮外文武百官的轎子和馬就已停了許多。大臣們整整衣衫,理理官帽,相互點個頭,有的還在打著呵欠,精神不太清醒地向候朝廳走去。
候朝廳里,小太監們早燒好了茶,溫在壺中,桌椅也擦洗得鋥亮。大臣們一般是坐下喝點茶,緩緩神,等著上朝。
大臣們一進去,發現有人比自已還早,正站在窗邊出神呢。這單薄俏麗的背影,莫非是他許久不見的俏狀元?
「白大人?」杜如璧試探地喊了聲。
白少楓轉過頭,忙抬手,「各位大人早啊!」
「真是狀元公呀!許久不見嘍,可好?」
「好,托各位大人的福,本官好著呢!」白少楓有禮地作個揖。
「聽說身體染恙,康復了嗎?」
白少楓誇張地攤開雙手,「康復啦!這些日子讓各位大人辛勞了。」
「沒有,沒有,到是皇上常掛念,時不時就會問起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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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楓含笑,和各位寒喧了幾句,杜若璧一把拉過他,走到角落中,「聽說丞相親自去翰林府探望過白大人?」那一臉的羨慕,白少楓都嫌露骨。輕輕點下頭,「是有此事!」
杜若璧嘖嘖直砸嘴,「呀,丞相對你可是沒當門生看呀!」突然,他又詭異地低聲說,「白大人,本官可要提醒下你,不要仗著有丞相就目中無人。吏部尚書徐湛上次被太子查出賣官收賄,不僅全部財產沒收、家人發配,自已還落得在御街做了個清掃夫。你可要小心點哦!」
太子和丞相交鋒了?白少楓一怔,笑了,「請杜大人放心,本官會自我檢點的。」眼角的餘光瞟到門外走進一個熟悉的身影,「失陪,杜大人。」
他欲舉步迎上前,忽又遲疑地退後一步。答應過白夫人,不要再找白少楠了,他們不再是有血緣的兄妹了。
白少楠有點憔悴,眼窩陷上去許多,頰骨都突出來了,精神很差。看到邊上有張椅上,悶悶地坐下。一側首,白少楓表情複雜地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少楓!」白少楠一振,站起身。在一幫城府很深的官員中,有一張親切的面孔,他有些激動。
「哥哥!」白少楓抑止住心內的翻湧,走上前。
白少楓上上下下,把他細細看了幾番,拉著他,挨著坐下,「看到你又活龍活現地,真好!我本想去看看你,唉,可你也知娘親的性情,天天吵得府中雞犬不寧、抹脖子上吊什麼的,我根本不敢離府半步。」
「你沒有聽夫人說什麼了嗎?」白少楓苦笑地看著他。
白少楠眼中閃過一絲難堪,「少楓,那些話對於我來沒有區別。不管是從前與將來,你都是我的妹。。。。。。弟弟!」他沉吟一下,灼熱灶對視著白少楓清澈的眼眸,「其實。。。。。。。其實內心裡,我有點欣喜那個消息。少楓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那麼。。。。。。。」
少楓驚住了,躲開白少楠的目光,打斷他的話語,「兄長,好象要上朝了。」
白少楠緊緊抓住白少楓的手,「少楓,我想了很久,知道現在提不合時宜,雙親也不能按受。但是過一陣子,等你恢復了身份,他們的想法也許會改變。那時,我們還是一家人。」
「哥哥,謝謝你不嫌棄我!」那樣的畫面好象很美,但是沒有可能的,白少楓紅了眼眶,拼命把感動的淚水往下咽,「哥哥應該娶好人家的女子!」說完,白少楓沒給自已留戀的餘地,站起身往廳外走去。
「我會奮鬥的。」白少楠追在後面叫著。
白少楓苦笑地傾傾嘴角。他不再做夢了。
「上朝啦!」一通震天的鼓聲,喊朝的太監站在太極殿外對空長叫。
百官忙整理好官服,步出廳外,按照各自的官職,列隊往太極殿走去。一陣「咚咚」的腳步聲急促過來,陳煒氣喘喘地,衣衫不整、官帽半斜地追跑著。
新任的吏部尚書瞪了他一眼,他惶恐地陪著笑。昨晚心情鬱悶,去煙花巷喝了兩杯酒,又逢嬌娘多情,他一下不知今夕是何夕。睜開眼一看,都快上朝了。顧不得體面,他是一路狂奔進宮。幸好趕上了。
陳煒慶幸地抹去滿頭的汗,正拉著衣衫,瞧到對面行列中一個修長瘦削的身影。他「哼」了下,心情一下壞了,出風頭的人一回來,所有的光芒全聚在白少楓身上,以後更沒人注意到他了。鬱悶!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齊叩殿內,高聲三呼。
「眾卿平身。」慕容裕伸出雙手。百官起身歸位。
龍榻側座上的慕容昊一眼就看到了隊列中的白少楓,欣慰一笑。又見狀元公,好不容易呀!可一看到白少楓超然而認命的表情,他無力地嘆了口氣。
何時才能看到靖江城中那個與鄉紳戲對的白少楓呢?
傅沖站在隊列中的最前首,白少楓剛好在他的斜對面,他和藹地沖白少楓點點頭,好象心情很好。
「朕聽說今年春季的播種都已結束,老天作美,要風給風要雨下雨,如此一來,今年必是個豐收年了。哈哈,朕不勝愉悅。咦,那不是狀元公嗎?」慕容裕龍眉一抬,朗聲問。
白少楓步出隊列。「皇上,微臣回朝履命來了。」
「白卿,你這趟公差出得也太久了,讓朕等得好苦。」慕容裕不掩飾口氣中的疼愛,「不會騎馬,幹嗎碰呢?」
白少楠長長嘆了口氣,內疚地注視著白少楓。
「就是因為不會,微臣想學。沒想到又出下這樣的洋相,微臣沒有騎馬的命,汗顏!」白少楓低頭,畢恭畢敬地回著。
「哈哈,朕一想到白卿騎馬。。。。。。。哈哈!」慕容裕可能想起那日打馬遊街的情形,放聲大笑,朝中眾臣也笑出一條聲來。
白少楓面紅耳赤,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父皇!」慕容昊瞄到白少楓的難堪,輕呼一聲慕容裕,瞟了瞟白少楓。慕容裕掩住嘴,「啊,不笑,不笑,朕不笑。」說不笑,卻又是笑個不停。
如春風颳進了朝庭,壯嚴肅穆的太極殿飄蕩著暖暖的浪潮。
慕容昊不禁也輕笑出聲。
「皇上,微臣。。。。。。微臣以後再也不碰馬了。」白少楓羞赧地忙表白。
「嗯,嗯!」慕容裕擦去嘴角的笑淚,「朕也會下道旨意,為確保我朝翰林公的安全,所有的馬匹都必須遠離翰林公百尺之外。」
「哈!」殿中再次掀起一陣笑潮。
「皇上,臣有本奏!」傅沖不舍白少楓頭都快彎到身子裡了,忙站了出來。
「嗯,丞相請講。」慕容裕終算止住了笑。白少楓忙退回隊列,一張俏臉酡紅如霞。
「現已初夏,據星相士說,不久將入梅。臣恐夏水猖獗,意把洛河築高一些,確保洛陽不被水淹。」
「行,此事交到工部便行。讓戶部測查過,所需款項告知於太子,讓太子定奪。」
「臣欲讓杜若璧大人負責此事。」
「可以!」
慕容昊冷冷一笑,傅沖當沒看到。「還有,二王子昱已近學年,皇上應在朝中挑選一位太傅,教授王子的學業。」
「嗯,朕心中早有人選。白卿,此事就交於你了。你乃前科狀元,滿腹錦經綸,定能擔此大任。朕那小王子皮著呢,你可不能留情哦!」
白少楓臉一下慘白,他親眼見識過小王子在宮中的惡狀,還有那位盛氣凌人的潘妃,他不認為自已能教得了那位王子。「臣。。。。。。臣怕才疏學淺,耽誤了王子。」他溫婉地拒絕。
「不,朕信任你。你正年少,不會太墨守陳規,要是找位鬍子一大把的太傅,朕可要擔心昱會一天之間把它撥光。而你,朕不用擔心。」開個玩笑,慕容裕卻心一動,怪異地打量了下白少楓,真的,白少楓還沒長鬍子。
白少楓求救地看嚮慕容昊,他居然不看向自已,眉頭皺得緊緊的。
「太子,你認為如何?」
「哦,兒臣覺得不錯。兒臣思量再過幾月,又是秋考,這次考題就讓白翰林來出。兒臣覺得白翰林又不會騎馬,不如就住到宮中,方便教育昱,也方便上朝,考出題時,避嫌,也不宜與外界接觸。東宮有許多空房間,兒臣讓一間出來吧!父皇,你說呢?」慕容昊眯著眼,神色坦蕩地說。
「行,太子考慮得真周到。」慕容裕大悅,「好了,眾卿,有事早奏,無事就散朝吧!白卿,你一會到議政殿來下。」
「是!」白少楓就差跌坐在地上了。傅丞相打的什麼主意,太子存的什麼私心,他心中明鏡似的。芸娘說不要讓自已成為別人操縱的棋子,誰想到他會成為別人爭奪的棋子呢?
何德何能?
「少楓!」夾在散朝的人列中,白少楠拉住白少楓,他的臉比白少楓還要白,透著驚懼。「你真要住到宮中嗎?」他壓低了嗓音問。
白少楓無奈地一聳肩,「你也看到了。我根本無法回絕。」
「你的身份?」這句話是用耳語說的。
「我會謹慎的,哥哥放心!」白少楓的擔心不敢表露出來,想到那位被寵壞的王子,他的頭無限大。
「我這樣講,不是怕少楓連累我,而是少楓,宮中不比翰林府,柳葉和宗田帶不進宮,你吃飯、寬衣、沐浴,千萬要保護好自已啊!」白少楠揪心地叮囑。
「嗯!我暫且住進去,等秋考結束,我會找理由出宮的。」
「好!唉!」白少楠嘆了口氣。冰兒小時就比自已聰穎,做了官後,還是比自已出息。
「兩兄弟講什麼悄悄話呢?」潘芷柏一拍拍白少楓的肩,擠擠眼。
「當然是家常話了。」白少楓換上笑容。
「既然是家常話,那就不打緊。白大人,剛剛魏公公來催過,讓我們早點去議政殿。」潘芷柏沖白少楠揮下手,扯住白少楓的衣袖就走。
白少楠心累地搖搖頭,他也該回府了,回府又要面對娘親喋喋不休的責問,他真的好煩。
議政殿一向是皇上和大臣討論國事的地方,後宮妃嬪不可入內。但今日潘妃卻自自在在地在皇上身側的龍榻上端坐著,舉止嫻治,笑意如芳。
「哈哈,河南百姓獻上萬民書,感激朝庭愛民如子。說來這一切全仗兩位愛卿賑災有功,才修得好民聲。千金易得,民聲難有,朕聽聞此事,不勝愉悅,此次一定要大賞兩位愛卿。」慕容裕撫著頷下鬍鬚,朗聲對站著的潘芷柏和白少楓說道。
潘芷樺謅媚地俯首,「臣哪敢貪功,還不是皇上慈心仁意,撥下銀兩救災。臣只不過跑跑腿而已,論功,皇上數第一。」
潘妃也跟著符合,「潘大人講的極是,是皇上的厚德,才有天下蒼生的萬福。」
「你們這對兄妹呀,」慕容裕執起潘妃的手,佯裝不快,「盡挑朕中聽的講。」
潘妃嬌柔地一笑,「皇上,臣妾和潘大人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哈哈,實話實說。」是人就會虛榮,慕容裕樂得心花怒放。「對了,朕今日不議國事,說點別的,那些封賞之事就交給傅丞相去辦吧!」
「臣遵旨。」一直坐著微笑不語的傅衝起身說道。側目打量滿臉深思的白少楓,婉聲問道:「白大人,聽說你微染風寒,今日可曾好些了?」
白少楓慌忙起身作揖,「多謝丞相關心,下官好多了。」
翰林府如今真兒是透明的,什麼都藏不住。
「嗯,初夏微涼,還是要多保暖。」傅沖和藹地關照道。
「是,是!」白少楓謙恭地應著。
「愛妃,你看傅丞相多麼關心白大人啊!」慕容裕意有所指,含笑轉向潘妃。
「對啊,就象家人般親切。」潘妃一語雙關,「皇上,臣妾不覺到有個想法。」
「說來聽聽!」慕容裕說。
傅沖與潘妃相視而笑,歡喜地坐回位置,白少楓卻象被偷走了呼吸,臉霎地就白成一張紙。
潘妃輕抿一口茶,潤了潤嗓,「白大人英俊倜儻,才華出眾,傅丞相的千金寶兒。。。。。。」
「寶兒小姐溫柔美麗,雙十年華,青春嬌人,小王正欲過府想邀寶兒小姐過幾日到御花園一游。」慕容昊捧著一隻小金盒大步從外走了進來。「傅丞相,這麼巧你也在,那麼可否請你幫小王帶個信呢?還有這金盒,也請丞相轉交給寶兒小姐。」
「這,這,這。。。。。。」傅沖回不過神來,結結巴巴地看著慕容昊。
「怎麼了,丞相,你一定要小王過府嗎,那小王就親自跑一趟了吧。」慕容昊作勢要拿回金盒。
薑還是老的辣,傅沖一會就鎮定了下來。「哪裡的話,太子吩咐下來的事,老臣照辦就是了,只是這金盒。。。。。。。」
「哦,小禮物,丞相可以看的。」慕容昊不以為意地說。冷眸掃過四側,潘妃花容變色,幾近扭曲,皇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潘芷柏張大著嘴,意外之色明明白白放在臉上,而白少楓鬆了口氣後,又黯然低下了頭。
「那老臣就越禮了。」傅沖不知太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著急地打開金盒。盒蓋一掀,竟是結紮得異常精巧的同心結數枚和兩枝精緻的珠釵。
「太子,這。。。。。。。」傅沖腦子飛速地轉著,猜測著,這是不是代表太子的暗示。東宮一直無主,難道那個位置是留給寶兒的。心「咚」地一下停了,狂喜溢滿心頭,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慕容昊。
為官多年,孰輕孰重,他掂得清。此時,擠身皇親國戚的震撼遮蔽住他的思緒。
慕容昊微微點頭,「這結看似簡單,紮起來卻很複雜,小王花了一夜才完成。珠釵來自南海深處,雖沒有價值連城,但純美稀少,如寶兒小姐純潔的芳心。區區小禮,還望小姐笑納。」
「此禮無價,老臣代小女感謝太子的厚贈。」傅沖不掩飾心中的愉悅,胸口的那杆天平一向就傾嚮慕容昊。如寶兒做了太子妃,日後,他呼風喚雨指日可待。做大事者,要目光長遠。朝中現有兩派,太子和他各執一派,如聯手,那日月還不是隨意升落。
「傅丞相!」潘妃看得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出,辛苦得來的人情禁不住別人輕巧的一句話,害她今日還慎重地搬來皇上,共同促合。明擺著太子是沖她而來,而傅沖老昏了頭,一下就倒旗投降。忍不住叫道:「你不是中意白大人嗎?」
傅沖精明地點頭,見風使舵地道:「娘娘講的極是,老臣是中意白大人,所以才向皇上建議任命白大人為昱王子的太傅!」
人嘴兩塊皮,一向就把皇上的決定說成自已的建議。滿朝之人大概只有傅丞相敢這樣了。白少楓淡雅一笑。榮華富貴,人都不能免俗的。
「你。。。。。。」潘妃被他一句話堵得差點背過氣去。
慕容裕疼惜地拍拍她的手,「愛妃,你就少操閒心了,還是回宮繡你的花去吧!」
「皇上!」潘妃撒嬌地想不依,可有無理由留下,只得氣不平地甩袖而去,臨走丟給慕容昊一個凌厲的眼神。
慕容昊回以一笑,找了個座坐下。
「皇上,沒有別的事,老臣先告退了。」傅沖急著回家報喜。
「嗯,沒有大事,你先回府吧!」
傅沖深深地看了慕容昊一眼,「太子,老臣府中還有幾瓶好酒,你日後游賞洛河時,請來府中小酌。」然後又轉向白少楓,微微有些留戀,「白大人,多保重身子!」
白少楓再次謝過。慕容昊淡漠地點頭,傅衝心花怒放地匆匆出殿。潘芷柏也坐不住,找了個理由跟著走了。
大難解除,卻沒有半絲輕鬆,白少楓心事重重地欲告辭。他沒有想到太子是用自已的婚姻來換得他的平安,丞相與太子一直明爭暗爭,面和心不和,如今這樣,值得嗎?
他又成了罪人一個。
「你到東宮去候著,小王一會和你談點事。」慕容昊溫聲說道。
「白愛卿,剛剛太子所提秋闈主考一事,朕思來想去,確只有白卿適合。你不要推託,好好淮備吧!本來你就管理國子監,做主考也是自然的。還有太子提到讓你住進東宮,朕思量著正好。有你在太子身邊看著,省得他無事出去喝花酒。」慕容裕望著年輕俊秀的狀元,語意不禁放輕,怕嚇了他似的。
白少楓低下頭,「臣知道了。」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這狀元公乃庶母所出,至孝至義,思及外祖父家只生其母一女,想承其姓氏,讓香火順延。」
「哦,白愛卿,你真的想改姓母姓?」
「是!」白少楓回道。
「白少楠同意嗎?」
「兒臣已問過,他同意。」
「行,真是一個懂事的孩子,朕深感動容。明日找戶藉官辦理下吧!好了,愛卿,下去歇著吧,臉色真的不好,一定要好好進補。」慕容裕忍不住也婆婆媽媽叮囑了兩句。
白少楓全身一凜,眸子一濕。這溫暖的話語來自高高在上的天子之口,心中不由有些酸楚。給他關懷的,不是家人,而是外人。
「李公公在等著你呢。」慕容昊起身將他送到殿門前,看著他離開,方轉身進來。
慕容裕屏退左右,「昊兒,婚姻不是兒戲,你當真要娶丞相千金嗎?」
「父皇,你幾時看兒臣玩笑過。」慕容昊抬起頭,眼神深斂,他料得父皇不會輕信,所以才故意留下。
「二十五年,你總找這個、那個理由推辭選妃,朕沒想到居然會是丞相千金。」聽說那位寶兒小姐號稱「半面美人」,聽這封號就知有多出眾了。
「以前眼光很挑,現在年歲大了,覺得天下女子都差不離,挑一個門當戶對的就行了。」慕容昊俊容冷峻,象在說一件與已無關的事。
「朕答應過你,選妃一事讓你做主。你既然選定,朕無話可說。何事成婚?」
「不急的。」
「哦!」慕容裕不解地看著兒子,剛剛講得那麼情深意切,把個精明的丞相歡喜得象個孩子,現下又不急了。「昊兒,朕再提醒你,萬事可以當遊戲,唯獨婚姻不可。」
「兒臣懂的。」牽掛另一個人還在等,慕容昊無意多留。「兒臣想回宮看看白大人,商議昱的學業。」
「昊兒!」慕容裕欲言又止,「好吧,你去吧!」
所有的人全走了,偌大的宮殿裡只有他一人。空落落的殿堂,威嚴的門廊,行走在裡邊,不由就生出一絲肅穆。今日在這殿中上演的情節,他知昊兒沒有講真話,可他又挑不出哪裡有偏差。
他是真的老了。慕容裕悵然地閉上眼,輕嘆地躺回龍榻上。
殿外,輕風綿綿,薄剪綃衣,一度淒吟,一度淒楚。甚懶拂冰箋,倦拈琴譜。滿地落紅,獨飲天邊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