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月曉寒 (一)
2024-05-01 09:52:08
作者: 林笛兒
春天的時光總象過得很快,似乎一眨眼,天就黑了。然後不知何時花也謝了,樹反到更綠,有些青澀的小果出現在枝頭,袷衣也穿不住,飯吃完就有想出去走走的衝動。
傅沖可沒這樣的閒情,這陣他可忙壞了。各省上的摺子如雲,什麼樣的情形都有,但說得最多的無非就是請求朝庭多撥點款項,春播當頭,青黃不接之類的。他做了多年的丞相,沒看過哪年象今年這般煩。偏偏手下的人都不得力,問個什麼都說不出所以然來。散了早朝,各部轉轉,就是一天。出了皇宮,上轎之時,看到徐湛拿著把掃帚,一下一下地清掃著御街,象個木頭人似的。
他這個不善流露情感的人,也覺淒涼。
慕容昊年紀輕輕,心可是夠狠的。照這樣下去,潘妃娘娘的話,他到真的要思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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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潘妃還托人來問,白少楓回來沒有?說起白少楓,真是好事多磨,你說早不摔晚不摔,怎麼在要提親這檔口從馬上摔下來呢?可這又怪不得他,只好等他康愈後再說吧!
多少煩心的事纏在一起,回到府中,人象散了架般,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相爺!」吳氏輕輕推開門,端了碗剛熬好的參湯。「累壞了吧?喝點參湯補補!」
「寶兒呢?」接過參湯,傅沖朝後看了眼,乖女兒沒有跟著。
「呵,可能真的大了,長吁短嘆一天了,也沒什麼吃飯,怕是有點擔憂那位狀元公!」
「唉,你說這事巧吧!」傅沖無奈地一笑。
「不打緊,不打緊,誰沒個意外啊?丞相,你知道下月初六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
吳氏體貼地站在傅沖後面為他按摩著肩項,「是相爺你的半百壽辰呀!要是狀元公那時康愈,妾身想兩件事一起辦,好好的熱鬧熱鬧!」
傅沖眯細了眼,沉思一會,「也好!本相府中很久沒有大辦過事了。到是要把夫人你忙壞的。」
「妾身呀,就是為相爺操勞的命,樂意著呢!」吳氏嬌笑地伏在傅沖肩上,笑得咯咯的。
門外響起細微的敲門聲。
「誰呀?」
「是傅二,相爺!吏部有位姓陳的文書來府中拜見相爺,相爺要見嗎?」
「真是的,這麼晚來了幹嗎?」吳氏有點不悅,心疼地看著傅沖,「別見了吧,有事明天府衙中說去!」
一般的官員不會很晚來府中打擾他,除非有急事。這位吏部的小文書如此唐突,傅衝到有點奇怪了。
「不,見下吧!傅二,你領他到書房等著,本相隨後就到。」
「唉,相爺,你為國這麼辛勞,誰看得見呀?」吳氏嗔怪地扭下身子,鬆開傅沖。
「夫人看得見就行了。」寬慰地拍拍夫人,傅沖站起身來。
陳煒局促不安地站在書房中,不敢隨意走動,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忙低頭撩開官袍,跪倒在地,「臣,吏部文書陳煒叩見丞相大人。」
「好了,不是朝中,不要那麼多禮,請坐吧!」傅沖率先坐到書案後,指指旁邊的椅子。
「多謝丞相!」陳煒後退著,畢恭畢敬地坐下。
傅沖打量了他幾眼,「你是去年秋科的探花?」
「下官正是和白少楓大人一道高中的探花。」陳煒抬手道。「說來好巧,下官當初在進京趕考的路途中,在靖江城偶遇白大人,蒙他相幫,搭坐太子的官船來洛陽。」
「哦?」傅沖臉色一下冷獰森人,「白大人和太子是舊識?」
陳煒抬起頭,一臉訝異,「丞相不知嗎?太子對白大人可是呵護有加,在官船中只和白大人同宿同膳,促膝談心,他的臥艙,白大人可出入自如。下官和其他護船的將士可是連靠近都不能靠的。下官如此猜測,白大人定是太子的好友了。」
他賣關子似的停了下,咽了口口水,繼續說道,「下官和白大人談起科考時,白大人說他連秀才都不是,對科考無意。但太子一直努力相勸,終於把白大人說動。呵,也就有了後來的狀元公!」
傅沖腦子飛速轉著,一幕幕回憶貢院大考時的情景,不錯,白少楓是他看中的,可是太子在看到白少楓的考卷時,那神態就象看一個普通舉子的考卷,沒有任何異常,不對,不對,太子第一次對他的建議沒有反駁,一下就認可了他的推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
就是沒有他推薦白少楓,那個狀元公也是白少楓的??????
他是著了慕容昊的招了!自甘自願的!
慕容昊想必得意到笑翻了吧!
他怎麼就沒多想一點呢?還有那個白少楓,居然也沒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跡象!真是少年不可小視,城府深如海。
傅沖一張臉白一陣紫一陣,鐵青得懾人。抬眼看到陳煒討好的笑意,慢,慢,眼前之人這樣說有什麼用意呢?他要沉住氣。
輕抿了口茶,恢復了常態,傅沖慢條斯理一笑,「本相還是第一次聽就這件事。不過,狀元公是本相推薦的,看來本相和太子到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哈哈!」
陳煒笑凍在臉上,一時收不回,臉色極是難看。「是,是,白大人才華橫溢,丞相是慧眼識精英!」
「呵,陳文書,你這麼晚過來不是和本相特地聊這些往事的吧!」傅沖話音一冷,聽得格外的嚴厲。
陳煒嚇得一抖,慌忙搖頭,「不,不,丞相,下官今晚過來,其實是考慮了許久。有一件事,壓在下官心中很久,下官本來想默默吞下去好了,可是下官一想到這乾坤朗朗,如此神聖的朝庭,不能因為某些人的行徑而有辱清范。朝中唯有丞相德高望重,心裝國事,下官才如此冒失地深夜過來,對丞相傾訴。」他說得激動,聲淚俱下,滿腔正義。
這位探花也算讀了一肚子書,怎麼這樣個窩囊樣?象婦人似的,以為幾句奉承話,他就會飄飄然?傅沖不由厭煩起來,「快說吧,什麼樣的事讓探花為難成這樣?」
陳煒壓低了嗓音,「白大人和太子有斷袖之癖!」
傅沖含中口中的一口茶突地噴了出來,「你說什麼?斷袖?」他真是對眼前的陳煒吃驚了,這種話都能想得出來。
「下官。。。。。。下官親眼所見!」陳煒信誓旦旦地說。
傅沖怔住了,「你看到過?在床上?」
「不只是下官,官船上的將士都見到過。太子送白大人下船時,與他手牽手,在路邊的亭子裡,光天化日下,眾目睽睽中,白大人與太子摟著嘴親嘴,丞相,這不是有辱讀書人的斯文嗎?白大人仗著一張臉長得不錯,到處騙人,其實。。。。。。其實他最最低級無恥了。」陳煒義憤填膺地揚起頭。
傅沖懂了,先不問那事是真是假,這位陳大人的來意他摸明了,是衝著白少楓來的,同科舉子,這般落井下石,也真是夠絕的了。呵,把他當打手使喚了!
也許陳煒聽到白少楓快要成為他快婿的風聲,想攔阻?
樹大招風,白少楓,這位當紅的俏狀元,惹別人紅眼了。
陳煒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甭用責疑。
但他有這樣的膽量過來,那件事可能有點因子!少楓是長得俏,慕容昊多年沒娶太子妃,難道真的是斷袖???
少楓是慕容昊的新寵?
如果這樣,那麼寶兒不是更苦了。傅沖想到這,不由有些惱怒,這位白少楓怎能如此惡劣?
不行,這樣的恥辱,他定不能饒恕!這洛陽城,說起傅丞相,誰不忌憚三份,就連皇上慕容裕對他也是非常禮讓。不然怎麼會有現在他與太子旗鼓相當的局面!
慕容昊現在是一招跟著一招,上次徐湛之事,一點情面都沒留,現在又有白少楓。他們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吧!
哈哈,真的當傅沖是吃素了不成?
「丞相?」陳煒看傅沖臉上陰晴不定,心中直打鼓,他可是豁出去了,什麼都講了呀!
傅沖醒過神來,冷冷一笑,「哦!陳大人,不是本相說你,眼見未必是實,你眼誤了吧!你可知你說的人是誰,那是太子和翰林!你不要命了嗎?他們是你能污衊的人?你是和老天借了膽,在這裡信口雌黃,把本相當成什麼了?」
陳煒傻眼了,哭喪著臉跪倒在地,一個勁地猛叩頭,「丞相,下官句句是實呀!」
「好啦,好啦,看你平時也很老實,本相不和你計較。今晚的話,本相當沒聽到。傅二,送客!」傅沖看都不看陳煒,一甩袖子,出了書房。
「丞相,丞相!」陳煒跪追著拼命大喊。
「陳大人,這深更半夜的,你會把丞相府的人嚇著的。起來吧,明兒還要上朝,回去歇著。」傅二皮笑肉不笑地拉起陳煒,「來,門在這兒,小的送你。」
陳煒沮喪地欲哭無淚,一步一回首,不是丞相和太子不和嗎?怎麼聽了他的話,一點也不往心中去?
他又搞錯了???
「丞相回來了!」吳氏聽到門響,笑吟吟地迎上來,一抬頭,愣了,「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剛剛見了一堆惡渣,不提了。寶兒睡了嗎?」
「嗯,和妾身聊了很久,一直問當初妾身和丞相是如何相識的。呵,女兒真的思春了。」
「夫人!」傅沖沒有笑,「狀元公都病了快一月了,本相明日想帶寶兒一起去探望下。」
「可你是丞相呀?會不會太。。。。。。?」吳氏有點訝異。
「呵,怕是比本相更尊貴的人都去過了,本相何必計較身份呢!再說寶兒也很久沒出門,本相陪著,放心些。」
「寶兒是未出閣的姑娘,冒然去翰林府,會不會影響清譽?」吳氏有點擔心。
傅沖一沉吟,「現在什麼時候,本相還問那些?夫人,有本相在場,不會有什麼話傳出的。」寶兒在,才能試出白少楓的誠意和性情。唉,他這個做爹的也是沒辦法了。
「那要備禮物嗎?」
「嗯,但不要太隆重,一般的就行。」
「那妾身去告訴寶兒下,她聽到一定樂壞了。」吳氏歡喜地跑出房門。
傅沖長嘆一聲,別人眼見未必是實,但他是當朝首輔,想逃過他的眼睛,卻是很難很難。
明天,他會尋出個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