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聰明誤了 (一)

2024-05-01 09:51:52 作者: 林笛兒

  不怕花枝惱,不怕花枝笑。只怪春風,年年此日,又吹愁到。正下帷趺坐沒多時,早蜂喧蝶鬧。天也何曾老?月也何曾好?眼底眉頭,無情有恨,問誰知道?算生來並未負清才,豈聰明誤了?

  聰明誤了。。。。。。。潘芷樺默吟著,澀澀一笑。世上能有幾人能做到真正的聰明,猜測到未來的情形呢?只要能守住現在的富貴,得到日後的榮華,誤了就誤了吧!

  「娘娘,丞相到了。」小宮女低眉斂眉,怯怯地看了潘妃一眼。

  「是嗎?快請啊!」潘芷樺熱情地笑轉身。御花園暖閣內,已擺好了棋盤、砌好了茶,只等傅衝散朝。

  「對不住,讓娘娘久等啦!」傅沖恭敬地彎腰施禮。堂堂首輔,放下政務,陪後宮妃嬪下棋閒聊,原因只為她是皇上的寵妃,他是不會得罪的。不管是小人還是婦孺,只要對他有益,他會進退適宜,令人舒適的。

  「沒有,只是耽誤了丞相的正事,本宮心有餘悸。」

  「正事也是為皇上辦事,陪娘娘下棋也是為皇上辦事。娘娘開心了,皇上也就開心了,那做什麼有何區別呢?娘娘,請!」

  潘芷樺聽得心中飄飄然,掩面咯咯笑著。

  兩人坐下,傅沖執黑,潘芷樺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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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女們遞上茶點,退到兩邊侍候著。

  棋盤上,立刻風雲四起。

  潘芷樺的棋藝確實高超,沒下几子,傅沖落子就有些遲疑了,沉思好一會,才費力地落下,然後好象還很不滿意地搖搖頭。

  棋簍中,棋子慢慢見底。

  陽光里,潘妃一身粉紫的綢衫映得肌膚如雪般瑩白,優雅地執起白子淺笑著看著面前一臉凝神的傅沖。「丞相,你確定不再多想想嗎?本宮這一子下去,你便會輸得很難看喔!」

  一臉精悍的傅沖眯著眼打量著棋盤,苦思良久,突然想到一步妙招,一拍大腿,喜道:「啊,這步好!」邊說著手中的黑子再落棋盤。

  潘妃濕潤的美眸瀏覽下棋盤,笑道:「如此一來,本宮到要稍微想一下啦!」這稍微的想,也只不過是眨了幾下眼,然後漫不經心地落下棋子。這一子正好落在傅沖他所設的圈套中,他一掃剛才的苦思,暗中欣喜若狂,但仍強抑。

  潘妃微微一笑,不在意棋盤的戰局,「丞相,你覺得當今太子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相貌堂堂,風度翩翩,博學多聞,尊士如賓。」傅沖一臉深意地說。

  「呵,皇上萬歲之後,太子繼位,那才幹必在晉文景之上嘍?」

  「嗯,應該吧!」傅沖沒有抬頭,又落下一子。

  「丞相,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嗎?你現今是皇上的重臣,在朝中與太子分為兩派。到太子登大位時,你認為你還能保住現在的位置嗎?」潘妃輕輕挪動一子,剛剛勝敗鮮明的戰局一下又變得風雲難測。

  「依娘娘之見呢?」傅沖仍不以為然。

  「本宮乃女流之輩,哪懂這些?」

  「娘娘棋下得如此精深,對朝事自然也能看出幾分的。」傅沖高深莫測地一笑,拱起手,「這局棋,老臣認輸。」

  潘妃捂著嘴輕笑,「丞相承讓了!這棋也如人生,結局難定,但若棋高一著,便勝券在握了。」

  「請娘娘明示?」

  「如果有個事事依丞相之意行事的皇上,丞相的位置不但不會動搖,反而會固若金湯。」

  「呵,權大超主,只怕會招來殺頭之禍吧!」傅沖淡淡地笑道。

  「但如果新皇年幼,作為攝政大臣、首輔,就另當別論了。」

  「娘娘言下之意?」

  「呵,丞相,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哦,丞相是明理之人,自有分寸。太子確實才實博學,但一個連自已弟弟都不能容納之人,如何能包容天下蒼生呢?」潘妃冷冷地一笑,「你們這些德高望重的大臣,只怕會落得杯酒釋權,早日告老還鄉的下場吧!」

  傅沖撫著腮下鬍鬚,沉思不語。

  「當今皇上體壯如昔,現在談這些會不會太早?」這潘妃得皇上專寵多年,只以為以顏悅君,幾次借切磋棋藝為名,方知她的心遠不是專寵那麼簡單。不過,一個女子能有這般深謀遠慮,到也算有些見地。但這樣的女子,卻令人生起設防之意。

  「防患於未然罷了!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如事出突然,成者為王、敗者這囚就無法更改了。」

  傅沖不由地點點頭,說道:「娘娘的話,老臣會放在心上。但太子無過,又是皇后所出、皇上所教,想動談何容易?」

  「那些就不是本宮操心的事了,丞相,雞蛋里都能挑出骨頭,如果你想的話。」潘妃愉悅地抿嘴一笑,「本宮聽說太子最近特別愛出宮,說是喝花酒,你信嗎,丞相?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他的心大概早耐不住了。」

  「哦,有這事?」傅沖怔了下,「娘娘眼線很長呀!」

  「呵,」潘妃眼珠一轉,岔開話題,「說來,還要謝謝丞相推薦兄長為監使一職。兄長一直覺得懷才不遇,鬱鬱寡歡,但本宮礙著是皇上的妃嬪,為了避嫌,只得勸他忍耐著。沒想到,丞相竟然給他一個機會,發發光散散熱,本宮代兄長多丞相了。」

  「哪裡,哪裡,潘大人他是能才,老臣只是盡本職推薦。」

  潘芷樺心照不宣地一笑,關切地問,「丞相,寶兒及笄了吧!」

  傅沖有些突然,這位娘娘心到是好細,心中不由一暖,「謝謝娘娘掛念,寶兒都及笄幾年啦!」

  「丞相可有中意的佳婿?」

  傅沖眼前閃過白少楓清雅的翩翩風姿,低笑道:「有到是有,只是太年幼。」白少楓走後,夫人拉他到後堂,直說對這位新狀元,心儀不已。無論是才學還是相貌,都讓她非常中意。能招募為婿,丞相如得雙翅,日後在朝中更能呼風喚雨,寶兒也能有個好歸宿。當太子提議,讓他去河南督促災款落實時,他沒有攔阻,暗示潘芷柏不可為難於他。可夫人卻又憂心地說,寶兒大狀元公近四歲呢?行嗎?

  他也愣住了。

  「寶兒乖巧又賢淑,大幾歲剛好能持家,別人樂意還來不及呢。」潘妃說,「是哪家公子,本宮請皇上做媒,一定保丞相滿意。」

  「真的嗎?」這話正中傅衝心意,一喜,皇上保媒,多大的面子,別人自然不可能回絕了。

  「丞相不相信本宮的話?」潘妃反問道。不過問國事,這種家常小事,皇上會順她的意。這個人情,她賣定了。解了傅沖這個心病,從此後,他還不是事事以她為高。

  傅沖一笑,「多謝娘娘關心。新科狀元白少楓年輕有為,相貌不凡,皇上說他有儒相風範,委以重任。這樣的後生,真令我等這班老臣嘆服呀!」

  「白少楓?」潘妃舒展秀眉,「好,本宮晚上便讓皇上召他進宮,當面提親。」

  「不,」傅沖喜形於色,「他現在河南與潘大人一同辦差,過幾日才能回京。到時提也不遲。」

  「嗯,本宮放在心上了,丞相可放心地準備婚事了。一定要風風光光哦,不要太小氣。」潘芷樺嬌笑道。

  傅沖大禮叩謝,「娘娘如能玉成此事,老臣甘願為娘娘赴湯滔火。」

  「言重了。丞相不要太累,本宮和昱兒還指望依著丞相這棵大樹遮風擋雨呢。」潘妃意有所指地一笑。

  「應該的,應該的。」兩人會心點頭,一笑萬意。

  晴朗的天空,忽然一暗,跟著颳起一陣狂風,不一會,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在天地間飛舞著。傅沖急於回府與夫人報喜,不顧雪寒,就匆匆道別。潘妃心花怒放,賞了會雪景,思著皇上該閱完折了,也起身回宮候著。

  池塘邊不遠處的亭子裡,一雙冷眸收回視線,不屑地微微一笑,低聲道:「烏合之眾。」

  拓跋暉從書中抬起俊目,四處張望著,「說誰呢?」

  「一群不自量力、無事生非的人。」慕容昊冷冷地拿起石桌上的茶碗,淺抿了口。殿中沉悶,散朝後與暉呆在御花園涼亭中看書喝茶,不曾想看到了一幕傾心而談的好戲。

  潘芷樺的用意,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是不遺餘力地想把昱推上太子之位,可又礙著他這塊大石,所以就用盡心計。以前他對這太子之位到不看得太重,現在被她激起了斗意,他到要看她能耐他幾何。

  利用傅沖,不錯。可傅沖老奸巨滑,從不做無利生意。她能給他什麼?也許應該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慕容昊「哼」了一聲,冷冷地笑了。

  「別那種表情,我看得怕怕。」拓跋暉白了他一眼,自顧看書。

  「暉,在這宮中,只有你是最自如最輕鬆的,其他任何人都活得很累。」慕容昊說。

  「那是因為我是客人,與你們無共同利益,自然就不招人眼了。但我也只是暫偷一片安寧,回到匈奴,也是血雨腥風撲面來。」拓跋暉憂心忡忡地說。

  「那就別回,在大晉做個逍遙的駙馬?」

  拓跋暉愣了下,沒有答話。

  「暉,我不是因為是自已的妹妹,才會這樣講,昭是個好女孩,貴為公主,卻無驕態,孝敬父母,知書達禮,溫婉秀麗。你不要太苛刻。」慕容昊含蓄地說。

  拓跋暉苦笑笑,「我看著小昭長大,她有多好,我不知嗎?只是我的前方一片渺茫,我不想她隨我受苦。」

  「和所愛的人在一起,苦都是甜,你這是推託之辭。」那天,去看母后,遇到小昭,幾日不見,形消骨立,眼窩深陷。他還沒開口,她已哭成淚人。相問之下,才知是深情無托。暉不是無情和無責任之人,從前待小昭那樣的好,難道是假?這些存在他心中很久,今日只有二人在,他不由問出了口。

  拓跋暉嘆了口氣,沉默著。

  「莫非匈奴國已有婚約?」

  「沒有,昊,我對昭沒有那種男女之情,我看她象妹妹般。」拓跋暉坦白道,不想再支支吾吾,惹人亂思。

  慕容昊愣了,瞪大眼,「妹妹?」

  「是,我疼她,逗她,都只為她是妹妹,而不是心動如潮的女子,我沒有一絲那種男女間心儀的感覺。」

  「你心裡有人,是吧?」沒有對照,怎分得出這細微的情感?

  拓跋暉自嘲地一笑,「不要亂猜了。這宮中,你看我和誰近過,難道是你?」

  慕容昊順手揍了他一下,嘆了口氣,「可是昭對你用情很深啊!」

  「我無法回報。」他痛苦地低下了頭,「請你多寬慰昭幾句吧!」

  「唉,強扭的瓜不甜,姻緣之事勉強不來,可憐的小昭。暉,這世上有真心相愛幸福到老的伴侶嗎?」

  「我在宮中只看到怨妃淚流成河,宮外有沒有,我想也不會多。摯愛一生,那是什麼樣的境界呀?」

  「我不會去想像的,我看透了,相愛不能結合,結合的人不是所愛。總有那麼多曲曲折折,不如心靜如水,樂得無牽無掛。」慕容昊沒有表情地說道。

  「我會想,也會渴望能夠相遇,但如你所言,遇到了卻不一定能相伴。我卻還會希望能和令我心動的佳人不期而遇。能驚天動地愛一場,總比什麼都沒發生過好。」拓跋暉歪下頭,邪魅一笑,「如果真為我深愛,我會做出什麼事,還不知呢?」

  慕容昊沒想到暉會深情款款地講出這樣一番話,震驚地看著他。

  拓跋暉俊朗的面容一紅,躲開他的視線,裝作隨意問道:「俏狀元走了二個月了,快回京了吧?」

  說到白少楓,慕容昊冷硬的神色柔和了下來,「少楓聽到你這樣稱呼,不知要瞪你多少眼呢?俏狀元,俏狀元,不過,也真是少有的俏。高山天天飛鴿傳書,說事情非常順利,過幾日就該起程回京了。」

  「嗯,那日沒有沾上光,這次洗塵宴可不能再推託喔!」

  「這次一定不會。不知少楓有沒有瘦了,旅途辛勞,他單薄的身子真讓我不放心。」

  「昊,似乎是第一次聽你這樣擔心一個人,白少楓在你心中很特別嗎?」

  「嗯,確是一個特別的朋友,想交一輩子的朋友。」慕容昊鄭重點頭,「也認識不長,卻如故人般親切,可能前世見過吧!但他太衝動,明明是柔得如水的容貌,脾氣卻不小,嚷起來聲音很大呢!」

  「你信輪迴?」

  「不信,但卻希望和少楓不止是今世的緣份。」

  「如果來世他是女子,你會如何?」

  慕容昊被問得呆住了,「女子,我沒想過,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若他是女子,我一定要把他護在懷裡,不讓任何人看到。不然就築座金屋把她藏起來。」拓跋暉輕笑著,眼神灼灼。

  「學漢武帝金屋藏嬌呀?你就是不正經的樣,少楓聽了,會生氣的。他最不喜別人拿他相貌說事。」不悅他這樣輕薄的口氣,慕容昊語氣有點生硬。

  拓跋暉大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讓他俏生生的,性子又可愛。聽說洛陽人好龍陽,我有時看著少楓,也會有心動的感覺,可是我有這樣的心,他會不會有這樣的意呢?」

  慕容昊目瞪口呆,暉會說這種話,他真是吃驚了。「我告訴你,少打少楓的主意。在他二十歲之前,我是不會同意他喜歡上任何人,更別談成親了。」

  「你是太子,可不是他的爹哎!」拓跋暉涼涼地說。

  慕容量突地站起,「不管如何,他那個主我做定了。」少楓怎麼能喜歡別人呢?少楓應該多讀書,多做點大事,要把眼光放遠,不要對別人動心,象他一樣。

  看昊專橫著急的樣,拓跋暉含笑搖頭,現在還是噤口吧,什麼都不要提了,只是感情的事,昊想得太簡單了,能有幾人象昊這樣的冷情。

  少楓才走了二月,他真的好想他,心無由地深陷,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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