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放不下的,一直是我
2024-06-09 21:35:51
作者: 霜貓
煌西國都繁榮依舊,寧靜廟宇暮鼓晨鐘,
寺外人 流攢動,熙熙攘攘;寺內禪音梵唱,餘韻悠揚。
籠罩於萬輪金國寺上方的佛蓮光影早已消散,觀拜異象的百姓也被官府差役分流引散,
今天,乃大乘佛教渡入煌西之日,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對於一個佛國來說,今日註定將被載入史冊。
天戮會二會長韓江平得了吩咐,今日一早便低調離城,不敢耽擱。
昨夜與大會長見面,對方雖未將話說透,可韓江平知道,自己的身份多半已經暴露了,萬輪金國寺只是出於某種原因,並未急著朝自己發難而已,
如今大會長親臨煌西國都來辦那件事情,並讓自己撤離不必幫手,韓江平倒是樂的輕鬆,
神階之戰,他當前本也插不上手,自是離得越遠越好,
若非昨夜被罰跪了整晚,說不得早已連夜趕路離開這是非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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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離可那拓思城已然有了段距離,但以韓江平的感知與目力,方才出現在萬輪金國寺上空的佛蓮招展異象,還是被他看到了,
腳步不自覺變得緩了,旋即卻更快,絲毫不敢停留,心底思緒紛繁,就這麼飄著,落定不下來。
這幾年,天戮會太不順了!
先是針對湘君的計劃屢屢受挫;再是深值於南瑜的勢力被連根拔起;花了大力氣扶上天子位的開平帝也很可能身份暴露,皇權已被架空;
而如今,土神的具體 位置更是如何都尋不到,沈家沈遠父子倆又暗中作妖,竟敢暗藏留音石探聽情報!
這些糟心事,令得韓江平心緒不寧,倒也亂不了心境,
可六會長江光亦的身亡,卻著實給韓江平敲響了一記警鐘!
先是潛伏於大新的四會長被虞家斬殺,接著是潛修【山神印】已有火候的六會長江光亦身亡,短短兩年時間,天戮會盡接連損失兩位會長,這讓韓江平不由擔心起自己的安危來。
天戮會攪動得天下動盪,接連在南瑜、漠冰、大新暗中培植勢力,觸手直達皇權!
南瑜蛇殿,漠冰的殷錦,還有大新的當代天子,哪個不是天戮會扶植起來的?
可是強與弱,往往是共生關係,一體兩面,
作為二會長的韓江平心裡清楚,天戮會強則強矣,可這強大的前提,是需潛伏在陰影之下,暗中布局推手,以小博大,方能成事,
若暴露於陽光之下,那面臨的將是滅頂之災!
當年天戮會遭天下諸國圍剿,差點就被滅門,這,便是逾越禁區的下場。
謀奪神印,人造神靈,潛伏於暗中攪動天下局勢,這是天戮會一直在做的事情,
這組織存在時間極長,行事風格也極為偏激,為達目的不顧後果,很多時候甚至站在了人族的對立面,韓江平一步步做到組織高層,知到的會內辛秘自是越來越多,
可知到的越多,他便越是心驚膽戰,總覺得自己看到的天戮會只是冰山一角,
這個他自小就為之效力的組織,無論是實力,還是目的,似乎都沒有自己知道的那般簡單,而自己這個所謂的二會長,也絕非是天戮會的二號人物,他的上頭,還有不少怪物!
這,便是韓江平雖然隱隱覺得眼下局勢對天戮會極為不利,似乎將有大事發生,卻也只是感到不安,而沒有過多恐懼的原因。
只是,天戮會存在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呢?自己身處的組織對於獵殺神靈近乎執著的行為,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真只是為了追求力量?或者是為了爭奪天下?
亦或是……?
每每深究到此處,韓江平就覺得心驚膽顫!
天戮會的很多行動,都是由他親自操刀,
一步步從基層做到高層,韓江平也逐漸完成了從工具到掌權者的蛻變,有了自己的思想,
而以往執行過的許多任務,也將一個如何都避不開的點,展現在韓江平面前!
無論是過往引發的動 亂,還是策劃對神靈的暗害,都若有若無指向一個關鍵,那便是深淵暗界通道!
自己身處的組織,似乎與那深淵暗界通道後面的存在,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不能多想了!更不能在大會長面前表現出我對此事有絲毫動念的痕跡!否則……」韓江平面上雖無表情,心底卻浪潮洶湧,又努力將逐漸發散的思緒收束。
「天塌了自有高個子頂著,我且不能多想,給自己招惹麻煩!干好自己分內之事即可!」心中強自安慰自己,旋即將情緒轉移,喃喃道:「先將沈遠、沈凌這對父子除掉,他們可是給我招來了好大麻煩!!」
一念至此,腳步便又快了數分,身影很快融入風沙之中,沒了蹤跡。
……
萬輪金國寺,奇異空間之內。
星河依舊燦爛,寂寥廣闊,又透著輝煌綺麗。
法直神僧矚目兩枚蝶形光斑漸漸消散,化為銀色碎屑,最終消弭無形,臉上卻無太多悲色,
對於沈鐵和虞雪霽來說,如今才算是解脫吧,對於這一點,法直該是感同身受的,
甚至,帶著些發自內心的羨慕,也未隱瞞,流露於目光之中。
神僧緩緩站起身來,朝著沈銘、虞陽落頷首輕笑:「兩位施主,此間事了,貧僧也終於卸下了重擔,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他這話,說的飄忽,如輕羽隨風而盪,其中含義又沉重,似高山巍峨。
沈銘不由的,便想起蛛君離世之前的模樣,那種帶著解脫與不舍的神情,滿是遺憾又透著釋然,
當年的五人組,歲月青蔥,鮮衣怒馬,如今還剩幾人?
漫長時光帶來的除了回憶,最終剩下的,終究是沉澱下來,那避也避不開,躲也躲不過,結成結,凝成淚的遺憾。
「沈施主,接下來的幾日,你便在我寺住一段時間,這樣較為安全。
貧僧活的太久,早就該死了,可在死前,還有最後一件事需要去做,即是為了結自己一段恩怨,也是為了替你剷除一個後患。」
此言傾吐,雲淡風輕,交代後事一般。
「沈施主,今後的事情,便辛苦你了,你要走的那條路,必定充滿艱辛,必定坎坷,也必定極為兇險,貧僧無法幫到你了,但貧僧相信,那條路,你不會走的孤單。」
法直神僧如是說著,目光先是落在虞陽落身上,又漸漸移到沈銘左手之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終是轉身,踏步行於無盡星河之中,身形若遠若近,若即若離,似乎馬上便要消散。『
這時,虞陽落也站起身來,朝著神僧背影說道:「大師,此次一別便是永別,您有什麼話需我帶給家祖的麼?」
此言落,二人眼前特殊空間已然開始扭曲,隱約可見天光閃現,逐漸耀眼,
顯然,二人正在逐漸離開這方特殊空間。
而法直那落寞得近乎慘澹,快要徹底不見的身形,卻不曾停頓,越走越遠,
一段聲音,也在二人耳畔徐徐響起:
「告訴藏鋒,後面還有很多事需他處理,便也辛苦他了。」
……
最後,又似自嘲,或是感嘆,法直輕輕呢喃,聲音低沉,像自言自語,又像對沈銘、虞陽落二人做著最後的傾述:
「我自幼為僧,青燈古佛,
後逢天下大亂,幸得遇見幾位好友,攜手江湖,縱橫天下。
那時的我,一心想做英雄,成為英雄。到得如今,終是友無所友,愛無所愛,孤身飄零,自己倒成了這在世佛陀。
現在想來,原來放不下執念之人,竟一直是我。
回顧前事,不如執鞭縱馬,行酒泛舟,好好看看這天下江山,踏遍這萬里山河,也要鼓起勇氣,告訴那愛我的女子,我……也喜歡著她……
這樣,便好了……」
這輕嘆,嘆不盡心中遺憾,
這輕嘆,又凝滯的好似化不開的墨,歲月越久,痕跡越濃。
終於,天光大亮,四下安寧,
銅鐘響起,候鳥南回,古樹依舊,新枝結芽。
沈銘,虞陽落二人,回到了萬輪金國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