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陳平
2024-06-07 22:51:12
作者: 君威
「這位是李肇基李兄弟,來這邊買些豬仔的。」鄭廷球上前笑嘻嘻說道,手搭在林榮肩膀上,卻被他推開了。
林榮再看向李肇基的眼神立刻變了,他看李肇基不似凡人,卻沒想到就是個海客,買豬仔的海客,都是見不得人的,那就沒有什麼好畏懼的。
「卻是個大膽的傢伙,鄭頭領,看在你的面上,本官不追究了。來人,我們走!」林榮招呼自己人離開。
李肇基伸手攔住了他,說道:「林大人,咱們生意還沒聊呢。」
「你放肆!」林榮不成想一個海客敢這麼與自己說話,還阻攔自家退路,立刻怒道:「你可知道本官是誰?」
「當然知道,您是總兵林察大人的親兵千總,還是總兵大人的義子。」李肇基笑著說。
「知道你還敢攔著!」林榮稍稍收斂一下,若他不知,做出這等沒規矩的事也就罷了,現在知道,還是如此,那便是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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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肇基從袖筒里抽出一物,笑著說:「這是我主家的帖子。」
看到那小小的拜帖,林榮更是收斂,心道原來李肇基是替別人跑腿的,敢在自己面前拿出帖子來,那定是有背景。接過精美的帖子一看,拱手說:「原來還是海忠介公家的朋友,幸會了。」
鄭廷球此時也是恍然大悟:「原來兄弟是替海老爺辦事的。」
廣東姓海的不少,但是海忠介公便是只有一家,那就是瓊州海瑞家。海述祖在廣東是個名人,腦袋上頂著海瑞之孫的名頭,在廣東官員士大夫圈子裡很吃得開,當初沈猶龍來上任,還曾經專門接見過他。
說起來,海述祖連個功名都沒有,但海瑞之孫比舉人的功名還要管用。
「來,李兄弟,去我地方吃酒,你既是海家人,那便是自家人,這裡的豬仔我說了算。」林榮拍著胸脯保證說。
在來時的路上,李肇基對外伶仃島水牢的情況有了基本的了解。
四姓海盜都把抓來的豬仔關在這裡,而總兵林察也安排了林榮帶人在此地看顧,說是看顧,以免官面上的人擾亂,其實就是坐地收錢的。林察與四姓說定,除了一筆孝敬,每賣出一個豬仔,就要收三成的份子。但鄭廷球知道,這是針對自己的,實際其他三姓只收一成,只有自己這邊收三成。但鄭廷球也無話可說,不敢拆穿。
在鄭廷球口中,李肇基還聽說了陳平的事,陳平也是林察手下,平日裡頗為仗義,對手下兄弟很好,在軍中頗有威望。林察就有意收他為義子,這在軍中司空見慣,哪個將主不養幾個義子,甚至幾十個幾百個的都有。
陳平卻是個不忘祖宗的,不想答應,卻也不敢拒絕,模稜兩可的過去,旁人都叫他林平,可他依舊自稱陳平。
這一次,陳平也是受命來看場子的,誰知陳平是個仁義人,眼見尋常海客、小販被當成豬仔販賣,還關進水牢虐待,便是動了惻隱之心,先是想要釋放,被林榮發現追回,後又想著向總督沈猶龍告狀,直接被林榮拿下了。
在軍中,似這等敢出賣主將的,沒一個好下場。陳平和他麾下弟兄十二人,都因為他的善心,落得死囚下場。
而在鄭廷球那裡聽到這個消息,李肇基第一個想法就是把陳平等人買下來。
「哦,這麼說,兄弟現在給紅毛夷做中間人了,一口氣要兩百個豬仔,好闊氣的紅毛。」林榮一聽這麼大的買賣,更是羨慕三分。
「咳咳,林大人啊,李兄弟在紅毛那裡爭取到了四十兩一個的價格。陳平那一批人,你殺了,也就落得一灘肉,還髒了一塊地,若是賣給李兄弟。小五百兩銀子到手啊。」鄭廷球直接接口說道,硬生生的給自己落了十五兩的差價。
李肇基倒也不拆穿,笑呵呵的說:「是啊,十二個豬仔,殺了無用,換錢可好?」
林榮眼睛一亮,似是動心,但很快擺擺手:「那是背叛將主爺的死囚,按將令,須得即刻處死。」
「哈哈,那賣給李兄弟也是無妨,反正都是個死。」鄭廷球說。
林榮詫異,他從未聽說買豬仔是要弄死的,他說道:「那豬仔買去殺了,還能當真豬仔一樣吃肉不成?」
「買這些豬仔,可是用來殺你們的。」李肇基臉上掛著笑,心裡自語說。
他為什麼要二百個精壯男人,還要那些桀驁不馴的。到了水牢還桀驁不馴的,個個都是漢子,有血性,而且仇視海盜,拉到內伶仃島,稍加訓練,就是敢殺敢打的兵。
而為什麼要這陳平,就是看中他行伍出身,這種人有經驗用來訓練士卒,再好不過。
鄭廷球說:「林大人,李兄弟替紅毛買這豬仔,就是用來殺的.......。」
三言兩語,鄭廷球把李肇基編造的謊言複述了一遍,聽的林榮一愣一愣的。
林榮猶豫的時候,李肇基說:「聽說大人和陳平頗有嫌隙,氣不過,殺他一個就是了,何必全殺了。可要說起來,殺了他出口惡氣重要,還是得到四十兩銀子在廣州置幾畝水田爽快呢?」
這話卻是讓林榮心動,說白了,他在這裡是代表林察收份子錢,那些錢與他無關,就算用些手段,落手裡的不多,可若是做成這一筆,小五百兩銀子到手,那可是一筆橫財啊。
「左右他們也是個死,就這麼辦了。」林榮一口烈酒下肚,咬牙說道。
當晚三人吃酒,定下陳平十二人生死,卻也談了其他的。
鄭廷球把價格定在了四十兩,三人約定,明日去其他三姓那裡挑豬仔,專挑不馴服的,賣不上價格的。到時候林榮幫忙壓價,壓到四十兩以下,賺的銀子,林榮拿大頭。
第二日下雨,外伶仃島上瀰漫著霧氣,三人來往於各個水牢之間挑豬仔,有林榮在,旁人連問話都是不敢問。
到了下午,豬仔已經挑的差不多了,鄭廷球安排屬下,把人用小船運到東方號上去。
一邊運人,一邊卸貨,忙的不亦樂乎,李肇基在外伶仃島上與鄭廷球點驗交接了貨物,雙方約定了幾個月後的第二批交易,李肇基便是返回了東方號,鄭廷球還送了他一艘紅對頭的小船,這種船在中國沿海很常見,上面裝滿了新鮮的瓜菜和一些醬菜。
到了東方號上,兩百個人坐滿了甲板,由於長期呆在水牢里,他們的腳泡的發白,加上對看守者不服,個個帶傷,不少人身體虛弱,每個人都宛若野人一樣,頭髮鬍子混在一起,所有人捆綁成一串。
李肇基生怕這些人有什麼傳染病,戴上口罩站在了陳平面前。
陳平蹲在地上,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買了我們去哪裡?南洋、大員還是什麼鬼地方。」
「你知道這個做什麼?」李肇基淡淡問道。
陳平:「知道了好準備跑,告訴你,無論你帶我去哪裡,我都會跑,只要我雙手鬆開,我就殺人。」
李肇基聞言拔出了匕首,陳平閉上眼,揚起了脖子:「對了,就是這樣,殺了我吧,殺了我,你就安全了。」
刺啦一聲。
李肇基一刀下去,卻沒有抹了陳平的脖子,而是切開了拴住他的碎布條,陳平雙手解開,不敢相信的看著雙手。
「你不是說,雙手鬆開就殺人嗎,怎麼不見你殺我?」李肇基笑著問。
陳平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整個人都懵了。卻見李肇基把匕首遞給其他人,在外伶仃島已經完全被一團霧氣籠罩後,所有豬仔手上腳上的繩索被割斷。
一個個大桶被抬上來,李肇基抓起一張芭蕉葉子放在陳平手裡,說道:「端好了。」
隨即,一大勺子熱騰騰的雜糧飯就扣在了上面,然後雜糧飯就這麼被分發下去,別人捧著雜糧飯狼吞虎咽,而陳平卻是若有所思,李肇基捏起一團塞進嘴裡:「怎麼,怕下毒?」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陳平說。
「吃了就告訴你。」李肇基說。
「你似是一個光明磊落的漢子,但卻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陳平問。
李肇基指著自己的口罩:「你說這個?我戴上它,既聞不到你身上的香氣,也聞不到這雜糧飯的臭氣。」
陳平知道他故意說反話,嘿嘿一笑,越發感覺李肇基是個妙人,抓起雜糧飯就吃了起來。
「這位掌柜的,還有飯麼?」陳平身邊有人問到,舔著芭蕉葉,意猶未盡的感覺。
李肇基搖搖頭:「沒有了。」
「明明還有,你卻說沒了。」有人指著還冒熱氣的木桶說道。
說這話的是陳平手下,陳平一巴掌扇在他後腦上:「那是人家飯,人家舍你,你才能吃,主動要,還逼著給,那是忘恩負義。」
李肇基說:「你們許多人,三五天沒吃飯了,一口氣吃太多,非得撐死不可。現下就吃一勺子,剩下的,須得過兩個時辰才吃。我這也是為你們好,我為你們每個人花了五十五兩銀子,若是撐死了,我可事要賠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