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荒謬

  將難平子送走後，姜月苦著臉轉過身，目光看向床榻上的裴衍。

  月光透過窗欞映照進來，籠罩住他的睡顏。

  他的面部線條流暢而英朗，長長的睫毛在眼窩投下陰影，比起睜開眼時眸底醞釀風雪的冷然，現在的他，看上去不僅毫無威脅感，還俊美得過分，如同精緻的人偶。

  嘶，不愧是男主，是相當有誘惑力的美色沒錯了。

  姜月感慨一番，走到床邊，俯身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還好，之前餵了凝冰丸，眼下燒已經退了。

  

  給他掖了掖被角，姜月小聲道：「眼下你只能依靠我了……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你帶回來的，醒來以後，不能再對我那麼凶了哦。」

  裴衍睫毛細微一顫。

  姜月沒有察覺，拿起藥方，輕手輕腳地出去煎藥了。

  關門聲響起的剎那，裴衍的眼眸刷一下睜開。

  將手中露出半截的袖劍收好，他迅捷地坐起身來，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內設極為典雅考究的屋子，家具用的都是上等梨花神木，空氣中點著一兩千金的安神沉香，任何一件簡單的擺設，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他蹙眉，抬手將窗戶開了個小口子。

  寒冷晚風襲來，吹動了繁花庭院廊下的一串風鈴，下面繫著的一小截飄帶，青色底繡著金銀雙鶴，正是琉璃宗姜家的家徽。

  那個笨蛋女人，還真將他給帶回琉璃宗了。

  「荒謬。」

  裴衍冷聲輕嘲，鬆手闔上窗。

  前世，他在成神之時被自身意識反噬，再一醒來，竟然重新回到了魔尊之力尚未尋回的少年時期。

  算算時間點，清崖關秘境即將開啟，正是他要尋回第一份魔尊力量的關鍵時刻。

  那份力量被分封印在秘境內的天珠上。天珠是他母親容辭聖女的遺物，據說帶有至潔至聖的靈力，對增益修為極有用處，因此，也是修士們競相爭奪的大熱寶物。

  想要進入秘境，須得是修仙界正道宗門的佼佼者。前世，他通過隱姓埋名，混進了一個修仙界小宗門，這才有了進入清崖關秘境的資格。

  因此，他才秘密來了修仙界，想要用和上一世同樣的方法再入秘境。

  他是正道和魔界融合的血脈，這些天，恰好趕上他體內魔氣和真氣相互排斥衝撞的虛弱之際，原準備蟄居調息幾日，不料，卻碰上時衡提劍來索命。

  想起他這位宿敵，裴衍眸底湧起殺機。

  前世，二人便針鋒相對，斗得不死不休，沒想到這一世，他重生了，時衡竟然也有著前世記憶，註定要將這份廝殺延續下去。

  也不知道，時衡是用了什麼手段，才有了上一世同時期沒有的修為。

  但無論時衡再如何機關算盡，大概也猜不到，自己那位任勞任怨送錢送神武的嬌柔意中人，這一次，竟然會反過來救了他的敵人。

  只要一想到，那日帷帽下，時衡會有多僵硬難堪的臉色，裴衍的心情便一陣暢快，嘴角勾起抹冷笑。

  竟沒注意到，門不知何時，被從外面輕輕推開了。

  看著床上笑得一臉反派樣的裴衍，姜月倍感心肌梗塞，瘋狂咆哮：男頻文你怎麼回事！正經男主不都該是仙氣飄飄冷冽剛毅的嗎？為什麼這位卻笑得這麼邪魅狂狷恣睢不羈，一副隨時準備去殺人的樣子！

  雖然也很賞心悅目就是了……

  抿了抿唇，姜月佯裝驚喜開口：「咦，你醒了呀？」

  裴衍淡薄的笑意瞬間消失，黑沉目光投了過來，幽深冷寂。

  像是沒看到他眼底的敵意一般，姜月端著熱氣騰騰的托盤，小碎步來到了床邊，將一碟碟精緻的點心擺在了案上。

  「你昏睡了兩天，我想著你醒來可能會餓，所以準備了一些吃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嘗嘗看？」

  捧起一疊桃花酥，姜月笑得比蜜還甜。

  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笑得如此好看的人。

  可是，這位男主，顯然不是一般人。

  裴衍動都沒動一下，依舊冷沉著臉，審視般看著她。

  「我不餓。」

  姜月的嘴角有些抽搐，不氣餒地伸手摸向茶壺：「也是，人剛醒，可能是不怎麼想吃東西，應該先潤潤喉才對。」

  一邊說，她一邊倒了杯香氣四溢的仙茗，獻寶般再度舉起。

  裴衍依舊沒有接過的意思，只冷冷道：「我也不渴。」

  但這回，姜月沒有那麼容易妥協，而是一本正經道：「人應該及時補充水分，不能等渴了才喝水，那樣身體就是缺水狀態啦。」

  「都說一天八杯水，不遭便秘不受罪～你也不想排泄不暢的，對不對？」

  說著，她將琺瑯茶杯又舉高了一些。

  裴衍：「……」

  被熱氣糊了一臉的他，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是不想就這個問題再多糾纏，便伸出手，將茶杯接在了手裡。

  「為什麼要救我？」

  指尖摩挲微熱的杯身，他看似不經意問。

  姜月笑容險些一垮。

  這幾天所有人都問她這個問題，怎麼連男主也……

  扶額輕聲嘆息，再抬起頭時，她迅速入戲，一臉正義凜然：「作為琉璃宗的弟子，我最見不得別人恃強凌弱、仗勢欺人。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裴衍心內一哂。

  恃強凌弱，仗勢欺人？很好，都是前世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子弟，最愛拿來批判他的字眼。

  看向姜月的目光多了些許戲謔，裴衍頓了頓，饒有興致道：「那你知道，和我動手的人，是誰嗎？」

  說到這姜月就來氣：這她哪知道，劇本她根本沒看完啊！

  不過，既然開頭系統要她「從反派手裡救下即將被虐殺的男主」，那麼，那個穿白衣戴帷帽的，必然就是反派了！

  由此，姜月信心十足道：「那人對你如此趕盡殺絕，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告訴我他是誰，我替你……不對，我喊人替你打回去報仇！」

  這番話說完，也不知是不是姜月的錯覺，她感覺對方似乎……

  非常愉悅？

  他眼底不似之前寒冽，甚至有了絲笑意，猶帶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我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糾纏兩世的宿敵，他當然要留給自己，親自斬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