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大醉一場
2024-06-09 02:14:47
作者: 青妧
「三哥,你終於捨得回來了,出去一趟收穫如何?」
宴會上,林玄鳳拍著他的肩膀,見他看來,又伸手摟著他的脖子,活脫脫一副漢子模樣。
「五妹,三哥就是一個混子,哪有什麼收穫啊,倒是你,看著跟小時候一點都不一樣了。」
林不換將她的手拿開,扭頭看向她,現在的她落落大方、英姿颯爽,他沒辦法將她跟小時候那個孤僻寡言的小姑娘聯繫起來。
「人都是要成長的嘛,就好像三哥你一樣,看著成熟了不少。」林玄鳳說著,端起酒杯,走到了葉初秋那裡去了。
她跟林不換小時候就玩不到一塊,現在長大了,就更加了,唯一維繫他們的,也就是血緣紐帶了,似乎是確認了他完好無損,她便也放下心來了。
林不換抬頭看去,五妹再跟娘親說話,臉上時不時浮現一抹笑容,大哥方才拍著他的肩膀跟他打了招呼,而後跟嫂子一塊逗幾個孩子去了,二哥也一樣,雖然他是這宴會的主角,但他感覺好生疏離。
一直到上了桌子,滿桌的珍饈美味,可對他來說,卻也無甚滋味。
他就好像丟了魂兒一般,只知道跟隨著他們的話語,舉杯敬酒,慶賀他自己歸家,除此之外,滿桌的熱絡,滿桌親友在側,他內心竟然沒有一點波動。
「三虎,你怎麼不太開心?」
葉初秋發現了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等宴席結束後,走到他身邊,溫聲詢問道。
「沒有。」林不換搖搖頭。
「跟娘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嗎?」葉初秋溫柔的注視著他,林不換才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理話,「娘,我覺得我離大家好遠。」
「成長就是一種孤獨的旅程,雖然你不想,但還是要學會習慣。」
葉初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就好像娘一樣,儘管不舍,卻也只能看著你們越走越遠。」
「嬰兒時期,你們一直被娘抱在襁褓里,時時刻刻都在娘的身邊;小時候,你們也一直圍繞在娘的身邊,等再大些,有了小夥伴,就愛出去玩了;成年了,有了妻子,有了各自的家庭,離娘就更加遠了,但娘也只能學著習慣。」
「原來娘你也捨不得我們。」林玄鳳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開口說道,「每次我們要去外面,娘總是滿口答應,我還以為娘都巴不得我們離開。」
「怎麼會,只是鳥兒長大了,總要離巢,若是娘強留你們,你們指不定要對娘產生怨憤了。」
葉初秋說道:「娘能做的事,只能是讓自己變得強大,做你們最堅強的後盾。」
「娘,那您會一直做我們的後盾嗎?」林不換問了句。
「不會。」葉初秋搖頭,「當你感覺到離大家越來越遠的時候,說明你已經長大了,你們都已經長大,就不需要娘了。」
「怎麼會,我們永遠都需要娘親。」林玄鳳有些著急的說道。
葉初秋伸手摸摸她的頭,「暫時不說這些了,今天是你三哥歸來的好日子,等四虎也回來了,我得讓你父親給你們封王了,再將太子的人選確定好。」
「太子的人選還要確認嗎?那必定是大哥了,難不成還能有別人?」林玄鳳滿不在乎的說道。
「那可不一定,指不定三虎想要當太子呢?指不定你想要做女皇呢?那不得給你們一個機會。」葉初秋笑著說道。
「我能力有限,萬萬不敢跟大哥搶。」林不換表明心意。
林玄鳳也說道:「我可不想做女皇,我現在當將軍都是強撐著的,其實我就想當娘一輩子的公主。」
「都是好孩子。」
葉初秋微微頷首,對這幾個孩子,她還是有信心的,至少他們不會因為權勢而做出手足相殘的事情來,這就夠了。
現在走到這一步,不光是林不換覺得離大家很遠,葉初秋同樣覺得離大家很遠,她再也沒有在秋葉山那時候的自在了,並且永遠都不會有了。
皇族中,尊卑永遠都會存在,即便是她,在這種環境的影響下,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這些,她是個普通人,是普通人就會有欲望,所以這兩年,其實她過得很彆扭,並沒有別人想像中的快樂。
她也不夠瀟灑,這座宮城,真的將她禁錮住了,有時候她覺得她好蒼老。
「三虎,你難得回來,先在宮中住著,四虎再過不久應該也會回來了,到時候大家一塊團聚。」葉初秋說了句。
「四哥沒說他要回來啊。」林玄鳳歪著頭,難道是四哥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他會回來的。」葉初秋笑笑,抬步往別處走去。
園林里,孩子們湊在一起說話,歡聲笑語傳入她的耳中,她含笑走過他們身邊,默默走向院子深處。
倒也不是去做別的,只是去看小六、小七而已,小六、小七現在有吃有喝,不需要覓食,宮中說起來大,但是對於山林之王來,又似乎是有些小了。
她挨著它們坐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它們的鬃毛,「再等等,再等等咱們就離開。」
或許這個天下還不夠好,但是她已經不是不可或缺的了,知識都已經傳播了下去,自然會有人去做,各種政令也已經下達了,如今大曌缺得只是時間。
而且,她固然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著過人的見識,但是其他人也不差,沒有她,林青川也會將這個天下治理的很好。
「去請御膳房的譚櫻姑娘過來吧,聽說她不但做飯好吃,還會唱小曲,今天大家都在,讓她唱給大家聽聽。」
門口傳了輕微的腳步聲,葉初秋頭也不抬的吩咐道。
「是。」聲音的主人應了一聲,是谷霜辰,她聽到吩咐,轉身出去了。
這是個好姑娘,有見識,也有眼光,做事也妥帖,葉初秋也很喜歡她,若是跟這樣一個人出去旅行,什麼事情,她定然都能安排的妥妥帖帖吧。
只可惜,她們的理想不一樣,她不能耽誤別人前途。
那麼,能陪她的,便只有小六、小七了。
不過小六、小七終究屬於山林,怕也陪伴不了她多久,到頭來,有些路,還是要自己去走,或許路上會遇到三五個聊得來的俠客,或許會遇到一些學者,但都不重要了,這兩年來,雖然身邊有很多人陪伴,但她卻已經習慣了孤獨。
手腕一翻,一壺酒從她掌心出現,她提著酒壺,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著,小六聞到了酒香味,大頭一歪,將舌頭湊過來,要來舔壺口,葉初秋先是伸手擋住,最後索性捏著它的頭,將酒往它嘴裡一倒,「有人陪我喝酒,這是好事,至少不用對影成三人。」
明明今天是個好日子,但不知道為什麼,被林三虎幾句話一說,卻無端端生了幾分寂寥的情緒來。
喝著喝著,前院響起了歌聲,是譚櫻的聲音,她的聲音如同百靈鳥一般悅耳動人,上次她去找林青川談事情,聽到了她在御書房裡唱歌,很好聽。
她沒有嫉恨的情緒了,也不想要再將他據為己有,就這樣放手吧,林青川人真的不錯,這兩年來,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給予了她足夠的尊敬,他真的很好。
她以前一直很彆扭,想遠離他,又想靠近他,想疏離他,又想接近他,但是現在,不用再彆扭了,就這樣吧。
他身邊可以有別人陪。
她也希望他不再那麼累,有一個人能夠在他身邊慰藉他,能夠在他累的時候給他做羹湯,能夠在他疲倦的時候,給他唱小曲,能夠給他帶來快樂,解他疲乏,儘管這個人不是自己,但這樣也很好。
喝著喝著,葉初秋漸漸有些醉了,索性便靠在小六的身旁,將頭埋在小六的頸間,平穩地睡去。
「娘去哪兒了?」
天色很晚了,趙荷花打算帶著孩子們回自己的宮中休息了,她想要跟葉初秋告辭,卻發現她不見了。
「許是回去休息了吧。」林伯言說了句,「娘這段時間很累,咱們不要打擾她了。」
「好吧。」趙荷花應了聲,一家人一起走到林青川的面前,跟他告退。
他們走後,林思睿也帶著安宛童告退了,再然後是林不換、林玄鳳,大家都認為葉初秋是太開心,所以醉了,早就回去休息了。
等他們都離開後,林青川起身站在院子中,抬頭看著院中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已經很亮了,但還是缺了一塊。
「皇上。」
譚櫻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怎麼還沒回去?」
林青川頭微微側目,問了一句。
「奴婢這就回去。」譚櫻朝林青川躬身,告退。
她來同他打招呼,本身就是別有目的,主動告退,也是一種試探,但是林青川好像不明白她的試探,只嗯了一聲。
譚櫻瞬間有些難受,她看著他偉岸的背影,再見到四周除了幾個奴才之外,並無他人,一狠心直接抱了上去,「皇上,奴婢……」
「譚姑娘,請自重。」
許長安看著早就閃身離開的林青川,心中有些委屈,皇上,您愛惜自個身子,難道奴才的身子就不重要了嗎?
奴才在宮中,好歹也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如今卻讓別的奴婢給抱了,嚶嚶嚶,他不乾淨了。
聽到這聲音,譚櫻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她抱錯了人,她連忙鬆開手,「對不起,我不知道。」
「哼!」
許長安冷哼一聲,「既知道,就請放手。」
譚櫻連忙放開了手,許長安一甩拂塵,「夜深了,還請譚姑娘回自己的住所,別亂跑。」
說罷,便跟隨著林青川,邁著碎步離開了。
譚櫻看著二人的背影,咬著嘴唇,可她想要看到的那人,卻是從頭至尾都沒有回頭。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有些東西,就不是你能夠肖想的。」一個管事嬤嬤不知道從哪裡走了過來,沖譚櫻說了句。
譚櫻沒理會她,餘光卻看到了谷霜辰,她正端著什麼東西往朱紅色的門裡走。
似乎是看見她在這,她腳步頓了頓,譚櫻本以為她會說些什麼,可她卻僅僅只是看了她這一眼,便又繼續往前走了。
「你站住!」
譚櫻叫住了她,衝到了她面前,「你也不過只是一個奴婢罷了,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在高傲什麼?」
「我只是一個奴婢罷了,我能高傲什麼?」谷霜辰回了一句,往前走去。
她在宮中雖然只有兩年,卻已經學會了宮中的生存法則,其中之一便是她只是葉初秋身邊的宮女,不需要多管閒事。
所以,即便是她看到了一切,但她也不需要多說,嘲諷,更是不需要。
譚櫻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輕蔑,比輕蔑更讓人惱火的,是她的無視,她沒把她放在心上,她對她不屑一顧。
可是,她是葉初秋身邊的大宮女,她甚至連抬手扇她一巴掌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她知道,葉初秋不好惹,她能容許她在宮裡蹦躂,但是敢對她身邊的人下手,她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行,我走。」
譚櫻邁步離去,心中卻想著,你們如此高傲,瞧不起我,拿我當樂子,等我得到了皇上青睞,我必定要將我受到的屈辱百倍奉還。
她卻是不知道,今天葉初秋讓她過來唱小曲,真的沒有羞辱她的意思,相反,她是在給她機會,但顯然,她沒抓住。
谷霜辰端著熱水跟手帕來到了後院,林青川卻是先她一步蹲在那裡,月夜下,他一身黑色常服流瀉著月光,如同神邸一般,他默默地注視著窩在兩虎之間的人,看得那麼認真。
「為什麼我永遠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呢?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明明已經擁有了天下,為什麼你還是皺著眉頭?」
林青川伸出手指去,輕輕地撫著她的眉間,她曾經說過,他總是愛皺眉,卻不知道她自己,在無人的睡夢中,同樣是眉頭緊皺。
他坐了下來,一條腿搭在地上,一條支著,就坐在她的面前,這樣默默的看著她。
谷霜辰看著這一幕,端著水盆,都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