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悄然離去

  良久，他才轉過頭來，看了谷霜辰一眼，谷霜辰走過來，將水盆放到他面前，然後轉身離去。

  林青川伸手拿起帕子，幫她擦拭臉，但他才動了一下，葉初秋就醒了過來，她行動比思想更快，第一時間就捏緊了他的手，見到是他，她才將手放開，「皇上，你怎麼來了？」

  

  「這裡沒人，可以不叫我皇上嗎？」林青川苦笑著說道。

  「嗐。」葉初秋支撐著坐了起來，同樣尬笑了一下。

  「我怎麼感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了？」林青川問她，「這兩年你雖然在我身邊，但我覺得你離我很遠。」

  「大概是高處不勝寒吧，你畢竟是皇上。」葉初秋說道。

  「你不喜歡我當皇上嗎？」林青川問她。

  「當然喜歡。」葉初秋毫不猶豫的答道，她思忖了一會兒，又補充道：「因為你當了皇上，我們才能活得這麼自在，我才能做這麼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將自己的想法化為現實，一直以來，我應該對你說聲謝謝。」

  「你跟我，需要這麼客氣嗎？」聽她這樣說，林青川心中難過，「而且，你也是為了天下百姓，你不需要跟我說謝謝。」

  葉初秋又笑了一下，不經意間對上他黑魆魆的眼神，她連忙將頭扭到了一旁，他們兩個，已經很久沒有單獨相處過了。

  即便是林青川為了表示對她的尊重，來她宮裡住宿，兩人的塌邊，也睡著守夜的宮女。

  「你害怕我嗎？」林青川問道。

  「沒有。」葉初秋搖頭。

  「你不怕我，卻害怕我的心。」林青川又說道。

  這次，葉初秋沒有說話了。

  「你為什麼就不能試著去接受我？也許我沒你想像中的這麼可怕。」

  「我們現在這樣很好啊，相敬如賓。」

  「相敬如賓。」

  林青川輕聲說了聲，骨節分明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攥緊。

  「起來吧，地上涼。」林青川也站起身來，「既然我在這，你害怕，那我就先走了。」

  「恭送皇上。」葉初秋說了句，身體卻沒什麼動靜。

  林青川知道她素來只做表面功夫，也不在意，只邁著寂寥的步伐離去。

  葉初秋一直坐在地上，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後，她才站起身來，她在感情的問題上，本來就是一個膽小鬼，並且隨著年齡的增加而越來越膽小。

  她的秘密太多了，多到她身邊已經不能有別人。

  以前孩子們小，沒見識，她還能跟他們分享一二，現在孩子們長大了，長見識了，她對孩子們也有些避諱了。

  林青川就更加不用說了，他這麼聰明，又是個寡言少語的性子，喜怒不形於色，她不敢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到別人的手上，她不想讓別人覺得她是妖怪。

  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趕緊離開。

  ……

  大年三十，京城中下了好大一場雪，冒著風雪，風塵僕僕的林修遠終於回到了京中。

  他一進京，便被龍衛帶到了宮中，第一時間見到了葉初秋。

  「娘。」

  他規規矩矩地朝葉初秋行了一個大禮，給葉初秋磕頭。

  葉初秋看著他，臉上掛著笑，抬手讓他站起來，說了句，「真好看。」

  她看著面前的孩子，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上面繡著精緻的花紋，腰上掛著香囊跟玉佩，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用一個精緻的銀色發冠固定，臉上也收拾的很乾淨，疏眉朗目，一雙眼睛堅定有力，亮得嚇人。

  這是她的孩子，哪怕是跪著，依舊是儀態非凡，站著的時候，更是如同風雪中的青松一般，俊毅非凡。

  比起他三個哥哥來，她對林四虎無疑是更為偏愛的，誰讓他跟著她的時候年紀最小呢？她將他培養長大，對他的愛也是最多的。

  「坐吧。」葉初秋又同他說了聲，林四虎規規矩矩的坐下，葉初秋一直看著他，他也一直看著葉初秋，儘管母子倆什麼都沒說，但兩人臉上一直帶著笑，誰也不覺得無聊。

  「出去一趟，長高了，也成熟了。」葉初秋說了聲，「你能回來陪娘過年，娘真的太高興了。」

  「父母在不遠遊，兒子離開娘親這麼久，勞娘親牽掛了。」林修遠說著，又站起身來，朝葉初秋行了個大禮。

  「我們母子之間，不需要說這些。」

  葉初秋起身，從座位上走下來，親手將他扶起來，近距離的打量著他，多看了幾眼後，又轉過身去，只道：「好，很好。」

  林修遠聽得她聲音有異，問道：「娘，您怎麼了？」

  「沒什麼，能看到如此優秀的你，娘真的太開心了。」葉初秋說著，招來一旁的谷霜辰，「霜辰，帶四少爺去見他爹吧。」

  「是。」谷霜辰應了聲，走到林修遠旁邊，朝他行了個禮，「四少爺，奴婢帶您去見皇上吧。」

  林修遠跟在她身後往外走，卻念念不舍的回頭看了葉初秋一眼，葉初秋還是站在那裡，沒有回頭，只是擺手說了句，「去吧，去見你爹吧，待會晚上有宴會，到時候陪娘多喝幾杯。」

  「好，那孩兒先過去了。」林修遠說了一聲，轉身離去。

  沒聽到身後有動靜了，葉初秋才轉過身來，臉上好似帶著淚痕。

  她收拾好情緒，又喚來宮女，讓她們去準備今晚的宮宴，今晚過年，她兒子也回來了，她想要將宴會舉辦的更隆重一些，不僅吩咐了下人，她自己還親自去監督，看著到處都掛滿了大紅的燈籠，潔白的雪，紅色的燈，她便點點頭。

  等到了晚上，潔白的雪跟紅色的燈肯定更相配，這註定是賓主盡歡的一個晚上。

  今天晚上，不僅是有家宴，她還要跟林青川一起，宴請一些大臣，表彰他們的勞苦功高，以及給一些臣子家中賜菜，表達對他們一年來辛勞工作的褒獎。

  葉初秋個人也給每個大臣準備了禮物，是她從系統中籤到來的手電筒，不是那種老式的手提式手電筒，這種老式的，現在朝廷已經掌握了製作技術。

  葉初秋送給他們的，是太陽能手電筒，非常的小巧精緻，白天曬太陽充電，晚上就能照亮，葉初秋還貼心的準備了說明書，並且給大家寫了一封簡單的信件：在沒有光亮的地方，你們就是光。

  在宮宴結束後，便是家宴，給每個孩子，葉初秋也準備了禮物。

  首先便是避災玉佩，林不換的已經碎了，她給他補上了，除此之外，其他幾個人，她給他們準備了救命神藥，這神藥可不便宜，價值十萬感恩值，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能起死回生。

  其他的東西，她也看著給他們準備了一些，林林總總的，每人都有一個大盒子。

  除此之外，給林青川的禮物，她放了很多書籍，有治國的，也有後世一些偉人的著作，她覺得這些書籍看了，或許會對他有好處。

  當葉初秋將禮物發給他們的時候，幾個孩子既詫異又驚喜，還有點小愧疚，「娘，您給我們都準備禮物？」

  「娘，我們都沒有給您準備。」

  「沒關係，你們過的好，娘就開心了。」葉初秋沖他們擺擺手，「吃飯吧。」

  林青川看著被她遞過來的禮物，臉上更是詫異，「沒想到，你也給我準備了。」

  「嗯，你也是我的家人嘛，自然少不了你的那份。」

  葉初秋語氣自然，林青川一直繃著的臉上，罕見的輕鬆了下來，雖然沒有笑，但是表情卻是輕鬆愉悅。

  「今天晚上，大家已經吃的夠多了，我理應不再勸，但這是咱們的家宴，十分難得，便是吃不下的，也喝點酒吧。」葉初秋同他們舉杯。

  「好。」

  幾個孩子紛紛響應，難得能敞開了喝酒，他們也高興。

  「你也喝。」葉初秋端起酒杯，給林青川敬酒，「這一年來，你辛苦了。」

  說罷，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林青川同樣將酒飲盡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親自給她斟了一杯，這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你也辛苦。」

  葉初秋笑了下，也將酒一飲而盡。

  「今天這酒格外的香醇。」林青川喝完後，贊了一句。

  當然香醇了，後世的國酒，價值不菲，但是這酒看著如水一般純淨，實際上，度數很高。

  「孩子們，你們不給你們父親敬一杯酒嗎？」葉初秋又同林大虎他們說道。

  林大虎他們連忙舉杯，各自過來給林青川敬酒。

  難得孩子們願意朝自己親近，再加上又是過年，一向是冷靜自持的林青川也不好駁了孩子們的一番心意，一杯接一杯，有些喝高了。

  新年的鐘聲，在熱鬧而融洽的氣氛中被敲響了，葉初秋便道：「新年了，祝大家新年快樂，都回去休息吧。」

  說罷，便吩咐宮人們，扶著他們各自去休息。

  按照慣例，今天葉初秋要去林青川的宮殿休息，孩子們同葉初秋兩人道晚安，等他們離開後，在宮廷內侍們的指引下，兩人也要去歇息了。

  葉初秋先是跟林青川一前一後走著，林青川特意慢了半步，等她一塊並肩而行，再不知何時，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溫熱，帶有一點點汗濕，手上有些薄繭；而她的手，則是冷冰冰的，柔弱無骨。

  往日裡，他不會去牽她的手，因為即便是牽了，她也會在不經意間甩開，或許她覺得她是不露痕跡的掙開了他的手，但是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次不露痕跡都在他眼中露了痕跡。

  這一次，她同樣是想要將手抽離，但是他察覺到她的動作後，卻是握得更緊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低頭沖她笑了下。

  她便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任由他握著，一直到了宮殿內室。

  宮女內侍們都離開了，只剩下紅燭影影綽綽，噼啪作響。

  他拉著她坐在床邊，眼神灼灼的看著她，仿佛想要對他說些什麼，但是他喝太多酒了，下一刻，便覺得頭腦發暈。

  「我喝醉了，等醒來，我再跟你說。」他沖她說了一句，便倒頭睡在床上。葉初秋知道這酒後勁大，她幫他脫了鞋子，扶他睡好，幫他掖好被子，然後細細端詳了他兩眼。

  「不知道你過得快不快樂。」她伸手輕撫著他的眉眼。

  他則是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呢喃道：「別離開我。」

  「我知道你也需要人陪，但是只要你想，會有很人多陪你。」葉初秋伸出另一隻手，搭在他的手上，低低地說了一句。

  她在他床邊坐了很久，想要多看他一刻，多陪他一刻。

  但是等他陷入沉睡之後，她還是將自己的手抽離，然後起身，離開了屋子。

  她輕手輕腳的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回到自己的宮殿，她拿出一個馭獸袋來，帶走了小六、小七，然後翻身，穿過了重重宮檐，躍到宮殿之外，不見了蹤影。

  今夜的雪又大了起來，離開了宮殿後，葉初秋一路往城門走去，這時候，城門早已經關了，只有零星幾個人守在城門口，等著清晨出城，守門的將士，守候在雪夜裡，如同一桿標槍一般，絲毫不敢鬆懈。

  葉初秋沒有驚動他們，她如同猿猴一般，輕巧地爬上了城牆，翻身離去。

  等離開後，她才放出小六、小七，一路駕駛著它們，往秋葉山走去。

  這京城太大，深宮太冷，太不適合她了。

  雖然沒人禁錮她的自由，她可以隨時出京，但她既然當了皇后，她就該為天下人做表率，她沒有想著去打破這些規矩、成見，作為皇后，她就對百姓有了一份責任，她不能、至少不應該無故出城，更不能放浪形骸。

  她可以隨心所欲，但是皇后不能。

  皇后的一舉一動都被大眾看在眼裡，她不能給林青川丟臉。

  她就想要離開了，但以前她總是擔心，這天下沒了她不行，她總覺得自己的政治見地好，自己的決策好，但是後來她發現，沒有她，這天下一樣的運轉，天下換了一個主人，便有了一次革新。

  林青川論起治國來，其實不比她差，因為他同樣是從低微開始，他理解也知道百姓的苦楚。

  只是他尊重她，很多時候，都選擇了聽從了她的建議，但這並不代表著，他自己就沒有決策了。

  她以前誤會他，總怕他哪天會嫌她礙事，殺了她；但後來她明白了，她這樣想他，對他是一種侮辱。

  因為他不會這樣做，她發現，他其實很愛她。

  但她這樣一個不敢跟人坦誠相見的人，凡事都有所保留的人，怎麼配得到他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