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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浪子回頭

2024-06-08 17:56:00 作者: 直白

  高遠住進夏末央家的第三天,也就是還有差不多一個星期過年,我打電話詢問夏末央最近過的怎麼樣?

  她說挺好的,自從高遠搬過來一起住後,基本什麼都沒變,而且早上兩個人可以一起去上班,高遠也不用開車在樓下等她了。

  夏末央說這些的時候,語氣恬靜又滿足,或許一個女人其實想要的生活很簡單,就是有個男人愛著,陪著,即便目前生活拮据一點,也能被她們忽略掉。

  夏末央就是這樣的例子。

  到了年尾,蕭放反而比平時更忙,外國是沒有春節這個說法的,他們過的是聖誕,所以臨近過年那幾天,蕭放還在和外國談項目合作的事宜。

  我跟他說我想提前回家過年。蕭放問我具體哪天回去,他開車送我。我說不用,坐長途大巴也挺方便的,知道他最近忙,哪裡抽得出來時間照顧我,公司很多事情還要他做決定,離不開人。

  蕭放沒執拗下去,反而說讓唐九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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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京市回老家往返怎麼也要半天時間,我不想這樣麻煩唐九,跟蕭放說不用,非要自己回去,他靠在床頭,說我脾氣太倔,又不服管,等過完年回來,他非的給我順一順。

  我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側身時想起我爸,心裡那點氣一瞬便沒了,反倒有一種酸溜溜的情緒往上涌。

  「蕭放,我想去見我爸了。」

  我背對著他,臉埋在枕頭裡,很小聲的對自己說。

  「明天帶你去看咱爸。」蕭放的聲音從他手掌間傳過來,他聲音很輕,但我聽到了。

  去墓地那天,外面下了很大雪。

  雪花飄落在車窗上,我能看到白色的斑點,但又很快融化在玻璃窗上。

  不記得這是京市下的幾場雪了,感覺隔三差五就要下一場,下雪的時候天氣不冷,倒是雪後,凍得人直打哆嗦。

  墓碑前的白菊是蕭放準備的,我只帶了自己,貢品和燒紙什麼也沒帶。我爸生前說過,死了有人惦記就好,多少貢品他也吃不到,燒紙只是後人求個心理安慰,對死人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

  這些年,我去骨灰寄存處看我爸時,也看到很多人帶著紙錢和貢品去拜祭,黑色的煙霧從焚燒爐里冒出來,遠遠的飄到空中,好像千絲萬縷的思念帶出去。

  人是很容易被同化的,尤其是在孝心的驅使下。

  很多次我在看到那些升騰的煙霧時,會駐足看一下,然後又在風吹散一切之前,轉身回去。

  回老家那天我沒告訴蕭放,自然也沒用唐九送我,只是帶了一些衣服,拎著手包去長途汽車站買了回家的車票。

  村口石子地上覆蓋一層很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不像市區下雪後,有環衛工人快速清理掉。

  路過村口食雜店,外面聚了一些人,不是每個人都跟我打招呼,但也有零星幾個沖我點了頭,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倒讓我顯得有些侷促,但還是同樣點頭回了個笑臉。

  我也是事後才聽說李叔家的事情,就是上次我回來,他家兒媳婦跟人跑了的事。

  人沒了影兒,算是找不回來了,兩家人結下了梁子,算是誰也不搭理誰,形同陌路的狀態。自那之後,李叔也很少拿著菸袋去村口下象棋了,李家大門緊閉著,村里人路過他家,也都是遠遠的看一眼,嘆口氣撇撇頭就走開了。

  農村和城市不一樣,面積不是很大,一個村裡的人大多都是相互熟知的,誰家裡出了點事,不用一會兒,全村人盡皆知。柱子媳婦跟人跑了這件事,算是丟盡了李家的臉。有時鄉下人的臉面比什麼都重要,李家經了這一遭,怕是在全村都抬不起頭來了。

  至於柱子,媳婦跑了,也沒人再來說媒。畢竟是結了婚領了證的,現在媳婦跑了,但婚姻還在,哪有人還能給他介紹姑娘,算是平白無故打了光棍吧。

  我回老家之前打電話跟二舅和我媽說了,所以到家當天,二舅媽做了好多吃的。

  一家人在吃晚飯,我手機響了,是蕭放。

  放下筷子,跟我媽和二舅他們打了招呼,拿著震動的手機去院子外面接起來。

  「許安然,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回家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先斬後湊倒是學的挺快的!」蕭放在電話那邊說我,我聽出他沒真的生氣,反倒在心裡估摸著時間,開口問他,「你吃飯了嗎?」

  電話里傳來蕭放嘆氣的聲音,「許安然,老子真是拿你沒轍,還沒吃。」

  我能感覺到我在院子裡抿嘴笑了,僅僅因為蕭放一句「拿我沒轍」,便覺得自己在他心裡是塊寶,所以凡事他都要讓著我,遷就我,即便是先斬後奏,他也不能真的生氣。

  「怎麼還不去吃?公司很忙嗎?」我無聊的找著話題,像個小媳婦似的,踢著院子裡的雪,白色的,揚起一小片,但又很快落在雪磕兒里。

  「剛開完會,一會兒去吃。怎麼樣?咱媽身體還好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蕭放自覺的把他算進了我家人,一口一個咱媽咱爸說的比我還順口。

  我踢了幾下雪,鞋面很快覆了一層白,「吃了你拿的補品,比以前好多了,都是你的功勞。」

  蕭放在那邊笑,笑得很得意。

  過一會兒,我們兩個都沒說話,氣氛沉靜下來,我心也隨著外面的溫度涼下來。

  又是一個年頭,還是我和我媽兩個人,終究還是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想想這些年,自我父親去世後,每一個年頭我都是怎麼過的,我媽不是盼著我能在過年這幾天陪著她,而是盼著有人能陪著我。

  這些我都懂,但不是我懂,事情就能盡如我意。

  「想什麼呢?突然不說話了。」

  「沒什麼。」我心不由衷的回答他。

  可蕭放是什麼人啊,他不用問,都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許安然,老子對不起你。」

  這是蕭放說的,很突然,但語氣真切的讓我一時晃神兒。

  我不是沒聽人說過「對不起」,但這些年,真正對不起我的人都不曾這么正式的跟我道歉,可蕭放呢?這麼寵我念我為我好的人,卻跟我說了「對不起」三個字。

  「你我是一定要娶的,但不是現在。你為我付出的這些,老子一件件都記在心裡,放心日後一定加倍還你,這輩子還不玩,下輩子接著還。」

  蕭放說他欠我的,可我覺得,這哪裡是他在欠我。

  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我家和蕭家差著多少,我心裡有數,蕭放爸爸不能接受我,我也理解。蕭放沒有給我一個婚禮,不單單是他的問題,還有我自己,是我自己不夠努力,沒有拉近我們之間的差距。

  自從和蕭放談婚論嫁之後,我對愛情和婚姻又有了新的認識。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延續,兩個人可以因為愛情而結婚,但婚後要怎麼維持這份愛情,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一個人拼命的向前沖,一個人停留在原地不動,愛情是帶不動兩個人之間的差距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人的差距只能越來越遠,愛情就成了這段距離的犧牲品,終於兩個人也成了兩個世界的人,而婚姻,終將破滅在這份差距里。

  有人會說我這番理論過於悲觀,可現實就是悲觀的。

  我寬慰蕭放,說我可以等,結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兩個人一輩子的事,往後還有幾十年,我不在乎這一時一刻。

  蕭放笑著說我是個傻女人,他要是個情場浪子,恐怕我要等上一輩子了。

  我聽出他是在拿我開玩笑,反開他玩笑說,「你不就是情場浪子嗎?」

  蕭放的語氣沉下來,在我耳邊說,「但為你,回頭了。」

  我記得那晚我被感動了很多次,可能我打電話的時間太長,二舅媽依著門邊,喊我進屋,說外面太冷。

  可那晚我分明覺得很暖啊。

  回屋後,我媽問我傻笑什麼?我拿著筷子一時語塞,我是沒察覺我有在笑啊。

  二舅媽也說我接完電話,就一直傻樂。

  原來人在幸福的時候,腦子是不受控的。

  我夾了蒜瓣白的魚肉到我媽碗裡,說過年高興,好久沒吃到二舅媽做的家常菜了。

  二舅媽滿臉堆笑,讓我多吃點,明天讓二舅買個肘子給我燉上。

  二舅點頭說好,還問我喜歡吃什麼,明天一起買回來,讓二舅媽給我做了。

  一家人吃頓團圓飯,其樂融融的。

  我媽臉上帶著笑,可我卻在她看我的神情里覺察到一絲苦,這苦全是因為我,因為過完年我二十八了,離了婚還是一個人單著,我和蕭放的婚事一直沒消息,我媽心裡沒底呀,所以她苦,苦我未來要怎麼辦呀。

  我媽的心意我理解,可不吃苦哪能嘗到甜,是有人一生順風順水,從小到大都是在蜜罐里浸著,可那不是我呀。我和這世上千千萬萬的女人一樣,沒有一帆風順的命,就只能一步一個腳印把自己的婚姻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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