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所有人都是危險的

  眼睛裡全是楚亦笙身上的疤，他皮膚不黑，在男人中，算是偏白的膚質，所以那些疤被襯托的異常顯眼。

  每一個傷口都是九死一生。

  我不敢想像，楚亦笙穿著一身裝備，扛著槍，是怎麼和各國派去的精英站在一起訓練的？是怎麼穿過密集的槍林彈雨活著回來的？

  他身上每一處傷都是可以要了他命的，他是否有想過，用命去完成一個二十年的承諾，是否值得？

  

  我覺得我是一個不值得他付出這麼多的女人，之前不值得，現在依然不值得，以後更不可能值得。

  看著那些傷，那些雖不是我弄上去的，可卻因我而起的傷疤，一條條，一狀狀嵌在楚亦笙身上，我心中難免一酸，眼睛不爭氣的紅了。

  不想楚亦笙看到我流淚的樣子，撇過頭，硬是將眼淚收回去，去拿藥箱。

  「你不去醫院，總要包紮一下吧？」我坐在沙發上，將藥箱放在膝蓋上問他。

  「簡單處理一下。」

  這是楚亦笙對我說的，語氣平淡到沒有一絲波瀾，就好像那傷不在他身上一樣。

  打開藥箱，我用剪刀剪開楚亦笙身上的紗布，那布已經被染紅了，血淋淋的有點濕，我將它扔進垃圾桶里，看了看受傷的位置，傷口被醫用棉蓋著，我不知道裡面有沒有扯到，只是看到醫用棉紅到沒了白色。

  「要不要處理一下傷口？」

  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手有些抖，說話的氣息也不穩。

  楚亦笙靠在沙發上，面不改色，只是額頭微微滲出些許細汗，語氣很堅決的對我說，「不用。」

  那一瞬，我有點明白，為什麼兩次看到楚亦笙在用冷水沖臉。

  哪有不疼的傷，他只是在用常人不能用的方式鎮定而已。

  之後我沒再說話，拿著紗布，按照之前纏繞的方式在楚亦笙身上打圈，每次布條經過楚亦笙胸口時，我心臟都會猛的一縮。

  他傷口流血，不會是我剛才打的吧？

  我剛才被匪徒嚇壞了，不知道拉我的人就是楚亦笙，朝他打了好幾拳，位置好像就是在胸口上。

  心裡又是一酸，眼睛和手指跟著紗布經過楚亦笙身上的每一個傷疤，每一條，每一道都是為我受的，而這二十年，我為楚亦笙做了什麼？

  除了傷害，什麼也沒有。

  嗡嗡嗡！

  楚亦笙的手機響了。

  我剛好纏完紗布，把拿出來的東西擺回藥箱裡，看他拿起手機。

  「楚警官，那兩個犯罪嫌疑人……」

  我就坐在楚亦笙旁邊，隱約能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但也僅僅是幾個字，之後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楚亦笙拿著手機，沒有避開我，直接和那邊對話。

  「問出什麼了？」

  「有人讓他們…被害人……文件……」

  我僅僅聽到這幾個字，但以足夠讓我明白那兩個匪徒的目的。

  文件，現在我手裡除了「贏海項目」的帳目文件，還有什麼文件？

  那些人明顯是衝著帳目報表來的，誰想拿回「贏海」的帳目報表，當然是李榮山和王昌友！

  或許在我回來之前，他們已經派人搜過這間房子裡，只是做得很小心，我看不出有人進來過。

  他們想要「贏海」的帳目報表，在這裡搜不到，自然會去我身上找。

  可讓我想不明白的是，他們為什麼不搶我的包，而是要將我整個人綁走？

  他們想幹什麼？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很危險的事……

  他們除了想要帳目，還想殺人滅口。

  此時，我無比確定這個想法，他們就是想殺人滅口。他們想拿回帳目是必然的，可我看過那份帳目，也是除了李榮山和王昌友，唯一知道帳目有問題的人，他們不會讓這樣一個人活著，隨時威脅他們現有的身份和地位。

  嘩啦！

  手沒拿住藥箱，整個掉在地上，裡面的紗布滾出去好遠，碰到柜子停下。

  我一時慌神，猛的站起來去撿地上的藥瓶，腳下一軟，頭差點磕在茶几拐角上，還好楚亦笙反應快，扶了我一把。

  當時腦子都空了，人也有些虛，幾乎全部重量都壓在楚亦笙身上，想扶著他站起來，都不能。

  我是真的被嚇到了，事關生死，誰能不怕？

  我不知道我當時在楚亦笙面前是一副怎樣膽小的模樣，可我就是怕，怕極了。

  「安然。」

  不知道是幻聽，還是楚亦笙真的這麼叫我。

  那聲音很沉，沉得讓人安心，我顫抖的心慢慢靜下來。

  抬頭，我抓著楚亦笙的手臂問他，「他們想殺了我，對不對？」

  楚亦笙沒有正面回答我，他只是看著我說，「有我在，沒人能碰你。」

  呼吸不自覺的止住，我感激楚亦笙，哪怕我傷了他二十年，他此時此刻仍願意幫我，可楚亦笙的話同時也印證了我的想法，李榮山和王昌友就是想殺人滅口。

  所有人都是危險的，除了楚亦笙。

  這是我當時最真實的想法。

  楚亦笙扶我回床邊，讓我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哪裡能不想，腦子像上了發條一樣，轉個不停。

  我抓著楚亦笙的手，不想他離我太遠，不准關公寓的燈，一個都不許關。

  最後我是躺在床邊邊上，楚亦笙坐在沙發靠近床的一側，伸出手臂讓我拉著，才勉強過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感覺眼睛乾的要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過，反正清醒的時候，我是一直沒合過眼。

  手心裡全是楚亦笙的溫度，我還拽著他，看他伸出一條手臂，坐在沙發上，看向我。

  「餓不餓？」他問我。

  我搖頭。

  之後楚亦笙的手機響了。

  「亦笙……」

  我聽到韓熙雅嬌嗔的聲音，之後她說了什麼，我聽不清，也不想聽。

  只是聽到楚亦笙說，「我有事，先掛了。」

  然後沒一會兒，我的手機就響了，是韓熙雅的號碼，正猶豫要不要接，楚亦笙伸手，直接給掛了。

  那一瞬，我心裡莫名產生一絲罪惡感，覺得自己很無恥。

  我承認我是討厭韓熙雅，甚至到了巴不得她死的地步，可她卻是楚亦笙的未婚妻，那天在星海餐廳，她說她和楚亦笙快結婚了，楚亦笙沒有反駁，這就說明，韓熙雅說的是真的。

  而我現在卻拉著她未婚夫的手不放。

  從道德上講，我怎麼做，確實很不要臉。

  我下意識的鬆開楚亦笙的手，感覺到他看向我，我卻不敢看他，正好這個時候，手機又響了，不是韓熙雅。

  我記得這個號碼，是楚亦笙的媽媽，接起來。

  「阿姨……」

  「許安然，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明明答應我放過亦笙，為什麼又主動和他見面！你到底要害他害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你已經是結過婚的女人了，你有你的丈夫和家庭，還纏著我們亦笙幹什麼？亦笙的未婚妻是小雅，他們快要訂婚了，請你不要再對亦笙糾纏下去，給你爸爸，還有你們許家留點顏面！」

  那些話像警鐘一樣在我耳邊響，我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對不起我爸，我給他和許家丟人了。

  手機被楚亦笙奪走，他轉過身，向前走了幾步。

  「媽，我在工作，你別再給安然打電話。」

  我不知道楚亦笙的媽媽又在那邊說了什麼，但我覺得我很對不起她，甚至對不起楚亦笙他們全家。

  下床，向楚亦笙走過去，他轉身，剛好看到我，電話已經掛了。

  我說，「楚警官，你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能不能…換別的警察來保護我？」

  我低著頭，看不到楚亦笙的表情，只是聽他語氣有些審問對我說，「許安然，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讓你忘記之前的婚約，跟韓熙雅結婚，好好跟她生活在一起，不要來找我，即便有一天我出事了，也請你像沒看見一樣，不要幫我。」

  最後四個字，我咬得特別用力。一是讓楚亦笙聽清楚，二是提醒自己，不要再依賴楚亦笙。

  「許安然，誰說我要跟韓熙雅結婚？」楚亦笙問我。

  我人當時可能太激動了，沒多想，只是順著楚亦笙的問題回答他，「那天在星海餐廳，韓熙雅說你們訂婚了，你沒反駁。剛剛阿姨也說了，你們就快結婚了。」

  話音剛落，感覺楚亦笙忽地靠近我，我下意識的向後躲了兩步，卻被他抓住手腕，帶回到面前。

  「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怎麼說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現在還是單身，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楚亦笙的語氣不是很重，卻很有力。

  我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也不認為他口中那個喜歡的人會是我。

  最後，我單純以被害人的身份，受到楚亦笙的保護。

  整整一天，我沒去公司，沒離開房間，甚至沒再接到任何電話。

  我一直在看「贏海」的帳目，因為沒有胃口，也想不起來吃飯，直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肚子突然叫了，我才反應過來，楚亦笙一直陪我待在房間裡，也是一天沒吃飯。

  我放下手裡的帳目，對楚亦笙說，「楚警官，我們叫點外賣吧？」

  說著，我已經去拿手機，這時門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