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山中烤魚

  喬意柔的視線緊緊隨著那光上去漸漸的，寂滅。神情忽而緊窒，彼時卻聽到林昀清晰的聲音：「莫急，你看下面。」

  應聲低頭，卻見足下的草叢中隱隱有光在閃現。面上訝異之色尚未斂去，忽而狂風驟起，驚起草叢之中所有掩藏起來的螢蟲。冉冉升起，宛若一盞盞明燈。

  「如何？」林昀騰空而起，輕輕一躍，眨眼間落到了喬意柔身側。

  心裡暗暗感嘆輕功之便捷，卻反問道：「何如？」好似不知他在問些什麼。

  林昀無奈嘆氣，扯出一抹惆悵的笑，說道：「你看，這寂寥深夜，雖然無月，卻總有一樣物什能夠取代那月亮。譬如這漫天黑夜之中的螢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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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樣嗎……」喬意柔似乎有所感觸，陷入了沉思。林昀緊緊盯著她，享受這片刻的寧靜，不料喬意柔忽而抬頭，幽幽說道：「可是，在這寬廣無邊的黑夜中，從始至終，便只有一輪月亮。螢蟲雖美，又怎能和月亮爭輝……」

  「我知了……」略有失落的垂下頭去，林昀像是受到了極大打擊。

  不忍看到林昀如此灰心喪氣的模樣，狀似不經意的岔開了話題：「那魚在何處？」

  林昀果然輕易被喬意柔轉移了注意力，他越過那滿目的螢光，直直望向泉中，卻抬頭對喬意柔說道：「你同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由林昀將喬意柔帶到那處天泉的水流相接處，駐足。他便撇下喬意柔，在四周搜索著，一邊解釋道：「這天泉自崖壁上的一處泉眼順流而下，潺潺流至這凹槽處，便有了你眼前這片不大的湖。」

  接著他忽而縱身一躍，飛身上了那方崖壁上，倒掛著身體，探下頭來，輕聲對喬意柔說：「泉水中的魚，藏在極為幽寂的湖底，上次我來時，正是午夜。」忽而轉了笑意，「說來也甚是好笑，那魚無比機靈，但凡叫它們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對勁，才冒出水面的魚兒一個縱身，便沉回了那泉水深處。」

  說到此處，他面上笑意更深，喬意柔也是笑著說：「看你如此深知這魚的習性，想必,你並非一次兩次來此處了吧。」想到他白日裡說自己只來過後山一次，喬意柔此時卻是不信的。

  果不其然，喬意柔話音一落，林昀登時顯得侷促，片刻後卻腆著笑臉道：「因為那魚實在美味，吃過一次之後，令人難忘。再有，這後山除了盟主，幾乎無人敢來。這許多的魚生在此處，如若沒有人食之，豈不是暴遣天物？」

  喬意柔見林昀說的頭頭是道，且言之有理，難免忍俊不禁。問道：「那你是如何捕捉那魚的？」

  「自然是智捕。」他回身，跳上那崖頂，扯了一株什麼東西，而後飛身下來。眨眼間，一株漾著淡紫色的小草驀然出現在喬意柔眼前。

  「這是？」

  林昀微微一笑略顯得意的說道：「紫絳草。我發現那些魚兒對這崖壁上的紫絳草分外感興趣，每至半夜，它們總會成群結隊的浮至水面，遙遙朝著紫絳草的方向攢動。」

  林昀這話顯然引起了喬意柔的興趣，她饒有興致的抬眼望了一眼崖頂，只隱隱約約望見些若隱若現的紫色。想來那上面的草還算茂盛吧。

  接過林昀手中的紫絳草，細細端詳了一番，發現它除了顏色與其他草不同，其他形態……譬如葉子和根莖，和眾多小草大同小異。又將那草湊近鼻尖，稍稍聞了一下，驚喜發現，鼻尖縈繞著一股清新淡淡香氣。

  見她喜歡這紫絳草，嘴角一彎，說道：「你在這稍等，我再到上面去多采些來。」說完不等喬意柔應聲，足下輕點，再次飛身而上。惹得喬意柔一陣艷羨。

  與此同時，東殿閣中，裕王卻緩緩甦醒。他略微費力的睜開雙目，將四周的景物映入眼底，再看窗外，已是烏雲蔽日。

  忽而冷冷笑了，周身一瞬間散發的寒氣宛如冰凍三尺。

  「果真廢物，竟被她給下了藥……」這話仿佛是在同他自己說的。眉頭一皺，對著那寂靜幽黑空無一人處喚道：「影。」

  「屬下在。」空蕩的屋中忽而閃現一個黑色人影，在此之前，他氣息全無。

  裕王略微滿意點頭，隨即問道：「她去了哪裡？」自然是指喬意柔。影不見絲毫猶豫，用平靜無波的語氣答道：「她同林世子去了蒼雲派後山，魅已經跟上去了。」

  魅，便是之前裕王派去保護喬意柔的暗衛。裕王得知喬意柔去向，面上不見喜色，倒顯陰沉，卻說：「另外，派人盯緊秋娥那邊，但凡她有異動，立刻匯報於我。」

  「謹遵主子命令。」

  揮揮手，示意他退下。影的身影不見絲毫異動，眨眼間便在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餘下裕王側坐在塌上，三千青絲肆意垂落，盡顯灑脫。靜靜坐了些許時候，終於還是起身。

  「時候快到了吧？」喬意柔抬眼望了望天際，月亮已然從雲層中緩緩露出一角。那些散發著淡綠色光輝的螢蟲也逐漸寂滅。

  林昀已經蹲在泉邊，屏著氣息，透過清澈的泉水，一眼望去，並無魚兒的蹤影。又聽聞喬意柔在旁邊發問，便搖搖頭，輕聲道：「再等等，就快了。」

  於是她將手中多出來的紫絳草收好，而後一臉專注的盯著泉水。仿佛有什麼在牽引著她，逐漸的，忍不住探出手去，掬起一捧泉水……

  微微的涼意透過肌膚傳進心底，在她的心湖中盪起一陣漣漪，渾身都覺得通透了不少。那手方才還握著紫絳草。

  還以為只是外界的人們虛張聲勢，直到她親身體會過這泉水的妙處，方才覺得不虛此言。若是泡在裡面會怎樣？或者……以這泉水和其他藥草相輔相成，製成解毒丹，想必也是可行的。

  自認為這是個極好的想法，便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來了……」林昀卻突然喃喃出聲，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喬意柔的手。她倒也沒在意，順著林昀目光看去，果然見那泉水底下隱隱有異動。

  只見林昀先是往泉水那邊又靠近了些許距離，將手中一直緊握住的紫絳草伸到岸邊，臨近泉水。又將紫絳草伸入水中，輕輕晃了一晃，隨即一圈紫紅色波紋慢慢在它四周蔓延開來，甚至有寒氣在那處漂浮。

  此時喬意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林昀的動作，當她望見紫絳草和泉水接觸後發生的現象時，眼裡閃過一抹異色，卻顯得格外明亮。

  那抹紫色波紋漾開不久，漸漸的……似有些許淡粉色亮光與之相融。那些粉色身影逐漸嶄露頭角，果真是一些另類的魚兒。喬意柔蹲在一旁，手裡握著方才林昀親自摘了些許藤蔓編織而成的網兜，視線不離那圈淡粉，手裡網兜越攥越緊。

  「去！」

  伴隨著林昀一聲令下，喬意柔同時扔出網兜，不過短短片刻，她已收網。感受到網兜里的分量，面上一喜，那剩下的魚兒們，逃過一劫，便靈敏的縱身一躍，潛入水底去了。

  林昀見那些魚兒散去，也無其他動作，扔了手中被泉水浸泡過的紫絳草，慢步靠近喬意柔，說道：「這下子再抓它們便難了，被我們這麼一嚇，它們今夜都不會浮上來了。」

  喬意柔沒有注意林昀的話，她一心注意網兜中的魚兒，眼神中帶著期頤，迫不及待的將網兜輕輕放在地上，就要打開來看。

  「慢……」在解開網兜的時候被林昀阻止了，她面色帶有不解，林昀見她興致盎然，當即變了口風：「這魚狡猾的很，你且小心些，切莫叫它跳回湖裡。」喬意柔不禁看自己和泉邊的距離，並不近。

  仿若看穿了她的想法，復又解釋道：「這魚與眾不同，你若是一不小心疏忽了，它們總能逮到機會逃走。」這也是他經過多次捕魚而得出的經驗。

  喬意柔自然信服了，便提著網兜，走到了距離泉邊挺遠的地方，在二人一樣的期待的目光下，喬意柔素手翻轉，打開了網兜。

  彼時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有什麼東西自網兜中一躍而出，轉眼間便高高飛起，卻又重重落在了草地上。

  「……」

  她還微微有些愣神，林昀已經出手，飛快將掉落出去的那一條魚逮輝網兜中，另一條魚卻是安分不已。喬意柔藉此機會，細細打量著那兩條魚。

  卻見光滑的鱗片閃著若隱若現的微光，之前在水中看到的隱隱漾著粉色的光，此時倒是淡了許多。

  「那麼？」其實現在再看這魚，和尋常的魚也沒有什麼兩樣，頂多是樣子嬌小了些，魚鰭輕巧了些罷了。看來還是因為泉水的緣故。

  她又將視線轉回泉水上，只見水面上恢復了一片寧靜，好似那裡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活物一樣。

  「喬伊，快把魚提過來。」循聲望去，卻見林昀蹲坐在那處，面前不知何時架起了一個火堆，冉冉的火焰正熊熊燃燒著。映照著林昀一臉鮮艷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