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夜尋天泉

  此事還是被林昀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了，黑衣長老臨走時卻憤憤瞪了楊柳青一眼依舊對她之前出言不遜耿耿於懷。

  林昀笑笑，並不理會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在他眼中，當屬喬意柔反應最為重要。爽朗問道：「方才那事沒有掃了你的興致吧？」

  那些本來被這邊動靜吸引過來看熱鬧的人們三三兩兩散去，轉瞬間又恢復了清靜。喬意柔搖搖頭，朝林昀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說道：「無事，我們繼續吧。」林昀得到肯定的話，面上緊張情緒忽而鬆懈下來。

  這一切都被裕王收入眼底，望見喬意柔難得露出真心笑容的清麗臉龐，他的面色反倒漸漸沉了下去。

  「這是蒼雲派的偏殿，是盟主和長老們的居所，還有那處……」林昀伸出手指，遙遙指著一個地方，說道，「那是蒼雲派的後山，有一片茂密的林子，還有天泉。」

  「天泉……」喬意柔口中輾轉著這兩個字，眼中興致盎然，仿佛對這天泉充滿了好奇。

  林昀見此，停下了腳步，定定站在喬意柔身邊，揚著一張俊朗陽光的臉，殷切的同喬意柔解釋道：「喬伊，你有所不知，我們蒼雲派最為著名的景觀，除了那高聳入雲的蒼雲山外，便是那後山密林之中的天泉了。那天泉里的泉水，似能解百毒，還有延年益壽之功效。」卻頓了頓，說道，「但是除了盟主和蒼雲派中長老，外來之人是絕不能進入密林的。」

  此話倒是不虛，裕王垂下眼瞼，對林昀說的話深以為然。天下誰人不知，這蒼雲派天泉之功效神奇，傳聞蒼雲派之所以高手輩出，便是仰仗了那天泉之功效。雖然無從考證這個傳聞的真假，但是蒼雲派素來嚴令禁止外人進入後山密林倒是真的。

  「那你可曾進去過？」喬意柔不可避免的，對那天泉產生了興趣。

  幾人也都站在離林昀不遠的地方，側耳細聽他接下來的每一句話，畢竟他們對那傳聞中的天泉，還是抱有極大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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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林昀清咳了幾聲，隨即說道：「我自是體會不到那泉水的功效，但是有一點，那泉水中的魚是極為好吃的。」說著他故作神秘的將俊臉湊到喬意柔耳邊，悄聲說道：「上次我偷偷潛進那後山密林中，在那天泉水中撈了幾條魚，考來鮮美異常，令人口齒留香。」

  殊不知這話清晰無比的落入在場所有人耳中，裕王面色愈發陰沉，他眼中的他們——湊的未免太近了！

  好在林昀也沒有故意套近乎的意思，在說完這句話後，比便退回了自己的位子。卻朝喬意柔投去一個微妙的眼神，這下便只有喬意柔注意到了，回之會心一笑。

  二人的小動作並為被他人所察覺，接下來的一路，林昀依舊眉飛色舞的向眾人介紹著蒼雲派的一景一物。說的人興致勃勃，聽的人興致懨懨。

  「眾位可需要用茶，我帶你們去大廳用些茶吧。」林昀自然察覺到了眾人興致不再，便適時的說出了這番話。

  秋娥頓時懈了滿身疲態，她從方才就一直精神不濟，皆因之前沒有恢復完全。如今不過走了幾步路，額上便有了些許虛汗，但看眾人興致不減，自己又不好掃興，便強自忍了一路。

  如今聽得林昀的話，不由自主應道：「如此甚好。」眾人一時間無言，卻引得林昀側目，說來他從始至終還沒有注意到這位看起來年齡略大但風韻猶存的婦人呢。

  看她跟喬伊走到一塊，莫非是親近之人？思及此，他便客氣的對秋娥抱拳，用充滿歉意的語氣說道：「是在下考慮不周，想來夫人陪我們走了這麼長時間，早該倦了才是。」

  「不不不，公子客氣了，能陪各位公子遊玩，是我之榮幸。」卻迅速掩去眼底那抹慌亂，抿了一個極為諂媚的笑說道。

  裕王只冷冷撇了她一眼，卻不發一言。這個女人，他且容她再自由一段時間，不久之後，就該算一算他們之間的帳了。

  是夜，月色如水，蒼雲山雲霧不散，微風給這夜送上一片微涼。

  他們的住處被安排在離主殿較為偏遠的東殿閣。由於蒼雲派近來客人漸增，因此許多人便被安排住在一起，喬意柔便和裕王住在同一間屋子中。

  漆黑的房間中，靠著窗前投下的一抹月光，使得喬意柔足以看見屋中物什。側耳凝神細聽，聽得塌上裕王安穩的呼吸聲，仍是謹慎的點燃燭火，在那上面焚了一些安魂香。這才鬆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推開那扇門，走了出去。半晌便順著自己記憶中的樣子，走到了白日林昀指給他們看的那個方向。

  早有人在那處翹首以盼，正是林昀。

  「我就知道，你果然會來。」他的語氣中閃著雀躍。

  喬意柔無奈一笑，說道：「你都那樣提示我了，我若是再不來，豈不是辜負了你一番好意。」神色略有變化，搖了搖手中那把摺扇，狀似不經意間接著說道：「我對你所說那鮮美無比的魚肉，倒是感興趣得很哪。」

  林昀會意一笑，依舊賣了個關子：「那魚，可是稀奇得很，通體泛著粉光，而且生存的地方……」

  說話間，林昀帶著喬意柔，已經走到了後山入口處，卻是一個狹窄的山縫，恰巧僅容一人通過。

  「這想必不是後山的入口吧？」喬意柔只一眼，便道出了玄機。林昀讚許的望了她一眼，隨即輕聲解釋道：「此處是我誤打誤撞找到的密道，並無守衛。」說著他彎身低頭上前，鑽過那處狹窄的山縫，身後手指微微向喬意柔勾了勾，示意她跟上。

  儘管山縫實在窄小，但是對於喬意柔和林昀二人，順利通過還是很有把握的。果然，無需片刻，他們便穿過了那道幽深暗黑的山縫。

  再呈現在眼前的，赫然是另一個世界。林中的月光，似乎總要更為皎潔明亮，照在幽幽密林中，泛起陣陣綠光。

  「這……」微微瞪大了雙目，對眼前之景感到不可思議。仿佛走進畫中，那一棵棵茂密的樹旁縈繞著的朦朧，令人置身於仙境。

  林昀瞥見喬意柔一臉陶醉的神情，面上會心一笑，不免解釋道：「這片林子本沒有什麼稀奇，只是因為它位於蒼雲之頂，常年霧氣繚繞。再有，這是最接近月亮的地方，站在最高的頂處看月亮，好似伸手便能觸及。」

  所以愈發照得這林子中綠光泛濫是嗎？林昀轉眼，正看到喬意柔的臉在月光的普照下，顯出幾抹靜謐的柔和。

  那月下緩緩走來的少年，凝了那雙柔情似水的目，抿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令人感受到如夢似幻的美……不，美得太不真實了，林昀虛虛握拳，忽而開口打破了這份柔和的靜謐：「接下來我們去找天泉吧。」

  這話卻引得喬意柔眉頭微皺，不解道：「找？你不是來過嗎？」

  俊臉悄然浮上一抹愧色，同時還伴有幾分羞囧，粗粗回答道：「上次是誤打誤撞，此次，不記得路了。」事實也的確如此，上一次他進入這蒼雲派後山，還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自己碰巧的進入這片山林，還以為迷路。

  便誤打誤撞找到了那處天泉，又恰巧餓了，見那泉中有魚，雖然長相奇異，一時間也顧不得那許多。麻溜利落的手腳並用，撈起了一兩條魚，點起火堆，粗粗烤制了一番，便囫圇下肚了。

  至今再想起來，只覺得那魚鮮美異常，不似人間之物。如此珍稀的美味，他自然想讓喬意柔也嘗嘗，便情不自禁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越是如此，越是找不到接下來的路，半晌之後，他們停在了原來的地方。

  「林昀，你這是何意？」說話的語氣略顯打趣，面上神情更是似笑非笑。她就知道半路會出岔子，畢竟以林昀的性格，定不是個靠得住的。

  林昀還不知曉，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喬意柔已然在心裡對他的能力產生了懷疑。此時他雖然因為回到原點而略顯尷尬，卻沒有因此喪氣，反而望向喬意柔，問道：「你可是餓了？」

  喬意柔自是搖頭，淡淡說道：「沒有，你可想起來路了？」話雖如此，不由自主吞咽口水的動作卻暴露了她。

  頗顯侷促的撇開視線，不去看林昀。難得見到喬意柔別樣的情緒，林昀反而心情一喜，卻連忙從袖口中掏出一個潔白如新的饅頭，說道：「吃吧，我從晚膳里扣下的。雖有些涼了，好歹能夠填填肚子。」

  望著他一派真摯的臉，喬意柔不忍心生拒絕，便點點頭，接過了那早已僵硬的饅頭：「多謝。」言罷將饅頭湊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贊道，「不錯。」

  林昀就站在一旁，愣愣的看著喬意柔吃下那個饅頭，面上綻放出傻乎乎的笑。親眼看著喬意柔一口一口將那個雪白的饅頭，最後吃到連渣都不剩，他心裡無比欣慰，面上更是毫不掩飾的雀躍。

  「飽了……」整整咽下一個乾癟的饅頭，喬意柔的喉嚨有些干。眼神在林昀身上掃了掃，見他同樣沒有帶有水囊，心裡失落，面上卻一派鎮定，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快些尋找天泉吧，若是時間再久些，怕是連月亮都不出來了。」

  她的擔憂全然不是空想，現在剛入夜不久，夜色尚且朦朧。怕只怕，再過一段時間，烏雲蔽日，那麼這片山林之中，將會伸手不見五指。那時候再想找到來時路，便是難上加難了。

  「好,容我想想。」林昀此刻也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放下心裡躁動，緊緊閉了雙眼，回想著自己兩年前來到此處的一切細節。

  彼時喬意柔便在旁邊，一直靜靜望著他。不知過去了多久，好似是一瞬間，又像是天長地久。林昀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目，第一句話便是：「我想起來了，喬伊！」

  她緊緊跟在他身後，沿著一條長滿迷迭花的小路走去。一前一後兩個腳步，難免踩到了一些花朵，喬意柔心裡略有歉意。林昀的腳步更為沉重，每踏下一步，便要驚起花叢中的一片飛蟲，它們翻飛著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音。倒是給這片靜謐的夜增添了一番別有韻味的生機。

  走著走著，林昀的腳步忽而慢下來，喬意柔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他慢下來了，她便也停住了。他擋在喬意柔身前，舉手示意，嘴裡輕聲說道：「喬伊……你聽。」

  喬意柔便當真閉了眼睛，側耳靜聽著周圍的一切聲音。除了風吹草動，偶爾蟲鳴，這其中還混雜著那麼一絲……一絲泉鳴！驚喜，睜眼：「它在哪？」

  林昀回頭，伸出食指，放在嘴巴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稍稍側耳聽了片刻。隨即語氣堅定的說：「跟我來。」不知何時，他已經牽起了喬意柔的手。

  順著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二人漸行漸近。直到喬意柔眼前出現那一汪清澈閃著波光的泉水，在月光照射下泛著粼粼微光。在那高高的崖壁上有一處泉眼，也是唯一的泉眼，極細極細。

  輕柔而又綿長的細流緩緩注入到下方那灘清泉中，發出泠泠清脆的柔和聲響。入耳可辨的清涼。

  「水天皆一色，天地間唯有此泉……」有感而發，不由得喃喃出聲。

  「還有呢。」林昀不知何時站在了喬意柔對面，他們中間，隔著那汪清澈天泉。彼岸之少年，恍若隔世。

  林昀痴痴的望著喬意柔，也不管她是否聽到，輕聲說道：「喬伊……你看這裡，是我為你找尋的似夢幻境……」接著，他忽而抬手，卻是握了拳的。

  此時夜深，月兒已然隱進雲梢。

  喬意柔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因為黑暗，她險些看不清他面上神情。他卻對著喬意柔痴痴一笑，緩緩鬆開了那隻握拳的手。隨即……閃爍著明亮螢光的輕飄飄的顆粒，自他手中，緩緩上浮，旋轉,旋轉……

  僅僅是這一顆閃爍星辰，仿佛照亮了整個夜晚，二人痴痴的望著那顆「光」緩緩升上天際……眼看著四周又要恢復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