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百鬼封路

  「操你媽的，別讓老子逮到你！」我心裡怒吼一聲，匆忙游到水面上，用最快的速度換了口氣，然後一個猛子扎進水中，將手掌插進棺材裡，拼命去抬棺材蓋。

  徐瑩被困在棺材裡出不來，出於求生的本能，一樣也在用手掌狠狠撐著棺蓋，可棺材裡還存著一部分空氣，導致內外承受到的壓力並不一樣，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將它掀開。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真要我眼睜睜看著徐瑩被困死在裡面？

  我不甘心，將兩條腿踩在淤泥堆積的水池子底下，使勁吃奶的力氣往上掀。

  可人不是魚，一旦下了水，肯定沒辦法像陸地上那麼靈活，而且在用勁的情況下，氧氣消耗很快，根本憋不了多少時間，沒過一會兒，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來了。

  我不敢鬆手，換氣會耽誤很多時間，而徐瑩被困在裡面，肯定比我更加難受。

  繼續嘗試了一下，棺材蓋下卻突然伸出了一隻小手，輕輕拉著我的手背，用手指劃在我的皮膚上面，艱難地寫了一個字，「走！」

  我絕望了，儘管待在水下，可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往外流。徐瑩讓我走，是知道自己沒救了，所以才不想連累我嗎？

  我為什麼這麼沒用，救不了王瞎子，現在連徐瑩也救不了！

  

  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充斥在了我的心頭，讓我的情緒在一瞬間就變得瘋狂了，我不顧一切地待在水下，用手掌去掀，用牙齒去咬，甚至不停用腦袋去撞棺材蓋，用盡了一切辦法！

  鬼使神差般的，我又摸到了那柄匕首，眼前突然一亮，暗罵自己的愚蠢，趕緊把匕首抽出來，卡在那道裂縫裡面，形成一個支撐點，拼命用力撬著棺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就在我滿臉憋的青紫，即將失去力量的時候，那棺材蓋卻悄悄鬆動了幾分，在浮力的帶動下，主動往外移動了一段距離。

  成功了！

  我因為憋了太久的氣，此刻早已經達到了極限，就在棺蓋鬆動的那一瞬間，便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隨即，大口大口的池水灌進了我的喉嚨里。

  我氣管被嗆了一下，馬上就不行了，縮回手掌，死死捂緊自己的喉嚨，腦子一黑，意識越來越不清醒。

  好在徐瑩很快從棺材蓋下掙脫出來，用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衣領，將我拉扯出了水面，當新鮮空氣闖入我胸膛中的瞬間，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充斥在了我的心頭。

  我身邊的這個少女臉色蒼白，可手中卻很有熱度，抓住她的手掌的時候，我無比確信，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徐瑩。

  我倆爬上岸，靠著一塊石頭不停喘息，直到將快要爆炸的胸膛徹底平復下來後，緩緩站起身，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很狼狽。

  一臉蒼白，看起來很虛弱的徐瑩忽然開口問我，「笨蛋，為什麼要這樣救我，你難道不清楚，自己也會被憋死的嗎？」

  我笑了笑，把地上的小燈籠抓在手裡，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當發現你被困在棺材裡之後，我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恨不得自己去替你。」

  「你真是個笨蛋！」徐瑩拍了我一下，唇角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划過。

  「我本來就不聰明，不然哪能看上……」說說到這兒，臉紅的人反倒是我自己，及時住了口，等氣喘勻之後，蹲在地上說道，「快上來吧，我先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嗯，」徐瑩主動趴在我背上，兩具身體緊緊地貼著，使我能夠感受得到她那顆跳動的心臟。

  可當我舉著燈籠站起來之後，臉卻一下子黑了。因為我手裡的燈籠居然快滅了，裡面的香燭已經燃燒到了底子，就剩綠豆這麼大一點！

  壞了！

  那張人皮這麼做，除了打算殺掉徐瑩，還想通過這種方式拖延時間，讓我也跑不出去。

  徐瑩也發現了我的窘境，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對我大聲吼道，「陳凡，先別管那麼多，你儘量跑就是，我試試其他辦法！」

  「好，」事已至此，就算再難，我也必須把徐瑩背出去，當即撒開腳步，往村外狂奔。

  引魂燈一滅，很快就有陰風卷向了我們，我肉眼凡胎，看不見鬼物，可徐瑩卻能通過陰魂的氣場感應到他們的存在，每當有鬼魂靠近的時候，她都會甩動長鞭，往空氣中打出去。

  每一次甩動長鞭，我都能看到空中某個地方正冒著黑煙，然後就有一道披頭散髮的陰影從我眼前掠過去，不知道被長鞭卷向了哪。

  但徐瑩剛剛和那張人皮交過手，氣力不濟，光靠她一個人肯定對付不了太多鬼。

  沒過多久，狂奔中的我就感到腳踝被某樣東西扯了一下，然後背著徐瑩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將我磕得青皮臉腫，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就看到一張發黑的手，正朝我脖子上抓來。

  我記得徐穎講過，大多數孤魂野鬼都只能依靠幻覺害人，能主動現形的，一定是厲鬼！

  我不確定抓在我脖子上的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脖子上一涼，然後就又開始窒息了。

  徐瑩此刻正揮動長鞭，與另外幾道鬼影子糾纏，看見我這裡有危險，趕緊衝過來，貼了一張黃符在鬼手上面。

  黃符很快被引燃，然後空中冒起了一串黑煙，還發出滋滋的響聲。

  「陳凡，你不是有兩枚銅錢嗎，為什麼不用？」徐瑩身體很虛，把掐在我脖子上的鬼手大腿之後，腳步就開始輕飄了。

  我急得直冒冷汗，苦著臉說道，「可我根本看不見鬼啊，怎麼打？」

  「給，姑奶奶這裡還有幾片桃葉，你省著用！」徐瑩將一把皺巴巴的桃葉摔在我身上，又起身去打鬼了。

  我趕緊用桃葉飛快地揉著自己眼睛，放下葉子的時候，發現眼前一下子就多了十幾張麻木的臉，正揮動著長指甲朝徐瑩那邊抓去。

  他們很聰明，知道徐瑩才是主力，而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而已，所以將主要的攻擊目標都放在了徐瑩身上。

  我將兩枚銅錢取出來，用紅線綁著，也學著徐瑩的樣子，朝那些鬼魂腦袋上砸去。

  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凡是被徐瑩用長鞭卷中的鬼魂，還能繼續掙扎一陣子，可那些鬼物一旦碰到了我的銅錢，馬上就化了。

  我們一起動手，反倒很快就把那幫鬼魂野鬼打得不敢再上前，然後徐瑩趴在我的肩上，催促我，「不要瞎使勁了，快走！」

  她已經是強弩之末，趴在我肩上有氣無力地喘著氣，在這麼耽誤下去，我倆很可能會把所有鬼魂野鬼都招來。

  「快走！」就在這個時候，在我背後卻突然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音，隨後有人推了我一把，然後，我感覺背後居然颳起了一股格外強烈的陰風，居然把那十幾隻堵在面前的鬼魂野鬼都給吹散了。

  這股陰風很兇猛，還夾雜著一股腐爛的味道，差點將我掀得跌了一個大跟頭。

  我猛回頭一看，卻發現身後什麼沒有，剛剛是誰在推我？

  「還不走！」那道低沉的聲音又響起在了我的腦後，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嚴厲。

  我把心一橫，悶著腦袋就往前沖，那股陰風時刻徘徊在我和徐瑩身側，雖然很冷，可有它在，卻沒有鬼魂野鬼敢再靠近我。

  我跑了很久，想起剛才的聲音很熟悉，突然反應過來，邊跑邊問，「二太公，是你嗎？」

  「……」對方沒有回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代表默認。

  跑了十幾分鐘，我感覺馬上就能出村了，可還沒來得及得意，腦袋上卻扣下了一團黑影，隨即我聽見了一聲厲吼，背後那股陰風突然離開了我，與那團黑影扭打在了一起。

  這次我總算看清楚了，剛才在我身邊保護著我和徐瑩的那道影子，的確就是二太公，至於跟他扭打在一起的那位，卻是先前算計過我的人皮。

  他們打鬥得很激烈，可很快，我就發現二太公根本敵不過那張人皮，被它死死地包裹起來，像氣球一樣，在人皮的束縛下不停地掙扎著。

  「啊……伢子，你快走！」人皮突然鼓起來，十分清晰地印出了二太公那張猙獰的臉，在向我發出最後一聲警告之後，二太公用手死死抓著人皮，拽著它往村子裡的方向飛快地飛回去。

  「二太公，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說完這句話，眼淚早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強行抑制住心裡的悲痛，我背著徐瑩跌跌撞撞地奔跑。

  此時，我距離出村的路口已經很近了，只要穿過這片濃霧，就可以重新得到自由。

  徐瑩也感覺勝利在望，情不自禁地用手抓緊了我的胳膊，宣洩著自己的激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能活下去，什麼仇報不了？

  可正當我滿心興奮，以為馬上就能脫離魔爪的時候，前面的一片林子卻突然倒下了，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鬼影子，正一臉怨毒地看向我們。

  然後，我的耳邊響起了一片冷幽幽的鬼哭聲，「嗚嗚……你要拋下我們到哪裡去？我們都死了，嗚嗚……你也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