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本來床也要扔，我看這床挺好的，就把床留下了。」

  敗家老爺們！趙筱漾活動手腕，想打人怎麼辦？小怪獸長成了大怪獸，怎麼那麼能敗家！

  等周錚起來已經是中午，他的頭髮有些亂，耷拉在額頭上。光潔白皙的額頭下一雙眼疲倦漠然，濃密睫毛垂著。穿月白色休閒襯衣，黑色長褲，一擺系在褲腰裡，慵懶散漫。腳上踩著灰色小兔子拖鞋，跟那個冰冷的臉形成反差。

  「給你煮麵？」

  「嗯。」

  中午吃的米，周錚剛睡醒，他吃米會難受。趙筱漾去廚房給他煮了一碗雞湯麵，端著出來周錚松鬆散散歪在椅子上，要睡不睡的。

  「還沒睡醒？」

  周錚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拿起筷子吃麵，「一會兒去機場。」

  

  接王昊去。

  趙筱漾倒了一杯牛奶給他，周錚是很喜歡喝牛奶的，從小到大，長成牛奶肌。趙筱漾看他敞開襯衣的領口，光潔白皙的肌膚。

  「要量體溫嗎？我去拿體溫表。」

  「沒感冒。」話落又打了個噴嚏。

  趙筱漾：「……」

  三十七度五，不算發燒。趙筱漾沖了一杯感冒沖劑，端過來，「吃完飯記得喝。」

  「嗯。」

  「你家客臥不是沒有床？」

  周錚正喝水嗆住，連忙抽紙擦掉水漬，趙筱漾記性怎麼那麼好？

  「有床沒被子。」周錚繼續面無表情。

  「被子扔了，可不就是沒有。」趙筱漾抱臂坐在對面，她偏瘦，頭髮過肩。做了內扣，尖俏的下巴，大眼睛明亮，精巧的鼻尖下是櫻唇。穿一條深藍色長裙，就那一張嫩生生的臉，竟能生出霸氣，氣場強大。

  「什麼時候買的這條裙子？」

  「鋪地毯幹什麼？」

  「你摔跤不怕疼？」周錚蹙眉看她一眼，起身過來抬手捏住趙筱漾的下巴，眯了下眼睛。俯身握著她身後的餐椅靠背，壁咚趙筱漾，「嗯」

  低低沉沉的嗓音從胸腔里發出來，趙筱漾看著他的喉結到下巴。忽然想到他晚上的喘氣聲，可恥的臉紅了，「嗯什麼？吃完飯走了。」

  「臉紅什麼？趙小姐？」

  開門聲響，趙筱漾猛地推開周錚，說道，「快去準備，出門了。」

  保姆阿姨進門。

  周錚若無其事的做回去，好像剛剛耍流氓的人不是他。把感冒藥喝完，揉了揉太陽穴，「你開車，我睡一覺。」

  趙筱漾又快步上樓取了一條毯子，上車把毯子遞給周錚道，「蓋著吧。」

  周錚創業初期比較拼命，想做出成績，經常通宵寫遊戲代碼。一兩天不睡是很正常的事，導致現在特別嗜睡，一旦熬夜第二天什麼事都做不了，頭疼。

  周錚嘴角揚了下，媳婦知道心疼人。

  又很快把快翹起來的尾巴壓回去，他從褲子口袋摸出一盒糖，修長手指拿著送到趙筱漾的嘴邊。

  「換了個草莓味。」

  趙筱漾打了把方向，車開上主道路，咬掉硬糖，也碰到周錚的手指。她臉上熱了下，很不自在。

  光天化日下被周錚餵糖。

  「甜麼？」

  「嗯。」

  周錚往自己嘴裡扔了一顆糖，嚼著，哼著一個低低的調子。趙筱漾看他，周錚坐直毯子滑落，他修長的手指敲了下手機，點擊錄音。

  這回趙筱漾聽清楚了，他唱的是粵語版的相依為命。

  周錚唱歌一直很好聽，那次他們去雲南，他坐在街頭敲鼓唱歌。肆意又張揚，少年狂傲不羈，什麼都嘗試，什麼都做到極致。

  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不在意是否會有歧視。

  當時趙筱漾很震撼，震撼於周錚的放浪，震撼於他的無拘無束。人格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

  兩分鐘後周錚按著手機，把糖咽下去，道，「你把手機給我。」

  趙筱漾拿起手機遞給他，周錚注視著她的側臉，「密碼。」

  「071611」

  周錚輸密碼的手一頓，抬眸，「11？」

  七月十六趙筱漾的生日，一月一號周錚的生日，周錚抿笑轉頭看向窗外，飛馳而退的街道，他那個理科生古板小女孩竟然偷偷藏浪漫。

  到機場是三點，趙筱漾接過自己的手機，「你做什麼？」

  「沒什麼。」

  趙筱漾一邊往機場走，一邊打開手機翻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特殊，便收起手機裝進包里。走到出口處，趙筱漾先看到了蔣旭然，蔣旭然穿著白色T恤，背著雙肩包靠在肯德基門口。他的膚色白的很不健康，顯得陰鬱。

  「旭然。」周錚先開口。

  蔣旭然抬起頭，略長的劉海下一雙桃花眼抬起來，隨即笑了起來，「你們來了？」

  他們在群里什麼都沒有說，沒有約。周錚抽出手和蔣旭然碰了下掌心，站在一邊，「快到了。」

  「剛剛廣播說過了。」

  「你們要喝東西嗎？」趙筱漾說，「我去買。」

  「不用。」

  三點二十，蔣旭然的媽媽出現在入口，她早年做過明星，現在戴著口罩。氣質美人拿著手機一邊翻信息一邊往這邊走，蔣旭然揚眉，始料未及。

  「媽媽。」

  蔣旭然媽媽抬頭看到蔣旭然，立刻走過來，「你們怎麼都在？」

  「接王昊。」

  蔣旭然審視母親，「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昊昊。」蔣旭然媽媽看到趙筱漾和周錚，打了招呼，說道，「你們都過來了？真是的。」

  說話間，趙筱漾看到周啟瑞和薛琴，薛琴過來她能理解，昨天過去老宅薛琴提過，周啟瑞怎麼也來了？

  「筱漾，周錚。」薛琴過來一人塞了一個應援牌，說道，「一會兒你們拿著，我們昊昊也是有排面的。」

  王昊輸了，網上罵的鋪天蓋地。別人有人接機，他們也要有，哪怕沒有粉絲，他們是王昊的粉絲。

  周錚看了眼應援牌：不曾在你巔峰時慕名而來，也不會在你低谷時離你而去。

  不知道從哪裡抄來的圈話，周錚不想接，「太尬了。」

  「哪裡尬了？多好多溫暖。」

  周啟瑞看了看應援牌，睜眼說白話，「是挺溫暖，堅強的後盾的意思。」

  「爸，這不是閱讀理解。」

  「讓你拿就拿，哪那麼多話？」

  總不能讓周啟瑞拿吧？

  周錚冷著臉把應援牌反扣在手邊，深吸氣，忍了。

  趙筱漾看自己的牌子，上面寫著：青春不負年華，你是最優秀的日天。

  趙筱漾默默把下巴放了回去，阿姨真前衛，真大膽，真朋克！

  三點四十，陳默到了，手裡拿著橫幅，和周錚站在一起，幾個應援牌傻得的不分上下。三點五十，王博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一絲不苟，卻扛著巨大的粉紅應援牌走了進來。應援牌上面還有著跑馬燈，BULINGBULING的。幾個人面面相覷，薛琴忍不住開口，「小博，你這個大牌子哪裡做的？威風。」

  趙筱漾繃著臉轉頭看周錚，捏了下周錚的胳膊，強忍住笑。

  周錚仍是面無表情，特別能憋。

  三點五十二，王昊爸媽小跑趕到，氣喘吁吁。「阿琴，昊昊到了嗎？我們來晚了，找不到合適的燈牌。」

  看到王博的時候愣住，意外道，「你不是不來？」

  「我沒說。」王博解開袖扣，捲起西裝袖子。

  王昊爸媽：「……」

  王昊爸媽已經六十了，穿著王昊所在隊伍的隊服，虧得兩個人顏值都高，沒發福，撐得住這衣服。

  四點，第一批電競選手走出來。這次比賽他們拿到了第一，打敗了韓國隊。年輕的男女粉絲狂吼歡呼，粉絲整齊的喊著口號，氣勢宏大。

  薛琴碰了下王昊媽媽的胳膊，「我們是不是沒有口號？」

  「你們是MT的粉絲？」

  旁邊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問道。

  趙筱漾點頭，「我們是MT的粉絲。」

  「哦，那是一起的。」小女孩鬆一口氣，舉起手裡的條幅，找到組織了。

  竟然還有個粉絲。

  「讓我百度查下口號。」

  一個個隊伍走出來，MT是最後走出來的，粉絲很少，稀稀拉拉。小女孩尖叫著哭泣，喊道，「KEY牛啊！KEY永遠不敗！」

  KEY是MT的打野。

  王昊拖著行李往外面走，他裡面穿著T恤，隊服外套搭在肩膀上。他聽到歡呼聽到尖叫，扯了下嘴角，自嘲道，「電競，菜就是原罪，菜就什麼都不配擁有。」

  方伶俐想抽他後腦勺，可現在王昊長高了，抽不到。

  「不就是別人有應援你沒有麼？我現在出去給你應援。」方伶俐說，「多大的事兒？別酸。」

  「誰酸了？」王昊說，「我沒有。」

  走出機場，KEY在粉絲的簇擁下走了。上單低頭罵了一句，拍了下王昊的肩膀，王昊心裡酸酸的，沒說話。

  「王昊！」

  王昊忽然聽到一聲喊，他抬頭看到出口處大哥頂著那張古板的臉，舉著應援牌，「筱漾，來起個口號！」

  「我們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無論成敗，與你同在。」口號是臨時編的，尬的趙筱漾頭皮發麻。

  四周路人看了過來，這可能是史上平均年齡最大的電競粉絲團，很惹眼。岑差不齊的口號，浮誇招搖的應援牌。王昊抬手捂著臉，笑了起來。

  傻死了！

  他丟下行李大步走過去抱住父母，臉埋在媽媽的肩膀上，痛哭出聲。這麼久，面對尖銳的辱罵，他沒哭過。深夜絕望的時候，他跟周錚打電話最多是哽咽。

  現在他痛哭。

  肩膀上多了一隻手，又多了一隻。當初因為父母不同意，他憋兩年不聯繫父母，不回家。他總認為父母不理解他，他們不懂電競，什麼都不懂。他們之間有著鴻溝，有著距離。失敗的那瞬間，他最怕的是回頭，怕看到父母的失望。六年時間，證明自己的無能。

  「無論成敗，你都是我們的驕傲。」王爸爸握住王昊的肩膀，「我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