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趙筱漾腦袋裡那根弦轟然斷裂，王昊和方伶俐兩個跑調大王在吼，「揮劍斷天涯，相思放不下。」

  趙筱漾心跳的飛快，嗓子發乾。昏暗的燈光下，周錚黑眸沉沉，五官深刻，和其他少年不太一樣，他的目光極具侵略性。

  這是第幾次了？他就那麼猝不及防的親。

  王昊和方伶俐唱那段漫長的RAP，唱的支零破碎，慘不忍睹。宛若車禍現場，還是最慘的那種。撕心裂肺，鬼哭狼嚎。

  趙筱漾咬著下唇，周錚把橘子水喝完，仍是注視著趙筱漾。那種目光沉如深海，令人逼仄，趙筱漾有些喘不過氣，她往後退了一些。

  周錚放下易拉罐，移過來，趙筱漾立刻起身，「我去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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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筱漾直衝出門，王昊和方伶俐還在對K，閉著眼聲嘶力竭的吼。他們兩個的唱法，可能是想把對方給難聽死。

  周錚起身走出了包間，單手插兜往洗手間方向走。

  趙筱漾在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站在洗手池前靜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的臉還有些紅，劉海濕漉漉的貼在皮膚上，她有些狼狽。

  趙筱漾閉上眼，深吸氣。她亂的很，怎麼辦？

  覺得不對勁，趙筱漾回頭看到旁邊一個男人直勾勾看著她，洗手池的是男女共用。男人的眼神很奇怪，趙筱漾本能的不舒服，她轉身快步走進洗手間。她出來的時候男人還站在門口，趙筱漾察覺到危險，她匆匆洗手。

  「美女，你叫什麼？哪個房間的？」

  趙筱漾埋著頭不說話，關掉水轉身打算走。

  「你見過這個嗎？」

  趙筱漾回頭猝不及防看到個醜陋的東西，那一瞬間，她是蒙的。整個世界一片空白，男人還在笑，「好看麼？」

  眼前一道身影閃過，一拳砸翻了那個中年男人。周錚狠狠踹過去，男人慘叫，他指著男人，「你等著坐牢吧！」

  趙筱漾還怔著，大眼睛裡蓄滿了淚，她的喉嚨里仿佛塞滿了棉絮，讓她無法喘息，她的心臟身體全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之中。

  「趙筱漾。」周錚握住趙筱漾的手腕，另一手拿出手機報警。

  趙筱漾回過頭，盯著周錚的臉。停在胸口的血液終於是衝破麻痹的神經，她的喉嚨里發出奇怪的聲音，她猛地抱住周錚就哭出了聲。她的身體是麻木的，渾身發抖，她仿佛沉入深海之中。

  無邊無際的海水淹沒過來。

  歇斯底里的哭，周錚單手摟住趙筱漾，地上的男人翻身爬起來就跑。周錚飛起一腳把人踢到了牆腳，他提高聲音叫路過的服務員，「這裡有個暴露狂！」

  服務員叫了一聲，經理保安全跑了過來。周錚抬手捂著趙筱漾的耳朵，把趙筱漾的臉按到自己身上，跟電話那頭的接警人員描述情況。

  警察很快就到了，詢問之後把人拷上帶走。

  「能去派出所提供信息嗎？」警察詢問周錚，道，「這是你妹妹？」

  「可以。」周錚遲疑片刻，手落下去握住趙筱漾的肩膀，拉到自己身邊，「我們可以配合。」

  趙筱漾哭過之後低著頭，跟在周錚身邊，她怕極了。她以為自己足夠強大，可當那一幕出現在眼前，她整個人都蒙住了。

  「我想吐——」趙筱漾低聲說。

  周錚拉趙筱漾到垃圾桶前，別開臉。趙筱漾吐的天昏地暗，警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去旁邊買了一瓶水遞給周錚，「給你妹妹漱口。」

  「謝謝。」

  趙筱漾的眼睛發紅，麻木的喝水又吐出來。他們上了警車，她垂著頭攥緊衣服的一角，周錚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接通。

  打電話的是張姨，「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了，我和筱漾在外面。」

  「你爸在家。」

  周錚蹙眉，停頓片刻才說道，「晚一會兒回去，有點事。」

  「那好吧，別在外面玩太久。」

  衣服袖子被揪住，周錚垂下頭看到趙筱漾發紅的大眼睛，她搖頭，臉上有懇求。周錚掛斷電話，趙筱漾說，「先別告訴他們。」

  趙筱漾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氣，低著頭。

  「知道了。」

  到了派出所，趙筱漾的情緒穩定一些，能正常的對話，理清思路跟警察交流。KTV那邊有監控，所以調查起來也不麻煩。

  「讓你們家長過來一趟吧？」

  「必須嗎？」周錚蹙眉。

  「對。」警察說道，「如果想要追究他的刑事責任，那讓你的父母過來，這可以算得上侮辱罪。」

  周錚看向趙筱漾，趙筱漾抬手捂在臉上，還是帶他們過來的警察，特別和藹且有耐心，「小姑娘，這件事你沒有錯，你也沒有任何的罪。你是受害人，是他噁心，他是壞人，想要法律制裁他，我們得勇敢起來。」

  趙筱漾放下手，轉頭看周錚。

  「你們監護人的電話給我可以嗎？」

  周錚把周啟瑞的號碼寫給他們，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第一次有殺人的欲望，他多麼想弄死那個老流氓。

  警察走了出去，房間裡只剩下周錚和趙筱漾。周錚轉頭注視趙筱漾，目光沉靜。他們是從餐廳直接過來，趙筱漾只穿著毛衣，單薄瘦小。因為剛剛的哭，她現在還微微抽噎，她的手指在燈光下白的透明。

  周錚握住她的手，趙筱漾嚇一跳，倏然抬頭。

  周錚沒有放開，他緊緊握著趙筱漾的手指拉到自己這邊，趙筱漾小幅度的掙扎。周錚轉身把趙筱漾拉進懷裡，抱住趙筱漾。

  「別怕，沒事的，他們知道就知道，又不是你的錯。」

  趙筱漾的手還抵在周錚的胸口，她的淚就出來了，周錚知道她害怕。強行抱住趙筱漾，右手落上去按住趙筱漾的後腦勺到自己的肩膀上，周錚咬牙陰沉道，「必須要他付出代價，讓他坐牢！」

  趙筱漾抓住周錚的毛衣，哭的肩膀發抖。

  「沒事的。」周錚說，「我在，別怕。」

  周錚能一腳把那個流氓踹到牆角。

  周錚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接通，趙筱漾又坐回去。低著頭狠狠擦臉。小姑娘把自己的臉擦的通紅，周錚沒找到紙，把衣袖落過去小心擦著趙筱漾的臉。接通電話，王昊的聲音沖了過來，「錚哥，你們去哪裡了？」

  「我爸回來了，我們先回家，明天你把包和外套送到我家。」

  「怎麼走的這麼突然？也不說一聲。」王昊嘀咕，隨即又歡脫起來，道，「那我現在給你送過去吧？」

  「被我爸看到又要問東問西，明天家門口見。」

  「哦。」

  掛斷電話，周錚把手機裝回去，低頭平視趙筱漾。他抬手，修長手指托著趙筱漾的下巴，拇指輕柔的刮過趙筱漾的眼下，把淚刮掉。

  周啟瑞是十點到派出所，徑直走向兩個孩子待的地方，他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司機正在詢問警察情況，這邊警察也是嚇一跳，沒想到那兩個孩子是周啟瑞家的，沒想到這輩子能有機會接觸這種大人物。

  「周錚，筱漾。」周啟瑞步伐凜冽，進門快步走向趙筱漾，「筱漾沒事吧？」

  周錚站起來，「沒事。」

  周啟瑞蹙眉，「那個王八蛋在哪裡？」

  周錚想提醒他，在外面說髒話不合適，想想算了，他都想說髒話。

  「要去醫院嗎？」周啟瑞問。

  趙筱漾立刻站起來，搖頭。

  「小陳，你帶兩個孩子回車裡。」

  「好的。」

  趙筱漾和周錚坐進車廂，陳叔要跟周啟瑞處理這件事，很快就離開。他們兩個安靜的坐著，車廂內安靜，呼吸都清晰可聞。

  長久的沉默，周錚從口袋裡摸出耳機遞給趙筱漾，「戴上。」

  趙筱漾把耳機塞到耳朵里，激烈的鋼琴曲響了起來，聲音很大，刺激著耳膜。黑色的奔馳車，後排兩個少年整整齊齊的端坐。

  音樂似乎衝出耳機衝出車廂，飄蕩在黑暗之中。激昂瘋狂的節奏，向命運抗爭，不願意屈服。

  趙筱漾閉上眼，她抿緊嘴唇。

  忽然臉頰上一熱，趙筱漾睜開眼，周錚的手越過她撐在座位上，他傾身。濃密睫毛下一雙眼深沉如同深秋的湖水，他的嗓音很低，「趙筱漾。」少年的氣息乾淨冷冽，純淨得如同冬日早晨含著霜的霧氣，「你可以依靠我。」

  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膚上，趙筱漾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耳朵里是音樂家不甘於命運的嘶吼，那麼瘋狂那麼熾熱。

  車門被拉開，冷風灌進車廂，周錚鬆開趙筱漾坐回去。他抬起修長的手指按了下眉心，隨即手肘壓在車窗上，托著下巴。

  「追究他的刑事責任！」周啟瑞怒氣沖沖的上車，司機把車門關上，繞到駕駛座。周啟瑞轉頭看趙筱漾，怒氣又升了一截，小姑娘未經世事，什麼都不懂，一張白紙卻遇到這樣糟心的事，多大的心理陰影？

  到了家，趙筱漾先回房間，張姨披著衣服出來，「先生，阿錚，回來了？發生了什麼？」

  「沒事，你去睡吧。」周錚面色不愉。

  張姨又看向周啟瑞，周啟瑞剛要說話，周錚強行插話，「你先回去睡，我和我爸有事要說。」

  張姨臉色有些難看，忍下氣，「有事叫我。」

  轉身回房間，周啟瑞道，「你的禮數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這事兒跟她說的著麼？她會不會傳出去？」周錚走到客廳，倒了一杯涼茶端給周啟瑞，「你坐下我跟你說。」

  要不是為了趙筱漾，他才不會跟周啟瑞這麼好脾氣。

  周啟瑞養周錚這麼多年，第一次被端茶，真是受寵若驚了。他坐下，瞪著周錚，「張姨在我們家這麼多年，她有分寸。」

  「我不管她有沒有分寸，有的話說在人後，我們也聽不到。」周錚才不信張姨，她是欺軟怕硬，還老傳統，「這件事對於女孩來說，就是不好。」

  「我要你教？」周啟瑞喝了一口水，差點吐出來，涼茶苦的驚人。但想想是兒子給倒了，強忍著咽下去。「你早點睡吧，明天還得上學。」

  「你保證除了我媽，誰都不准說。」

  「你這臭小子！」周啟瑞眉毛一橫，他一開始是沒想那麼細，但這讓兒子指出來他有些沒面子，「沒大沒小是吧？」

  周錚蹙眉，站的筆直，但沒有走的意思。

  「我知道了，你去吧。」周啟瑞先妥協。

  周錚沒有上樓，他轉身去了廚房。

  「你幹什麼？」周啟瑞點了一支煙，回頭看到周錚打開廚房的燈在開火，驚到了。他家這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渾小子，什麼時候學會開火了？「別把廚房炸了。」

  「給趙筱漾熱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