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蔣旭然回頭，猝不及防看到趙筱漾的睡顏，靜美柔和。長頭髮鬆開，散落遮住半邊的臉。昏黃的燈光下，她美的驚心動魄。

  她靠在周錚的手臂上，周錚坐的端正，帽子壓的很低遮住了半邊臉，似乎也在睡覺。趙筱漾動了下，毯子滑落，周錚睜開眼轉頭。

  周錚的脾氣很差，但預料中的發脾氣沒有出現，他用一隻手小心托著趙筱漾的頭，彎腰撿起毯子重新蓋到趙筱漾身上，又把手臂落了過去墊著趙筱漾的頭。

  一瞬間，蔣旭然猶如雷劈。

  

  蔣旭然認識周錚這麼久，第一次見周錚這麼有耐心。周錚抬起睏倦的頭，微眯了一下，碰到蔣旭然的目光，「不睡？」

  周錚的嗓音低沉緩和，一雙眼黑的純粹。

  長久的沉默，蔣旭然開口，「昨天的比賽。」他扯了下嘴角，「我打的真爛。」

  「又不打職業，隨便玩玩。」

  蔣旭然又看趙筱漾，周錚抬眸，蔣旭然立刻回身抽出水喝了一口，蒼白的手指在瓶蓋上擦了下，嘴角上揚淺笑，「也是。」

  「怎麼說服你媽的？」什麼他媽去巴黎把他扔了的鬼話，也就騙騙王昊，蔣旭然先天性心臟病，他媽是絕對不允許他單獨出門。

  「什麼？」

  周錚戴上耳機，靠了回去，「三個半小時，睡覺吧。」

  趙筱漾睡醒的時候一片迷茫，她蹭了一下，才抬起眼，然後看到周錚近在咫尺的臉。周錚睡著，不過坐姿仍是端正，帽子壓的很低，遮住了大半的臉。筆直高挺的鼻樑白的晶瑩，薄唇冷冽，深邃的眼被濃密的睫毛覆蓋。趙筱漾才意識到自己趴在周錚的身上睡覺，立刻坐回去，心跳飛快，她怎麼會睡到周錚的身上呢？太荒唐了。

  廣播裡空乘提醒旅客收起小桌板，趙筱漾一片心虛，周錚知不知道自己靠著他睡覺？會不會又誤會自己對他有不良的心思？趙筱漾整理頭髮。身上的毯子掉落，她撿起來，拿著毯子猛地頓住。

  毯子哪裡來的？

  「醒了？」趙筱漾倏然抬頭，一瓶水遞了過來，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燈光下白的一塵不染，速記是周錚睏倦漠然的眼，「喝水嗎？」

  「謝謝。」

  周錚打了個哈欠，活動肩膀歪靠在座位上，手指搭在眉眼上。他的腕骨清晰白皙，流暢線條延伸到白色的衛衣袖口裡。

  「毯子是你幫我要的？」趙筱漾攥著水瓶，抿了下嘴唇。

  「感冒了我爸媽又要找麻煩。」周錚放下手，抬起驕傲的下巴，移開了視線。

  趙筱漾擰開水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湧入胃裡，讓她清醒一些，「謝謝。」

  空乘過來打開了遮光板，陽光鋪灑進來，飛機里滿是明亮。趙筱漾往窗戶邊挪了下，攥著水把全部注意力落在窗外。起伏的山巒從雲層中顯現出來，大地廣袤，連綿不絕。廣播裡播報麗江實時溫度，最高溫度十一度。趙筱漾從背包里取出毛衣外套穿上，動作間碰到周錚的胳膊，趙筱漾迅速收回手，「對不起。」

  周錚打開自己的水喝了一口，淡漠的眼注視著趙筱漾半晌，忽然覺得很不爽，伸手揉了趙筱漾頭髮一把。趙筱漾被揉的莫名其妙，頭髮就散開了，抬起眼看周錚。周錚收回手，仰起頭把水喝完，精巧的喉結滾動，他把空瓶放回去抱臂靠在座位上，「到了叫我。」

  叫就叫，揉頭髮幹什麼？

  趙筱漾心中的小怪獸蠢蠢欲動，剛剛周錚的手心溫熱乾燥，她又有種很奇異的感覺。說不出來，就是渾身都難受，仿佛心裡爬進了一隻跳獸。奔騰著，讓人坐立難安，她一揮手勾下頭繩。

  「嚯！筱漾妹妹！」王昊回頭就看到趙筱漾如墨長發傾落，驚住了，他之前只知道趙筱漾長得漂亮，但頭髮散落是仙氣飄飄的美。清澈水眸，如玉肌膚，「你的頭髮真長。」

  周錚抬起眼皮，輕飄飄看向王昊，又轉頭落到趙筱漾的頭髮上。趙筱漾瞬間滿臉通紅，王昊叫什麼？趙筱漾匆忙紮起頭髮，王昊說，「又不是在學校，你的頭髮可以散下來，非常好看，沒必要扎啊。」

  趙筱漾更無地自容，有種初中時候穿過那條巷子，一群男生坐成排沖她吹口哨的窘迫感。她很不喜歡這種目光，讓她不安。

  王昊還要說話，一袋堅果就被塞到嘴裡，王昊咬著袋子看向施暴的周錚，「錚哥，你欺負我。」

  蔣旭然狠狠揉了把王昊的頭髮，把王昊的頭髮揉亂。

  王昊吐出堅果袋子，撲上去就揉蔣旭然，兩人鬧成一團。

  十分鐘後，陽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烏雲。

  廣播裡通知麗江下雨了，溫差比較大，建議穿上厚衣服。

  飛機落到麗江機場是兩點半，麗江的雨沒停，一片陰沉。下飛機冷空氣就直逼而來，王昊鬼叫一聲，「這麼冷！」

  蔣旭然瞬間被凍的臉色慘白，他穿的是短袖加襯衣外套，宛若裸奔。正瑟瑟發抖，斜里一件外套遞過來，蔣旭然順著手指看上去。

  「你們不查天氣過來幹什麼？」周錚沉著臉道，「穿上吧。」

  「謝謝。」

  王昊已經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機場大廳，四面透風的冷。

  趙筱漾跟在周錚身後，看了看周錚身上的衣服，快步上前跟周錚並排，脫掉毛衣外套給他。「周錚。」

  趙筱漾的毛衣外套寬大，款式男女皆宜。

  周錚猝不及防趙筱漾遞來一件毛衣，他頓了下，回頭漆黑的眼認真打量趙筱漾。趙筱漾被看的毛骨悚然，她這行為確實有點莽，攥著衣服，「當我沒說。」

  抱著毛衣掉頭就跑。

  周錚雙手插兜，抬起下巴，目光中的冷淡了一些，隨即磨牙。到底還想不想給衣服了？她跑什麼呢？

  四人去取行李，周錚和趙筱漾的箱子先出來，周錚打開箱子從裡面取出外套穿上。蔣旭然和王昊的箱子才到，蔣旭然拿出件藍色衝鋒衣穿上，棒球衫還給周錚。

  王昊跟個放飛的野狗似的，推著兩個的大箱子往外面跑，「錚哥，去哪裡坐車？酒店在什麼地方？」

  周錚開機接收信息，母親把酒店信息已經發過來，在古城附近。出了大廳，冷空氣再次席捲而來。

  周錚拉上帽子，長手過去撈住趙筱漾的背包，「這邊。」

  趙筱漾被扯的踉蹌，周錚意識到手重，不自在的鬆開，揚聲，「王昊，這邊。」

  王昊又一陣風似的竄了過來，真成了野狗。

  攔下一輛計程車，周錚和王昊搬行李，蔣旭然在接電話。清雋面容有著不耐煩，狠狠踢了一腳路牙子，「不用，我跟他們在一起。」

  王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來看到是母親發過來的信息，「你跟旭然在一起？多照顧點旭然，他有什麼不舒服立刻跟我們聯繫。」

  王昊闔上後備廂，說道，「我們三個坐後面，副駕駛給旭然。」

  周錚自然而然坐到中間，他的右手邊是趙筱漾。

  蔣旭然已經掛斷電話上車，回頭沖三個人笑了下，「謝謝。」

  「客氣，我們哥幾個誰跟誰啊。」王昊長手搭在周錚肩膀上，說道，「是吧，錚哥？」

  周錚打掉王昊的手，把地址遞給司機，「去這裡。」

  趙筱漾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飛機，倒是不暈車了，趴在窗戶上看外面。她對旅遊最深的印象是當年爸爸說要帶她去B市看長城，後來她去了B市，卻是參加爸爸的葬禮。

  旅遊兩個字，從此再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

  五十分鐘的路程，車到了酒店。趙筱漾幫忙搬行李，王昊一邊搬一邊哀嚎，「酒店的工作人員呢？能不能來個喘氣的？這是星級酒店麼？怎麼服務態度這麼差？」

  周錚拿出手機打電話，很快酒店的車就過來接，王昊癱在車上，「錚哥，我想吃飯。」

  飛機餐他們嫌難吃，就沒吃，趙筱漾是睡迷糊了，周錚替她拒絕了飛機餐。

  度假式酒店，兩層。進了房間，王昊就把自己扔到沙發上，長腿搭著桌子，「錚哥，你讓酒店送吃的過來。」

  周錚扔下背包，吩咐服務員打開制暖，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到是薛琴接通，「有什麼事？」

  「到了麼？」

  「嗯，在酒店。」

  「王昊和旭然也過去了？」

  「嗯。」周錚踢了王昊一腳，王昊收回腿，他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那正好，給你訂的酒店夠你們四個人可以一起住。」薛琴說，「本來我還擔心你和筱漾相處不好，有旭然在我就放心多了。」

  這什麼媽？周錚冷哼一聲，就聽到趙筱漾軟綿綿的柔嫩嗓音，「喝水嗎？熱的。」

  周錚抬眸，趙筱漾把冒著熱氣的玻璃杯放到他面前，又跑到餐廳接了兩杯水大概是要給蔣旭然和王昊。

  周錚心情好了起來，小姑娘還知道心疼人，先把水給他了。

  「你們要去爬雪山的話，不要讓旭然去，那邊海拔高，他的身體受不了。」薛琴那邊雜音很大，大概是還在忙，「你是哥哥，要照顧他們。」

  「知道了。」周錚有些不耐煩。

  電話那頭停頓許久，薛琴說，「不高興了？」

  周錚拿著電話起身走向客廳的另一頭，站在落地玻璃門前看著外面的雨滴，淅淅瀝瀝落在青石子路上。

  「媽媽這邊工作忙，沒有辦法。」薛琴說，「我也想陪你過去，對不起——」

  那邊有人說，「薛主任，有突發狀況。」

  「錢給你轉過去了，千萬別去危險的地方。不夠花了跟我說，我得去忙。」

  周錚直接掛斷電話，他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撕取了一支煙咬著。打火機藍色火苗捲起香菸，周錚打開玻璃門，冷風灌進來，吹的菸頭猩紅。

  門被關上，阻下冷風，周錚轉頭看到趙筱漾。她清澈大眼落過來，注視周錚片刻，伸手，細白手心裡一顆紫色包裝紙的水果硬糖，「吃糖嗎？」她抿了下嘴唇，軟軟的嗓音很輕的道，「抽菸不太好。」

  周錚咬著煙偏頭，單手插兜靠在玻璃門上，嗓音沉緩，「還沒娶你呢，就開始管人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