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尊大佛
2024-06-07 14:26:08
作者: 糰子
椋夕也沒有要幫誰的意思,只是看著就像是嫌這事情還小了點,像是要把事情鬧的更大一樣,聲音平淡的就幫著加了一句,「也是。這五妹妹自己就懂得醫術,而且府上這些大夫都是這個模樣,恐怕經過了這樣的迫害五妹妹也不敢再讓外人看病了。以後去濟世堂取了藥材回來好好的診治,倒也是個挺不錯的法子。」
原本又被罵又被打的王氏一直在蔫著,這一聽見了濟世堂這三個字,突然就又精神了過來,扯著嗓子就問了一聲,「這和濟世堂有什麼關係!」
椋夕倒是一點都沒被嚇到,微微彎著唇輕笑了一聲回應道,「當時濟世堂是說好了要給五妹妹留著的,五妹妹若是有需要了,當然是要去濟世堂取藥材了。有什麼問題麼?」
「濟世堂裡面沒有她的東西!」
宇文雅妤剛打算說話,就聽見了另外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了出來,眉眼間起了些許的溫柔,倒是也沒有再說話。
「那濟世堂不是母親的陪嫁鋪子麼?為何沒有我的東西?母親說過,這鋪子是以後要留給我做嫁妝的,怎麼晚兒在外面呆了兩年,就不作數了麼?」話音剛落,上官晚昭就扶著老夫人從屏風後面出來了,眉眼間都帶著疑惑,只是目光卻是看著上官菊的。
然而王氏卻像是割了自己的肉一樣厲聲大叫著,「你想得美!怎麼就成了你的嫁妝了?!這是將軍府里的產業,你怎麼一回來就惦記要把東西都拿走!」宇文雅妤好些年都沒有經營管理過這些東西,王氏早就把所有的東西都當成了自己所有,現在要她再交出來,真是和在身上割肉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她倒是忘了,中饋現在也已經不在她的手裡掌管著了。
然而上官晚昭卻是一點都不畏懼王氏這些,只是扶著老夫人坐下之後,慢悠悠的走到了宇文雅妤的身前去,歪著頭疑惑的樣子十分可愛,「四嬸娘許是記錯了吧。這濟世堂是外公一手帶起來的鋪子,是外公給母親的陪嫁,而且母親也早就說著這鋪子是晚兒的假裝。不過四嬸娘不記得也沒有關係,畢竟現在中饋已經不在四嬸娘的手中了,只要祖母記得就好。」
話說到此,上官晚昭眸色轉冷,面上的笑意卻愈發甜軟了起來,「還是說,是母親交給祖母的地契被祖母忘了放在哪裡了,沒讓四嬸娘見過,所以四嬸娘才會誤以為是將軍府的呢?當年祖母說代母親掌管鋪子所以地契都在祖母手裡呢,不過沒關係,黃泉,地契丟了官府應該是會有備案的吧?」
黃泉俯身應聲,面上是一貫笑嘻嘻的,「如果家裡的地契丟了,官府那裡都是有備案的,只要補辦一張就好。不過——」黃泉有意拉長了聲音,目光掃過了屋子裡面神態各異的眾人,「夫人的身份想來是不用備案的,夫人下嫁時嫁妝為京城城中鋪子四間,避暑宅子兩座。雖然不比端王殿下的大手筆,但也是由於夫人退回了皇上給的一部分聘禮的原因。」
上官晚昭微微抿著唇就笑,「原是四間鋪子呢,我還當就只有那一間濟世堂呢。這麼說來,其餘三間也在公中了?那碧落,明日就去一趟官府,把這遺失了的地契都補回來吧。只是母親這麼些年不喜這些事情,晚兒又不在府中,真是勞煩祖母費心了。」上官晚昭對著老夫人行了一個禮,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晚兒會念著祖母的好的。」
這老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應才好了,當年這鋪子是她有意要扣下的,但是宇文雅妤也的確是上道。那個時候上官家正處在一個低谷,這給的四件鋪子比其他媳婦加起來都要讓人眼紅,於是扣下了也就扣下了。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的將軍府是風生水起,這四件鋪子雖然拿走了實在是肉疼,可是倒是也不算是沒了就不能活。
況且是這四件鋪子撐著上官家過了最艱難的時候,雖然後來的昌盛離不開王家,但是如果沒有宇文雅妤,上官家根本就撐不到那個時候去。眼下里這麼多人看著,也實在是說不出來拒絕的話,更何況,自己還有事情要求著上官晚昭呢!況且這四件鋪子被這端王府的丫鬟記得清清楚楚,這要是真的去了官府,將軍府的臉可往哪兒擱啊。
思來想去的,老夫人也就打算鬆口了。
只是她是打算要鬆口了,但是王氏可是一點都沒有要把嘴邊的四塊肥肉再還回去的意思。眼見著就瞪著上官晚昭,「這女人嫁到了夫家了,嫁妝鋪子不都是公中收著的麼,哪兒有交到了公中還往回要的道理?」頓了一頓,惡狠狠地說了一句,「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我女兒的規矩不需要你來教。」一直沒說話的宇文雅妤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平平淡淡的,只是目光卻銳利的讓王氏縮了縮。
一聽這話上官晚昭臉上的笑意就更加甜軟了,只是目光中已經一點溫度都沒有了,笑吟吟的對著王氏,聲音里似乎是有些膽怯還是什麼的,所以顯得有些低弱,「四嬸娘的意思是,只要是女人嫁到了夫家,鋪子都是上交的麼?」
「那是自然!」王氏覺得自己有利的一挑眉。
上官晚昭聽見這話就笑了,「黃泉,你可還記得府上各位長輩的嫁妝都有什麼嗎?」她早先在聽黃泉說了她的鋪子挨著趙姨娘的鋪子的時候就覺得好奇問過了一次,而黃泉給的答覆是這些端王殿下都派人去查過,她也就都記下來了。雖然有的時候記不太清楚,但是大概還是能記得的。
黃泉上前來衝著眾人就一俯身,開口道,「老夫人的嫁妝鋪子三間,趙姨娘兩間,二夫人兩間,夫人四間,四夫人三間,安姨娘兩間。按照大夫人的意思,兩間鋪子給了三小姐。幾位小姐的嫁妝鋪子不算現在各位夫人姨娘留的,幾位嫡出的小姐各一間,三小姐另外還有兩間。五小姐的鋪子最多,端王殿下給了八間。共計三十間。」
這話說的一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居然這丫鬟居然會有這樣的能耐。
只是她們愣神,上官晚昭可沒愣。當即就開口眉眼彎彎,再開口去叫的是碧落,「碧落,現在去將京兆尹請到府中來吧。我記得這鋪子更名是要官府出面的,若是我的面子不夠,就麻煩端王府的封夫人出面,若是還不夠,便去請端王殿下。就說是這上官家上下女眷共計三十間鋪子要更名,自願上交到公中,從此以後歸將軍府公中所有,與私人再無關係。」
碧落一俯身,「奴婢這就去。」其餘的人連看都沒看,轉身就走。
可是這哪兒行啊,老夫人這次反應快了,立即就開口了,「等等!碧落丫頭,你先別走!」別看著兩個丫頭一向都是規規矩矩,黃泉還總是一張笑臉,但是老夫人就總是顧及著這是端王府的丫鬟,更是不敢隨意的打罵了。說話的時候也就下意識的加了些客氣,這一會兒也是著急了。然而那丫頭卻停都沒停,依舊是往前走著。
「碧落等等。」上官晚昭也開口說了一聲,然後再衝著老夫人俯身,「不知祖母還有什麼吩咐?」
這碧落一聽見了上官晚昭的聲音立即就停下了腳步,擺明了自己的態度,主子只有那麼一個,別人想要使喚,門都沒有。
這老夫人頓時就覺得有些心慌了,而且不僅僅是老夫人覺得心慌了,這一屋子的女眷面色都有些變化。王氏的臉色更是都白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到了最後居然是把自己的女兒和自己也繞了進去了。
趙氏送了那四人回去也已經回來了,聽見這話就在旁邊插言,對著老夫人道,「妾身入府的時候,娘家是和我家老爺說好了的。這嫁妝鋪子不必上交,由妾身自行經營,未來予我所出子女。老夫人,這些您都是答應了的。只是為何今日四夫人要如此苦苦相逼呢?」趙氏和椋夕一樣,很少會說話,只是一說話肯定是作用的,現在就把所有的罪過都到了王氏的身上。
「就是,四嬸娘,按照我朝制度,這女子出嫁後的嫁妝鋪面是不必上交到公中的。經營地契都歸自己所有,夫家不得干預。這規矩可是皇上訂的。」椋夕也在一邊帶著笑意的加了一句,倒是少見的沒有什麼驚慌的情緒。
這兩個人擔憂的目光都落在了上官晚昭的身上,趙氏在看見了宇文雅妤的時候,也就放心了許多。只是椋夕卻久久的看著上官晚昭,目光裡帶著些藏不下去的笑意。
上官晚昭衝著那兩人微微的點了點頭,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感激。
只是王氏像是剛剛的事情還沒有長記性一樣,現在又扯開了嗓子嚷道,「我可從來都沒有說過都要交,也沒說過要更地契上的名字,你們不要亂說話!」
只是一聽見這話的時候,上官晚昭眉眼間本來就沒有溫度笑意更是直接就退了去,上前了一步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王氏一時之間突然覺得身上冒出了寒意,不由得就往後退了兩步,「你別亂來我可警告你!」
「四嬸娘這話說的真有趣。」
上官晚昭覺得自己一直到今天的表現實在都是太溫柔了,真是太溫柔了。
溫柔的都要讓王氏以為,自己能上天了。
「難不成四嬸娘的意思是,只有我母親的鋪子要上交,你們的就都要在自己的手裡握著麼?」上官晚昭的目光掃了一圈這屋子裡的女眷,嘴角掛上了笑意,卻不像是剛剛的甜軟可人,而是帶著森然的冷意,「這可不合規矩啊四嬸娘。碧落,去吧京兆尹給我請過來,這府上三十間鋪子,誰也別想私藏著。」目光落在了老夫人的身上,上官晚昭的面色緩和了,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開口的聲音也是緩和了不少,「祖母,既然四嬸娘想要,我們也攔不住了,您也就委屈了吧。」
而碧落這個時候也不著急走了,只是看似十分疑惑的追問了一句,「五小姐,您手裡那些鋪子也要交麼?」
上官晚昭故意嘆了一口氣出去,「雖然那些鋪子是端王殿下給的,但是既然四嬸娘想要,祖母的都已經留不住了,那我想留恐怕也是留不住的,一併交了就好。只是碧落你記著遇見了端王殿下的時候說上一句,我沒能力沒能守住這些個鋪子。」說到這的時候,上官晚昭頓了頓,微微的挑了眼睛,「哦,這話倒是我說的不對了。」
「這不應該改成上官家的,應當直接改成四嬸娘的名字,改成王家的才對。這四叔沒說過要,三嬸娘也沒說過要,祖母更是什麼都沒有說,一直都是四嬸娘自己在要鋪子呢。這我們所有的地契都要改成王家的,碧落,你可別記錯了。」
這碧落應了一聲,不過也沒有再往外面走了。只是上官晚昭這些話卻成功的煽動起了一屋子女眷的脾氣,老夫人更是氣的胸膛上下起伏,還是椋夕在身邊一直給順著氣。
這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一時之間就算是沉魚有心要護著王氏,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說才好。心裡也都有些微妙的覺得不舒服,竟然是越看自己的母親越覺得不順眼了。
這罪名往小了說也不算是什麼,但是如果照著上官晚昭的意思說下去的話,恐怕就會成為女人幫著娘家謀奪夫家的財產,甚至連其他的女眷都不放過了。這如果傳出去了,那可是萬萬了不得的。
老夫人微微眯著眸子看著王氏看了許久,才把自己的目光落在了上官菊的身上,開口問道,「老四,是你姓王還是這個家姓王?」
眼見著老夫人是當真動了怒氣了,上官菊不敢違背母親的意思,立即就開口回答道,「我和這個家都姓上官。」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老夫人頓時就微微的眯著眸子看了看王氏,開口又問,「那你為何要縱容這個毒婦在上官家如此放肆?」
一聽這話,王氏立即就辯解道,「我沒說過王家要啊!」
沉魚就覺得哪兒不太對了,忙拉著王氏的袖子,然後立即就開口道,「母親可不能亂說話。這上官家也沒要過!」這如果說了一句要的話,加上了前面說過的話,很可能就會在上官晚昭的嘴裡變成了違抗皇命了。別的不說,身後那尊大佛還一直沒說話呢!
「那就奇怪了,既然祖母也沒說過要,王家也沒說過要的話,那我倒是要問問四嬸娘了。」然而即便是如此,沉魚還是沒能徹底猜透上官晚昭的想法,「是誰給了你膽子假借上官家的名義扣押我母親的鋪面不歸還,四嬸娘,你如此做有沒有想過四叔是何種立場,要將將軍府置於何處!」
這一句兩句認真的話不像是從上官晚昭那麼柔弱的身體裡面說出來的,十分的堅定有力,讓人無法反駁。
雖然是覺得怎麼聽都沒有什麼問題,但是王氏就是本能上覺得不對勁,想要動手看著宇文雅妤卻還是有所顧忌,就只能是咬牙切齒的威脅,「你個……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
「四嬸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上官晚昭卻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眨了眨眸子,剛剛的氣勢全部消散,像是只受了驚嚇的小兔子,「我只想要拿回我自己的東西而已,是四嬸娘百般阻攔,為什麼到現在四嬸娘要如此給我安一個這樣的罪名?晚兒做錯了什麼?」
這上官菊是看著實在是心煩,然而卻也不知道要怎麼打斷才好。上官策在一邊看了個分明,只是他就算是現在面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心裡卻總歸是不會對王氏給自己下藥害自己一點兒芥蒂都沒有的。況且子嗣艱難,對一個男子來說,是多麼大的一個侮辱。於是現在看著王氏是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連帶著那一個姐姐一個妹妹也看著沒有什麼好脾氣了。
當即就開口,對著上官菊道,「四叔,既然現在是祖母當家,不如就交給祖母來處理如何?」
上官菊正覺得心煩的緊呢,眼下覺得心煩得很,直接乾脆的點了點頭,「母親,那就都交給您來做主了。這事兒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這老夫人也點了點頭,越看王氏就越覺得不喜,當即就開口道,「我上官府從未做過違抗皇命之事,也絕不會做出違抗聖命之事。這既然是我朝的制度,那,王氏你若是再加干預,別怪我不留情面!擇日就將鋪面和地契悉數歸還!」
「帳冊也別忘了。」上官晚昭又多加了一句,然後微微的彎著眉眼笑起來,「四嬸娘若是說沒有我也沒有什麼辦法,那就只能委屈母親,按照這京城中同類鋪子的盈利來跟四嬸娘要收成了,四嬸娘放心,晚兒不會獅子大開口的。」
王氏這一聽哪兒行啊,剛想要跳腳。上官菊覺得心煩的很,直接就一揮手道,「就這樣吧,你若是再鬧下去,誰也保不住你了!」這話說完了之後,只是叫上了吉祥,轉身就走了。
這上官菊走了之後這群人也沒有什麼理由能留在這裡,只是在剛剛有了要走的意思之後,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宇文雅妤開口了,「晚兒,濟世堂和古玩齋你拿走了就是,其餘那兩間鋪子就別要了。」
這話說出來了別說是王氏愣了,連老夫人都愣了,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宇文雅妤居然還會開口說出這種話來。然而人家的下一句話就斷了她們的欣喜,「餘下那兩間鋪子就留給溫兒做嫁妝吧。你當姐姐的,幫襯著些。」話頓了一頓,宇文雅妤眉眼一挑看著這一屋子的女眷,「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這天色還早得很呢。」
沉魚心裡立即就沉了一下,這尊大佛終於動了。
眼看著這就是還要鬧騰的樣子,上官策的臉上顯出了些許的尷尬神色,這一屋子的女人他也是不願意呆著,要不是因為有事情要求著上官晚昭的話,他也想找個藉口離開了。不過這神色都被上官晚昭看在了眼裡,於是也就只是上前去衝著上官策俯身,巧笑嫣然的開口道,「二哥哥先回去休息著吧,也折騰了一天,晚些晚兒過去給二哥哥好好瞧瞧。二哥哥放心,晚兒一定會盡力治好二哥哥的。」
「不過那藥是萬萬不能再吃了,不然晚兒也無能為力了。」
這話一出,一屋子人的目光又落在了王氏的身上,這老夫人的目光更是幾乎能噴出了火來。王氏什麼也不敢說,就只是站在沉魚的身邊。
上官策心裡更是覺得憤恨的很,然而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看著自己這個面上笑容十分乖巧的五妹妹,突然就覺得這二叔家的妹妹竟然要比自己嫡親的還要乖巧懂事。於是也就嘆了一口氣,做了一個親昵的動作,伸手摸了摸上官晚昭的頭,道,「不急,晚兒也好好歇歇,這回來了就沒有消停,累壞了吧。」
這兄妹兩個說了幾句話之後,上官策才衝著老夫人得了個允許,先自行離開了。只是上官菊不在了,這群人也不能就在這書房裡鬧騰,於是一行人就挪到了老夫人的院兒里去。
這剛進了院子,那尊大佛又發話了,「這快到晌午了,孫嬤嬤,去吩咐廚間備飯吧。」
這人的話一說,大伙兒才意識到,這鬧鬧騰騰的一上午就過去了,已經快到晌午了,也都開始覺得餓了。尤其是王氏,就屬她鬧騰的最歡,現在尤其覺得腹里空落落的,想吃些什麼東西。
然而正想著的時候,宇文雅妤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像是在看螻蟻一樣的蔑視。
「你還在這裡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