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陣營分明

  這個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個目光來來回回的落在上官晚昭的身上，只是她依舊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乖巧的跪在這裡。過了好一會兒，上官晚昭才感覺到了頭頂的審視目光不見，然後輕聲的「恩」了一聲，再次陷入到了寂靜中。

  上官晚昭眨了眨眼睛，這算是怎麼回事，就這麼完了？都不讓她起來？

  過了好半天，上官晚昭才聽見了上方的老太太又重新開口，聲音帶著威嚴，只是道，「這一次叫你回來是我和你父親商討過的結果。既然已經在廟上反省了這麼許久，想來也是知道了自己的過錯的。現在既然是回來了，那就要學會感恩，不要再犯了。」

  

  這話說的上官晚昭有點發愣，反省？先前可不是和自己這麼說的，什麼時候變成了是做了錯事要反省了？還真是什麼罪名都能往自己的身上放啊，她覺得好笑，不過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點了點頭，眉眼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開口的時候，聲音裡面似乎是一點情緒都沒有的，「晚兒知道。人人都知道您是最寬容的。」

  這一句話讓老太太覺得很受用，點了點頭，一句起來還沒有說出口的時候，就聽見上官晚昭又跟了一句，「當初因為晚兒讓六妹妹懷疑了而沒有找到兇手，若不是您的寬容，晚兒就活不到今日了。可見您是個寬容的人，人品高貴讓人敬重。」還是提起了兩年前的事情，想來認錯也就是為了這一件事情的。

  只不過老太太尚且還沉得住氣，一直都乖乖巧巧的清苒卻沉不住氣了，隨手抄起了一個茶盞就衝著上官晚昭砸了過去，帶著滾燙的茶水在上官晚昭的面前炸開了。

  險些濺到了老太太的鞋上。

  上官晚昭迅速的站起身來，目光淡然的落在了那邊已經炸開的清苒身上。

  原本就對她宿怨很深的清苒見她居然敢這麼和自己對視，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你以為你是無辜的嗎！你個賤人做了什麼別以為沒有人會知道！」她作勢要上前去打上官晚昭，旁邊的上官策想要伸手拉她的，卻沒有拉住。

  上官晚昭也還是不躲不惱怒，就只是看著面前的人快步的走過來，然後一腳踩上的剛剛的碎片。今日清苒穿的是軟底的鞋，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就沒有注意到，現在哀叫了一聲。上官晚昭往後躲了一步，就看見清苒受不住向前的力氣，摔倒在了這一地的碎片上面。

  血冒了出來。

  反正她是覺得看著都疼。

  一時間，正廳裡面響徹著清苒的聲音。

  清苒除了那一次之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了，坐在地上也不起來，就是看著自己受傷的腳和手，不敢置信的目光。她就知道這個賤人回來了絕對沒有好事！

  站在一邊的沉魚見狀也上前去了，到了清苒的身邊用手裡的帕子捂住了清苒的傷口。正巧在老太太的身前，仰著頭，楚楚可憐的小模樣，「祖母，六妹妹受了傷，而且不輕呢。快叫個大夫來給六妹妹看個傷吧，四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上官晚昭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上官蘭惡狠狠的瞪了上官晚昭一眼，再看向地上的清苒的時候，也是輕哼了一聲，然後才吩咐了下人，「送小姐回去，叫大夫來給看看傷。」

  清苒被沉魚和後來過去的紫黛拉了起來，外面的丫鬟進來扶著就要往外走，可是清苒怎麼能甘心，甩開了攙扶著自己的丫鬟，指著上官晚昭就破口大罵，「賤人就是賤人！一點規矩都沒有，在荒山野嶺里呆了那麼久更是養的一點教養都沒有了，你有什麼臉面回來！一點都不要臉！就知道勾引人，你居然連我二哥哥都要勾引，賤人！」

  上官晚昭更是無辜的眨著眼睛。她真是什麼鍋都能背，什麼時候勾引她二哥哥了？這人真是撒潑什麼話都能往外說，不得不說這兩年的時間，居然是把人養的更加驕縱了。

  也真是佩服這上官家的養法。

  「六妹妹你說什麼呢，四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你是撞到頭了吧，好了我們去看大夫，別鬧了。」不僅僅是沉魚有乖巧懂事的樣子，現在紫黛也是一樣的溫和體貼明事理，聽見了清苒說話忙把她拉住了，勸慰著。

  只不過，有心想要攔著的話，不是剛剛攔著就行了麼？為什麼非要等著她說完呢。上官晚昭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也終於意識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地方。這大小姐一聲四妹妹，四小姐又是一聲四姐姐六妹妹的，原來是這麼個好打算？也真是虧了這其他的叔伯都能忍得下去。

  這是想要兩個女兒都嫁到皇家，而聖旨里下的是五小姐卻沒有點名字。就因為這幾天的差別，要把她們的順序換一換？這紫黛就能名正言順的嫁到三皇子身邊去了？

  真是好算計。

  不過上官晚昭這些都懶得理，她只是把目光放在了老太太的身上。同樣都是孫女，在記憶裡面她也曾經萬眾寵愛，也曾經是老太天的掌上明珠，現在，老太太會是怎麼處置呢？

  「沉魚，紫黛，扶著清苒回去。」老太太沉著臉吩咐著，這的確是沒有什麼能埋怨上官晚昭的，大家都看的分明，就是清苒自己摔傷的。若是再偏向清苒的話，那就讓她覺得下不來台了。

  「是。」沉魚和紫黛乖巧的應聲，然後就退了下去，「希望清苒彆氣的再舊病復發了才好。」這一句加的倒是巧妙。

  上官晚昭聽著都要裝不下去無辜的樣子了，快要笑出來了。看來不管自己的父親去了哪裡，這以後的日子都不會讓人覺得太無聊呢。

  就是不知道，這些人都願不願意她回來呢。

  她這樣想著，稍微彎了彎唇，恨不得更加熱鬧一些，像是隨口接了一句，「六妹妹，我這是幫著祖母念著你的好呢，要是沒有你，祖母的寬容也不能那麼深入人心。」說著還眨了眨眼睛，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不要再說了。」老太太實在是聽不進去了，當年的事情的確是一屋子的人委屈了她一個，若是真的沒有過錯的話，她也不應該會被軟禁那麼久。只是上官晚昭句句都是誇獎的意思，她想要責罵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畢竟她說的一句錯都沒有。當年的確是因為她不討寵，而那邊又是清苒，所以才會偏心。今天想來這個丫頭也是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在，那兩句稱呼也能聽出來了。只是，現在的確是又對不起她了，但是，當初不是她自己不願意嫁給那人的麼？

  這事情的確是上官家上上下下的虧欠了她，可是還要提起來一輩子麼？

  「四兒，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又是一句四兒。

  上官晚昭注意到了她的注重點，依舊是眨了眨眼睛沒有多說話。心裡帶著笑意的等著清苒開口，清苒的脾氣想來不是會這麼乖乖忍受的。

  果不其然，還沒有走出去的清苒不幹了，不過也知道不能和老太太太過於生硬，轉過身楚楚可憐的看著老太太，「祖母您這是什麼意思？清苒當初受過的委屈就這麼算了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老太太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那祖母您是什麼意思，您不是說以後要為清兒做主的麼？」清苒卻依舊是不依不饒的問著，戰鬥目標瞬間就轉移了。上官晚昭樂不得在旁邊看熱鬧，就乖乖巧巧的站在旁邊眨著眼睛不說話的看著。

  只不過她能挑起這戰火，也自然就是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出來是發生了什麼的。沉魚一看這情況就知道不對，真是低估了這個剛回來的妹妹，眼睛一轉，就一邊攔下了還要說話的清苒，一邊就衝著上官晚昭開口，「四妹妹你這怎的是什麼都不說了，這一屋子的人都是等著你回來的，怎的就不讓六妹妹走出去了。」

  一句話雖然說得有些理所當然的不講道理，但是大家也的確是轉移了目光。的確都是為了上官晚昭回來的，可是也不知道怎的就不動聲色的變成了清苒的鬧。這被沉魚提起來了，上官策也就順勢接了話，「清兒你先去歇著吧，別鬧了。」

  聽起來倒像是在偏向上官晚昭了，想起了這個二哥之前做過的事情，上官晚昭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清苒素來是最聽他的話的，可是這一次卻又忍不住不發火。上官蘭看的都惱怒，只是這都是小輩在說話，他插一句也不好，只能是惡狠狠的瞪著上官晚昭。

  上官晚昭就依舊是一臉無辜的面對著一屋子的人，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沒有什麼關係。

  「就是的。六妹妹還是快些回去治傷的好，要不這手連筷子都拿不了了可怎麼辦。」上官晚昭臉上掛著無辜的關切的表情，說出來的話也是十分的誠懇。只不過這一句話就能惹惱了原本都打算息事寧人的清苒，她氣得又要發火，就聽見老太太惱怒的用手杖往地上一敲，「你像個什麼樣子！就不能和扶著你的大姐和五姐好好學學嗎！就這樣還想嫁到皇家去？」

  又提了一次，上官晚昭還是不動聲色。不過倒是知道的新的東西，清苒也是想要嫁到皇家去的嗎？

  清苒捂著受傷的手可憐兮兮的看著老太太，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淚痕，「祖母，這，這不是清苒的錯啊。」

  「這還不是你的錯？」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清苒一眼，這個丫頭原本的天賦極高，驕縱也就算是驕縱了。現在已經沒了天賦就是個廢人了，依舊是這麼不知道收斂的驕縱，就不是那麼招人喜歡的了。「你倒是說說，不是你的錯誰錯了？」

  清苒瞧著老太太的態度就知道自己今天是落不得什麼好的了，不過還是要給上官晚昭使絆子才算是好，「當初走的時候就有人來說，將軍府上的煞星終於走了，那人讓二伯趕出去了。可是這一回來就鬧出這麼多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巧合！」

  「六妹妹你又說什麼胡話呢。」紫黛卻拉了拉她，「你瞧四姐姐在廟上為將軍府祈福的這兩年，府上不是什麼都好好的？四姐姐如果真的是煞星的話，祈福怎麼會給將軍府帶來那麼多的好處？」

  這真是一場漂亮的勾心鬥角啊。

  上官晚昭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紫黛，模樣也是軟軟糯糯的一副娃娃樣子。和自己比起來倒是更軟甜可愛，想來應當是會被男子喜歡的。這兩句話看著是在說清苒的，實際上卻是給自己添了不知道多少的麻煩，一時間這屋子裡面又重新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不算太好看，只有上官晚昭依舊是一臉的無辜。

  倒是沒有人在乎煞星不煞星的事情，只是紫黛說的這話倒是讓人有些心動。上官梅還是沉穩著不說話，但是上官蘭和上官菊的神色已經開始打轉了，老太太更是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只是一直這麼僵持著也不是一回事兒。

  「不要再說了。來人，送四小姐到蓮園裡面安頓吧。溫昭不是一直念著要和姐姐在一起麼，也就一併安頓到蓮園去吧。一切吃穿用度按照規矩來辦。」老太太嘆息了一聲，也不等清苒再發作，就擺了擺手，「都散了吧。」

  「留在府里？！那我的紫黛怎麼辦？！」

  上官晚昭原本在聽見了老太太說了溫昭的名字之後瞳孔就縮了縮，她若是沒記錯的，前些年叫的還是更加親切的九兒的。而且也一併送了溫昭到她的住處，想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的。她沒了耐性繼續下去，正想趕快離開的時候，就聽見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來自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上官菊的夫人。

  王氏。

  這一聲音是直接把大家都避諱著沒有說出口的話直接說出來了。本意就是想要讓上官晚昭成了上官家的四小姐，而紫黛就能理所當然的嫁給三皇子的。可是都沒有擺在明面上，這一下被說穿了，表情都有些尷尬。上官菊冷冷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面上的寒意越來越嚴重。

  「雖然沒有見過幾面，但是五兒相信，一定能和四姐姐好好相處的。」紫黛也是手心裡捏了一把汗，不過面上還是帶著乖巧的笑意，甚至還討好的看了一眼上官晚昭。

  上官晚昭也還還是沒有多表示什麼，就只是看了一眼她，沒有什麼表情。

  紫黛莫名的覺得有些心驚，也許是因為愧疚的原因。上官晚昭的眼睛也很好看，不過不像是姐姐，一顰一笑都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上官晚昭的眼睛更顯得靈動，只是一眼看過去，卻深不見底。

  心虛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紫黛沒有再多看她。她和這個妹妹一向都是沒有什麼焦急的，不過聽說後來的情緒不知道有多軟弱，她也就接了改口叫她姐姐的方式。只是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以為只是個普通女孩的妹妹，卻能幾句話就惹得清苒發這麼大的脾氣，要不是因為有她們攔著的話，不知道清苒會惹下多大的禍事。

  見老太太都已經這麼決定了，也就沒有人再多說什麼，都打算退下去的時候，卻聽見了上官晚昭突然嘆了一口氣，像是受盡了委屈一樣，只是那口氣怎麼聽都是自言自語，不過這一屋子的人都是習武的，自然聽力也上乘。沒有一個人聽不清楚，「還真是多災多難，倒不如就一輩子呆在那廟裡，也不會半路看那車夫暴斃，造了孽有了業障。」

  她若無其事的提起了這件事情，卻立即就轉身和老太太告了別，然後就離開了正廳。只是雖然迅速，卻把屋子裡面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看了一遍，都是什麼樣的表現，也都記在了心裡。

  大多數人都是沒有什麼反應或者是驚訝的，只是上官蘭和上官菊的目光都微微的縮了一下，坐在上官菊身邊的王氏更是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

  而上官策的反應更是讓上官晚昭格外在意，第一反應是震驚的，隨即目光也落在了上官菊的身上，然後再不動聲色的轉開來。顯然是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也難怪就這一個嫡子，果然是個聰明的麼？

  上官晚昭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心裡算是有了數的。

  去蓮園的路上，上官晚昭一直都沒有怎麼說話，只是想著這一次發生過的事情。覺得有些奇怪也覺得有些好笑，不知道要怎麼說著些人才好。只是還沒走了多遠的時候就聽見了身後似乎是有什麼人在喊著自己，一回頭，倒是大伯家的椋夕。她停下了腳步，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人來和自己打招呼。

  「五妹妹走的好快，可讓我好追。」椋夕臉上帶著親切的笑意，在稱呼喊出了口之後愣了愣，然後歉意的衝著上官晚昭一笑，「瞧我，祖母已經吩咐了好些日子了，卻還是沒改過來。」那樣子不像是做了假也不像是有什麼惡意，上官晚昭也就沒有多表現出來什麼惡意，只是也迎著笑，道了一聲。

  「三姐姐。」

  然後也就搖了搖頭，看著似乎是覺得難過卻沒有辦法的樣子，「畢竟這是祖母的決定，四兒也不能多說什麼。」她倒是極其順暢的就接下了這個身份。

  「若是以後有什麼困難，別都自己扛著，跟三姐說，三姐能幫上忙的，一定都幫你。」椋夕很是心疼的拉過了她的手，認真的說著。

  是來示好的。確認了這個信息的上官晚昭也沒有拒絕，就只是依舊照著面上該做的事情和椋夕多說了兩句，也就相互告別，繼續往蓮園的方向去。

  比起椋夕來說，她現在更加在意為什麼明明是在說把她送到廟裡的時候心動了，可是老太太卻還是要堅持留下她。難不成是還有別的用處，下次再用來頂替其他的親事麼？

  思來想去，也還是覺得怎麼都想不到和別人有關係的結果。自家的妹妹是庶出不說，年紀尚小，自然是好掌握。而自己的母親雖然身份尊貴，但是在很多時候也還是起不來床的。更何況是在這上官家裡也沒有幾個人是真的顧忌她母親的身份。那麼原因也就只能是在這一次的親事上面。

  已經決定了要嫁過去的女兒是誰，那還要做什麼呢？

  更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對九兒做那種事情，明明是個女孩子，又不會爭家產又不會如何。那麼為什麼一定要連九兒也一起針對呢？而且，為什麼她覺得老太太的脾氣和狀態不太對？

  懷著滿心的疑惑，她一路上除了和椋夕說了幾句話之外就是一路的沉默不語，柳媽看著擔心，好半天才問了一句，「小姐這一路上是覺得太累了？那咱們到了就好好的歇著，回去了就什麼都好了，沒關係我們回家了。」

  上官晚昭聽著這一路的安慰只覺得想笑。回家？這就是她所謂的家麼？就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想說什麼？」她瞧著柳媽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想來想問的事情也就不過是自己為什麼會是那種態度。在正廳里雖然是在外面但是也是能聽個清清楚楚，她早就看見她擔憂的神色。

  「也沒什麼…就是小姐…」柳媽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半天也沒有憋出來什麼。反倒是蓮華嘴快的接上了，「小姐今天和以前很不一樣呢，說話的時候都那麼犀利。雖然聽著讓人開心，但是也讓奴婢和柳媽都捏著一把汗。」

  「是麼。」上官晚昭微微的勾著唇角笑，覺得這兩人毫不掩飾的關心暖暖的，不過卻還是開口說話，目光落在了遠方，「從前我和母親九兒那麼乖巧聽話，又如何？到了今日，不還是想要換掉我的親事，讓紫黛頂上麼？這那麼多年的委屈日子，你們還覺得不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