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山王大人
2024-05-01 08:56:02
作者: 寶屁龍龍
李子殷將一個寡言少語的男子帶回自家宅院,整整三年時光,對方始終未曾吐露隻言片語,直至某一刻開口,竟令整個村落的人驚駭至極。
彼時李子殷尚處少年之齡,於深山之中偶遇一位滿身血污之人。村中的老中醫仔細端詳其傷勢,連連嘆息:「此人身受重傷,傷口奇特詭異,難辨何物所為。恐怕他在山中遭遇了某種不可觸碰之物,甚至被邪祟纏身。你速將其棄之,以免招致災禍。」
面對眾人的規勸與擔憂,李子殷堅決不予採納,執意將受傷者留在家中,親自採擷草藥為其療傷。此人生命力頑強,若換作他人,在那戰亂頻仍的歲月,遍體鱗傷至骨可見,恐早已魂歸黃泉。然而他熬過一年艱辛治療,竟奇蹟般地恢復生機。
自康復之日起,這位男子便陷入沉默,無人知曉他是因傷失聲,抑或本就天生不能言語。直至某年土匪圍村之時,他的口中終於發出聲音。
那年寒冬,數股流匪匯聚一處,攜數百人馬自山間席捲而下,將村莊團團包圍。匪首們勒令村民交出財物,否則便要取人性命。其中一位名為王承康的匪首,目光獨獨鎖定李子殷,揚言要娶她為壓寨夫人,並對李子殷的父親許諾:「老丈人,今日起您便是我親家,往後有誰敢欺您,報我王承康的大名即可。」
正當王承康趾高氣揚之際,人群中陡然響起一道冷冽之聲:「他娘的王承康,老子何時聽說過你!」此言一出,四周瞬間鴉雀無聲,村民們紛紛避開發聲之處,唯恐遭匪徒槍擊,與那大膽之人一同喪命。這發聲者,正是那位沉默已久的男子。
他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村民面如白紙,膽小者更是癱坐地上,難以起身。有人邊哭邊怨:「你沒事做就躲起來啊,跑出來害什麼人哪!」
其實最初土匪拉扯人群時,該男子並未現蹤,此刻他方悠然現身,手持馬鞭,衣衫微敞,步履閒適地走向人群中央。「找死嗎?」王承康的手下聞聲欲動手殺之,未及靠近,已被王承康狠狠扇倒在地。
王承康面色驟變,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山爺,您怎在此處?」他惶恐萬分,對那男子尊稱「山爺」。
男子徑直來到李子殷面前,淡然吩咐:「回家做飯。」李子殷此時亦是震驚不已,木訥應答,轉身向家中走去。
男子全然無視王承康,握著馬鞭,悠悠然返回宅邸。待其身影消失,王承康才顫巍巍起身,非但沒有劫掠財物,反而帶領其他匪首向李子殷父親叩首賠罪,每人留下十塊大洋後匆匆離去。
土匪撤走後,村民們議論紛紛,猜測男子身份。多數人認為他定是傳說中的「山王大人」,那位縱橫八寨十六嶺、無所畏懼的悍匪。
山王大人有兩大禁忌之舉聞名遐邇。其一,他敢於搗毀山中廟宇。尋常土匪雖囂張跋扈,卻對山神廟敬而遠之,偶爾路過還會虔誠上香,唯恐觸怒山神,引來滅頂之災。而山王大人則視此禁忌為無物,逢廟必拆,聲稱自己即為山神,無需供奉他人。
其二,山王大人胸口紋有一頭下山猛虎。民間素有「紋身不紋下山虎,猛虎下山反噬主」之說,普通土匪對此忌諱頗深,唯獨山王大人以身試險,毅然刺下這兇猛圖騰,傲然立世。
山王大人觸犯如此多禁忌,不僅安然無恙,反而在八寨十六嶺間聲名鵲起。凡夫俗子與山中隱士皆言,山王大人並非凡胎肉體,實乃白虎修煉而成的清風仙君。
談及他如何被尊稱為清風仙君,須追溯至他重創的那個嚴冬。
彼時大雪封鎖群山,東瀛敵寇對山王大人恨之入骨,調動整整一聯隊日寇,聯合偽軍一團,總計兩千餘兵力,只為擒獲一人——山王大人。他們在山王大人藏身的山巒周遭地毯式搜索七晝夜,卻不料山王大人以一己之力殺出血路,自山頂脫險而出。
山王大人並未遁入深山,反而直奔縣城而去。敵寇緊隨其後,眼見山王大人步入一座古廟,待他們闖入廟內,無不瞠目結舌。
廟宇之中空無活人,唯有神龕之上端坐一位栩栩如生的大仙雕像,與山王大人形貌酷似,甚至身高亦毫無偏差。敵寇誤認為山王大人故弄玄虛,揮刀斬向神像,方知此乃泥塑之軀。再觀靈牌之上,赫然刻著「山王」二字。
敵寇一時惶惑,不敢再對廟宇輕舉妄動,率眾撤離。當地漢奸畏懼山王大人報復,連夜修復神像,自此再無人提及緝捕山王大人之事。然而,山王大人竟悄然來到李家村。
也有傳聞稱,啞巴並非山王大人,山王本是一位六旬老者,而啞巴不過三十出頭,年齡相差甚遠。
篤信之人則堅稱啞巴乃返老還童之身,他便是山王大人。
村長多方籌措,終於集齊五十塊銀元,恭恭敬敬地跪在啞巴面前,雙手高舉銀元於頭頂,懇求他另尋安身之處。
村民皆擔憂受到牽連。雖山王大人能震懾土匪,卻難擋日寇鐵蹄。若日寇來犯,全村恐遭滅頂之災。
啞巴目睹此景,並未多言,接過銀元後詢問李子殷:「你願隨我離去否?」
李子殷點頭又搖頭。她心中渴望跟隨啞巴,然而啞巴身份不明,即便真是山王大人,終究為綠林豪傑,良家女子豈能隨其落草為寇?更何況,李子殷尚有雙親需奉養送終,不能拋下父母隨啞巴遠行。
啞巴留下銀元,獨自離開。然而他在村中的蹤跡終究泄露,日寇火燒村莊,擄走李子殷,欲逼迫啞巴現身。
劉書義至此戛然而止,我順口接道:「啞巴未能救出李子殷等人,最終一同罹難?」
劉書義答道:「此事撲朔迷離,生死未卜。」
他抽一口旱菸,續道:「啞巴被日寇重重包圍後,一度成功突圍,怎料外圍設伏更密。此次啞巴已無法突出重圍,便再次奔向古廟。」
「啞巴以為進入廟中便可避過一劫,殊不知日寇已在廟內布下伏兵。狡猾的日寇在廟門內安置了三挺機關槍,啞巴甫至廟門,便遭到密集掃射,如同篩子般千瘡百孔。」
「日寇認定啞巴已喪命,卻見他掙紮起身,推開準備收斂屍體的日寇,沖入廟內。不知是啞巴攜有炸藥,抑或是日寇預埋炸彈,二者相撞之下,廟宇瞬間爆燃,烈焰沖天,廟體四分五裂。廟中之人悉數化為血肉碎片。」
「事後,日寇搜集殘肢重組。儘管日寇遺骸破碎不堪,仍能辨識一二。唯獨啞巴之遺骸,片甲不留。」
劉書義語聲一頓:「起初日寇以為啞巴屍骨炸得粉碎,便特意尋找左腳。他們從廢墟中挖出八隻左腳,才驚覺少了一人。」
我沉聲問:「如此說來,啞巴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