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杜家河決堤

  一幅田園山色在蘇曉曉的眼底徐徐鋪開，她的心頓時變得沉靜起來，想回去的念頭暫時拋到了腦後。

  「曉曉，過幾日我請你杜叔叔過來幫忙，把後院的池塘再挖大一些，明年多養些魚呀，蝦的。」蘇大柱編完一個竹筐後，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抽著旱菸。

  「好的，爹，我和泥鰍往小池塘里放了幾隻蝦，明年肯定能賣好價錢。」

  「那幾隻蝦個兒挺大的，都放了好幾天了，我差點都忘記了。」珍珠嫂邊補衣服邊說，她拿著手裡的針，在頭髮上蹭了兩下，又繼續縫衣服。「泥鰍，你穿衣服時小心些，這衣服再補兩次就沒法穿了。」

  珍珠嫂手裡拿著的是泥鰍的衣服，上面已經是補丁疊補丁了，沒幾處好的。衣服原本就是蘇平穿舊了再改的，泥鰍如今又是活潑亂跳的年紀，穿出去跑一天，回來就破了個大洞。

  「知道了，娘，我下次小心些。」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蘇曉曉晚上炒菜時，在灶上用水壺熱了一壺熱水，她用木盆打了水洗了完臉，就去床上躺下來睡覺了。對於蘇家如今的家境來說，晚上是儘量不點燈幹活，所有的事，儘量在白日忙完。天剛擦黑，蘇氏一大家大小就已經歇下來了。

  蘇曉曉在床上卻睡不著，以往這個時候自己不是在加班，就是躺床上刷手機，不到十二點絕不睡覺，如今睡這麼早，反倒有些不習慣。蘇家連一面鏡子都沒有，她來了一天了，連自己長什麼樣了都沒看清楚。剛才對著木盆里的水，看了一下自己的倒影，五官還未長開，只能瞧出模樣清秀，倒是膚色很白，像極了珍珠嫂。

  下半夜，外頭又下起了大雨，蘇家的茅草屋裡叮叮咚咚一片，四處是漏雨的聲音，蘇家四口半夜起來找東西接雨水，連泥鰍藏雞蛋的破陶罐都給用上了。蘇曉曉摸了摸滴在臉上的雨水，真是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再來一陣風，只怕屋頂都保不住了。

  「咚咚鏘。」伴隨著下雨聲，一陣鑼鼓聲隱隱約約從遠處傳了過來，剛睡下的蘇氏一家四口又起來了，鑼鼓聲離蘇家越來越近，珍珠嫂點亮半截蠟燭，打開屋子門，只見有人舉著火把，敲著鑼鼓往山這邊過來了。

  「是村長過來了，肯定是村子裡出啥大事了。」蘇大柱不等村長過來，趕緊讓珍珠嫂取來了自己的蓑衣和斗笠。

  「大柱，趕緊去河那裡，今晚雨太大，把河堤衝垮了，水都淹到柳老實家的院子裡了，再不堵起來，村子就要被淹了。」

  村長杜和貴大聲喊道，雨越下越大，都快把他的聲音淹沒了。村長穿著蓑衣，戴著斗笠，褲腿挽得高高的，光著腳穿著草鞋，腳上和褲腿上都是泥土。

  旁邊舉火把的是杜大富，杜和貴的堂弟，他手裡的火把都快被大雨澆滅了，他趕緊舉低了，藏到油紙傘下面。杜和貴說的柳老實就是柳燕的爹柳剛，老實巴交，在家沒有話語權，家裡都是柳燕的娘說了算，這才有了把柳燕嫁到集市上去的事。

  「好，好，我馬上就去。」蘇大柱正想往外沖，被珍珠嫂拉住了。

  「外頭雨大，快穿上蓑衣，自個兒小心些。」

  「好嘞！」

  蘇大柱快速穿好蓑衣，邊走邊戴斗笠，跟著村長他們走了，珍珠嫂望著他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緊緊揪成一團，蘇曉曉走了過去，輕輕拉住她的手。

  「娘，別擔心。」

  「杜家河剛開年沒多久，也決堤過一次，水特別大，你爹當時差點被水沖走，還好被你杜叔及時拉住了。」

  「爹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你們倆去睡吧，我去把屋子裡接滿了的罐子倒一下水。」珍珠嫂這是睡不著了，蘇大柱如今是蘇家的頂樑柱，他若是倒下了，蘇家的日子只會過得更加艱難。

  「娘，我來幫您吧。泥鰍，你快去睡覺。」一旁的泥鰍不停地打著哈欠，眼睛都快睜不開，連站都站不穩。

  「姐，我不困。」泥鰍說完，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他如今正是長個子的年紀，瞌睡也多。

  「去吧，別硬撐著了。」蘇曉曉拍了拍泥鰍的頭，泥鰍點點頭，一路打著哈欠回了自己的屋裡。

  蘇曉曉和珍珠嫂把屋子裡陶罐里的水全部倒光了，才躺下去休息。一覺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外面的雨也停了。

  「曉曉，你起來了。」珍珠嫂正在往門外倒水，把昨晚接雨水的陶罐一一收起來，蘇曉曉趕緊上前幫忙。

  「嗯，起來了。娘，爹回來了？」蘇曉曉一眼瞧見了掛在門外的蓑衣和斗笠，蓑衣還在滴水，滴下來的水一路沿著地面，流進了門前的小水溝里。

  「剛回來，累得早飯都不想吃，直接睡下了。」

  「呆會兒把早飯放鍋里給爹熱著，等他起來了再吃。」

  蘇曉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陽快要出來了。她去雞舍打開雞籠，把幾隻毛茸茸的小雞放了出來，又給它們餵了一些菜葉子。她又去後院給小山羊餵了一把青草。珍珠嫂已經開始做早飯了，其實就是用清水煮了幾個紅薯。

  「娘，我剛才見菜園子裡的幾個南瓜黃了，呆會兒摘了放起來，留著入冬了吃。」

  「有空了，讓你哥跟你爹再挖一個地窖，囤一點過冬的糧食，不然到了冬天就要挨餓了。」珍珠嫂把煮熟的紅薯撈了出來，放在小桌子上，「曉曉，你先吃吧。」

  「嗯，娘，咱們屋子前面可以挖口井，往後喝水也不要跑那麼遠去河邊挑水了。」蘇曉曉剝了一個紅薯，塞進嘴裡，她心中暗暗想道，再吃下去，真的就要面黃肌瘦了。

  「你爹前幾日也跟我提了，挖井還要你杜叔他們來幫忙。這幾日下雨，河水都渾了，想喝水還要去你杜叔家挑，一來一去的，實在是辛苦。」珍珠嫂說完，往蘇曉曉手裡塞了幾個紅棗，「這是柳叔昨晚給你爹的幾個棗子，你拿去吃了，我給泥鰍也留了幾個。」

  「娘，杜家河兩邊的河堤都被胡萬金挖了做稻田，河堤變窄了，兩邊的樹又被他派人砍了後，拉回家做柴火了，這杜家河才會一漲水就要決堤。您看隔壁村的兩邊種了楊柳的河堤，就從未決堤過。」

  「你說的也有理，可胡萬金做事，誰敢阻攔，縣太爺都是他家親戚，村裡的好多人都種著他的地，惹他不高興了，地也不給你種，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