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毒傷

  我給九黎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言。

  「娘娘感覺如何？」

  岳孟一邊為我診著脈，一邊詢問我。

  「感覺……疼。」

  「璃兒哪裡疼？傷口嗎？」

  

  傷口……和心，哪都在疼。

  「嗯。」

  「岳孟，不是已經上了消痛的藥？」

  「回王的話，許是已經過了藥效。」

  「拿藥來，你們都出去。」

  「是。」

  「臣等告退。」

  ……

  我看著鳳昊瀾小心翼翼的拆著繃帶，那紗布滲入皮肉，每揭一層都是去皮一樣的疼痛。而我卻不敢露出痛苦之色，因為鳳昊瀾眼神中那難以抑制的心疼，就像在做手術的醫生一樣，鼻尖和額頭都滲出了汗珠。

  「夫君，臣妾沒事了。」

  「……這種傷口，怎可能睡一覺就沒事了。有時為夫多希望你不那麼要強，哪怕喊痛，哪怕哭著埋怨為夫……」

  鳳昊瀾的聲音哽咽，再說不下去。

  「臣妾明白，都明白，可是我是你的王后啊，是國家的王后。臣妾不可以哭，也不想哭，你看，擠都擠不出來呢。」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給他看，惹得鳳昊瀾哭笑不得，輕輕的颳了下我的鼻樑。

  「還在調皮！這一戰結束之前，你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聽到了麼？」

  「收到，那夫君可要向臣妾報告戰況。」

  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我接口問道：「龍天開出什麼要求？」

  兩國交戰，無論哪一回合認輸，都必須無條件答應勝者的一個條件。我知道這代價不會小了，就算我自私，在結束之際想要保住鳴蜩。

  但當時……我真的已經承受不住，鳴蜩就如我心中最後一根稻草，若是斷了，我可能就真的崩潰了。

  「說起來倒是公平，他對我們兩國的要求是一樣的，千萬兩黃金，一座城池。」

  我這任性的代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對於仙落來說倒還可以，但古煜……拿得出來麼？

  「唉……對不起夫君，都怪我，讓我國損失了這麼多，古煜國剛剛看到希望，也因我……」

  「璃兒別這麼說，我的璃兒本性純良，不過是想為神獸們做些什麼，並沒有錯，為夫明白的。」

  鳳昊瀾已經拆下紗布，傷口觸目驚心的在潰爛著，落入他眼眸，那自責和心痛直達眼底。不敢拖延一般，他將手中的藥粉輕灑遮蓋在我的傷口上，頓時，酥麻刺痛的感覺襲遍全身。

  「夫君，這藥是抑制毒的麼？」

  「嗯，傷你的是毒藤，璃兒再忍忍，一會便給你上消痛的。」

  「嗯。」

  我的身體因疼痛在微微顫抖，而鳳昊瀾的手卻比我抖的更加厲害……我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痛哼出來，專心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換藥。

  終於，鳳昊瀾將新換上的繃帶系上扣子，我們都鬆了一口氣。

  「夫君的手藝可是不行，得再與岳孟學學才是。」

  聽聞，鳳昊瀾不悅的皺起眉頭。

  「為夫不學，這是最後一回為你上藥，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傷。」

  「好好，不學算了，臣妾都有氣無力的了，你還同我生氣。」

  鳳昊瀾收了怒色，吻了吻我的額頭，又將我的被子蓋好。

  「你剛醒來，別說太多話，好好休息，為夫去給你弄些吃的。」

  「嗯，臣妾知道了。」

  鳳昊瀾離開營帳，珹羅和幾位師傅前來看望，傲羽蕭和碧瑤拿了調息靈氣的丹藥，夕沉和白飛飛也留下了貼身帶著的草藥。

  看他們二人出雙入對，是真的在一起了呢，畢竟他們如此般配。

  眾人各自問候之後便紛紛離開，只剩下一直未開口的珹羅。

  他們似乎是有意給我二人留出空間。

  也好，難得『偷懶』，也該好好問問他的近況。

  「一直站在那裡不累麼？坐下陪我說說話吧。」

  珹羅看了一圈營帳，最終選擇了離我不遠不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的傷……嚴重嗎？」

  「還好，死不了就是活的，並無大礙。」

  「呵，你總是能在別人關心萬分的時候開玩笑。」

  關心萬分……

  我刻意迴避這幾個字，故作輕鬆的笑道：「這能夠很好的緩解氣氛不是麼？」

  「……嗯。」

  ……空氣陷入寧靜。

  在我們之間竟然有了尷尬的因素，果然是生分了嗎……

  「珹珈院尊還是沒消息嗎？」

  這句話說完，我便有些後悔，它並沒有打破僵局，似乎還變本加厲了。

  珹羅微低著頭，我只能看到他垂下的眼帘，濃密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目光，令我分不出是何情緒。

  半晌，他終於抬起頭，神色如常。

  「還沒找到，不過無所謂了，他若還在人世，定是逍遙自在的生活著，也不想被人找到。若是不在了……那就由他一了百了。」

  我知道，他這話說起來輕鬆，但血濃於水，父子之間的感情從不會表現的過於強烈，他們之間更是有著不同的相處方式。而我這個罪魁禍首，還是另找話題的好。

  「那……你過得好嗎？」

  珹羅看著我，眼中有著千萬情緒，卻只匯成一句話。

  「挺好的。」

  是啊，他若是過的不好，我又能怎樣呢？

  能陪伴？還是能拯救？

  我什麼也不能為他做……

  我只能蒼白的笑著，而他也一樣微笑著回應我，時隔多年的默契感浮現出來，至少，我們明白對方笑容中的苦澀。

  「這是五靈水，你再熟悉不過了，一會兒讓他為你擦上吧。」

  我看了看珹羅放在桌子上的東西，那透明如玻璃一般的精緻藥瓶中，正是五靈池中的水。它不同於別的水，說不清哪裡不一樣，但你就是能看出來。

  「好，知道了，多謝。」

  「呵呵，從前你總是喜歡去那洞中玩水，如今卻為了這一小瓶道謝，有些……太淒涼了不是麼？」

  ……淒涼。

  是不是在這最後的最後，我只能給你留下這種感覺。

  「那，我收回，還來得及嗎？」

  珹羅低下頭笑笑，無奈中帶著些許寵溺。

  「好，算你沒說。」

  他不知道，他這一語一笑多有魅力，其實天下的好女子並不稀少，他本就不應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