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十一章 側切

  劉仲音擔心的看了一眼正在和陣痛作鬥爭的雲真真。

  這幾年來，她接診的產婦，十個裡頭有八個都能平安生產，剩下兩個要麼是胎死腹中要麼就是生產條件不好導致難產最後回天乏術，便是僥倖把產婦救回來，也永遠失去了孕育的能力。

  但這八個平安生產的人裡面最後只有六個能夠順利過了產褥期，還有兩個會突然出現產褥熱或者產後血崩。

  這兩種症狀若是想要挽救回來，便只能看運氣了。

  她自然願意相信雲真真是福澤深厚之人，可心中的憂慮隨著時間的流逝仍然是只增不減。

  

  她也覺得，若是這個時候城主在的話，會給師父極大的信心。

  但，事與願違啊！

  陣痛過去，雲真真得到了短暫的喘息，疼痛的折磨讓她已經忘記了時間，虛弱地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半夜，」劉仲音俯身過去，鼓勵道，「師父，婦人生產都是這般……您要堅持住，就快能生出來了，現在產道已經完全打開了，我們再等一陣，若是還不能順利分娩，咱們就側切。」

  雲真真點點頭，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給我點水喝。」

  折返回來的阿彩趕忙把放了加了參片的骨頭湯端過來給她喝。

  其實雲真真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是心中存著一個念頭：吃東西，就能堅持下去。

  所以她努力吞咽著每一口湯，儘管一點滋味都嘗不出來。

  堂屋裡，所有人都沒心思坐著了，女巫甚至乾脆跪在了地上，只是她年歲大了，身體又不好，所以大家都勸著她在腿下面放了一個草墊子。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雲真真那邊除了隱忍的痛哼，根本就沒有好消息傳來，由於大家都不說話，屋子裡落針可聞，所以裡頭劉仲音和學徒的低語他們也能聽個大概。

  雲真真說「側切」的事情，他們也知道了，雖然不明白「側切」到底是什麼意思，卻本能地認為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於是，緊隨女巫其後，白茅和白辛也跪下了，全都雙手合十閉目祈禱。

  不久之後，屋子裡其他人也都跪下了……

  有些人甚至在心裡想，若是能讓天女順利生產，他們不惜折壽！

  遠遠地，傳來一聲雞鳴，東方破曉。

  雲真真已經在劉仲音的協助下開始第三次發力，但這一次和前兩次一樣，也失敗了……

  劉仲音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命人給屋子裡多點幾盞燈，到了這個時候可就不是講究節約的時候了。

  一盞盞燈點起來，屋子裡變得十分明亮，可為了保持室內空氣新鮮， 窗戶那邊也是開著的，只是在那邊豎了一道竹編的屏風，不至於讓風吹到雲真真。

  雲真真喘息半晌，恢復了說話的能力，「仲音，別等了，切！」

  耽擱下去，孩子久久生不出來，很容易發生窒息，時間越長，造成孩子腦補血脈不通的可能性就越大，拖久了，即便是最後平安生產，孩子的智力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那樣的結果不是任何人願意看到的。

  劉仲音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好！切！」

  她到了這個時候反而不太放心自己的兩個得力助手了，讓人出去吧朝霞找了進來。

  朝霞雖然進學晚，可天分高，動手能力強，在四個師兄妹當中，可以說是外科最好的一個。

  朝霞進來之後也不多話，換了衣裳，便配合著劉仲音占到了床邊。

  產床可不是雲真真平時睡的床，而是和醫廬里的病床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四周圍都可以站人。

  如今床四角都擺著一個巨大的燈架，每個燈架上都點著十來盞燈。

  兩人重新洗了手，做好了術前準備，兩個助手也嚴陣以待。

  劉仲音沖朝霞點了點頭，「師妹，我來主刀，你在一旁輔助，必要的時候……咱們交換！」

  朝霞也沒廢話，「好！」

  原本側切也是很痛的，但之前的陣痛太頻繁，雲真真已經痛到麻木了，這個時候反而感覺不到痛。

  兩個助手看劉仲音的眼色行事，及時幫忙推按雲真真的肚子。

  經過三方共同努力，終於雲真真感覺到肚子一空，什麼東西往下流出……

  劉仲音發出一聲驚喜的低呼：「生出來了！」

  她熟練地剪斷了臍帶，把孩子抱了起來，朝霞取代了她原來的位置幫忙娩出胎盤，然後進行縫合。

  只是新生兒在母體內時間過久，身上有些青紫，劉仲音忙作了緊急處理，只是一直到緊急處理做完了，孩子還一聲沒哭。

  因身子還是熱的，所以生命體徵還在。

  劉仲音類似的情況也遇到過，倒也沒有失去方寸，輕輕捏住孩子兩頰，墊了一塊消毒過的紗布在孩子嘴上，又自己用藥水漱了口，口對口把孩子喉嚨里的羊水吸了出來，然後倒提雙腳，在嬰兒小屁股上拍了兩巴掌。

  隨著「啪啪」兩聲，嬰兒嘹亮的啼哭響起。

  產房內外都隨之鬆了口氣。

  劉仲音的心也跟著落下來一半，這才顧得上檢查一下性別：「師父，是個男孩兒！」然後邊抱著他去清洗。

  雲真真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朝霞給她做縫合她都一點感覺也沒有。

  縫合完畢，朝霞帶著阿彩給她做了清理，換了乾淨的衣裳，和兩個學徒一起幫著她移到了臥床上。臨時的產床就可以拆除了。

  劉仲音親自抱著已經包進襁褓里的嬰兒過來，放在雲真真身邊，喜氣盈盈說道：「師父，是個大胖小子！這胳膊腿兒真結實，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勇士！」

  雲真真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才生下來的孩子眼睛都沒睜開，只是一條細長的縫，連眼睫毛都是順著縫長的，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皮膚黑紅黑紅的，皺皺巴巴，頭髮倒是很茂密，和這個時代一般的新生兒有著明顯的區別，大概是她孕期營養太好的緣故。

  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她怎麼看怎麼覺著這孩子好看，甚至看得出來，他的臉型和鼻子都和白楊如出一轍，眉眼的輪廓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