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擊
2024-06-06 22:17:53
作者: 伯百川
動機。
當周龔平的名字出現在陶小溪資料中的那一刻,真正的動機也呼之欲出。
三姐妹迅速討論起來。
「我一直覺得奇怪,如果韓正易僅僅是目睹了周龔平的死亡,就算周龔平身首異處,確實很恐怖,也不至於讓他產生如此大的心理陰影,害怕和逃避到這種程度。」宋亦青似是想通了什麼,又沒完全想通,自語般地道,「肯定另有原因。」
「大膽一點。」宋亦菲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如果周龔平的死和韓正易有直接關係呢?」
「何不再大膽一點。」宋亦瀾雙手背負在身後,加重語氣,「如果周龔平就是韓正易害死的呢?」
宋亦瀾此話一出,亦青和亦菲俱都有些驚訝。
宋亦青搖了搖頭,她不相信韓正易會做出那種事,但她接著又想到韓正易都和陶小溪睡在一張床上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她本能地想替韓正易說句話,卻又意識到沒這個必要了,心有悲痛的同時,也不由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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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菲見二姐情緒低落,安慰道:「也許事情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但為了能找到調查切入點,我們必須大膽推測,先讓事情從邏輯上合理,再反推求證。」
宋亦瀾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亦青,你回想一下,陶小溪的入職時間,是否和韓正易出現詭異行為的時間一致?」
宋亦青不久前才看過陶小溪的勞務合同,入職時間是八月份,似乎正是韓正易出現詭異行為的初始時間。她記得第一次見韓正易在書房燒書,就在那段時間,此前韓正易一直挺正常的,從那之後,才逐漸變得不正常。
「沒錯。」宋亦青點頭道,「就是那段時間。」
「如此看來,那些詭異物件,很可能就是陶小溪留下的,目的是為了勾起韓正易的回憶,造成周龔平陰魂不散的假象。」宋亦瀾道,「陶小溪是韓正易的助手,和韓正易獨處的時間很多,她最適合做這事。」
「怪不得……」宋亦青終於想通既然韓正易如此害怕回憶那件事,為什麼還留著那些老物件。想必老物件本就不是他的,是它們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韓正易沒辦法,只能將其收起來,他以為是周龔平陰魂不散,實際是陶小溪暗中搞鬼。
「如果真像大姐說的那樣,周龔平是韓正易害死的,我們從動機上出發,還原一下陶小溪為什麼要這麼做,以及她到底做了些什麼——」宋亦菲深吸一口氣,一邊梳理線索,一邊道,「陶小溪想挖掘周龔平當年死亡的真相,想替哥哥報仇,她潛伏進韓正易公司,留下那些詭異物件,讓韓正易擔驚受怕,再蓄意接近廖總和老潘,使出一連串計策,離間韓正易和二姐的關係,最後在韓正易失魂落魄時,和韓正易發生關係,完成致命一擊,徹底搞壞韓正易的婚姻。除此之外,在那期間,她還盜走了五百萬,並嫁禍給老潘,同時讓警方懷疑是韓正易害死了老潘。」
宋亦菲一口氣說完,環顧大姐和二姐:「你們覺得這種可能性大嗎?」
宋亦瀾率先點頭:「相當大!她這不是一箭雙鵰,是一箭四雕了!」
宋亦青被亦菲的推理驚呆了,但她意識到,亦菲說的有道理,這種說法,既符合邏輯,也能將所有事圓上,這就是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些事之間看似有聯繫,卻又十分割裂,是因為中間少了最重要的一環,這一環,就是陶小溪。
將她補上之後,事件拼圖才算完整。
「如果真是這樣……那韓正易現在豈不是很危險?」宋亦青本能地擔心韓正易的安全,「他現在就在陶小溪家,陶小溪會不會趁機替周龔平報仇?」
「有可能。但這應該是她的最後一步,在那之前,她肯定想聽韓正易親口說出當年的真相,才徹底了結這件事。」宋亦菲問亦青,「二姐,以你對韓正易的了解,你覺得他會對陶小溪說真話嗎?」
「應該不會,我問了他那麼多次,他都沒說,他寧願被當成精神病,也不願說出真相,應該沒那麼容易告訴外人。」宋亦青托腮沉吟,「但……陶小溪或許有辦法。」
「其實,事情的真相已經不重要了,種種跡象都表明,周龔平的死必然和韓正易有直接關係,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害怕了,那些詭異.物件,更像是陶小溪的試探。」宋亦菲道,「試探幾次之後,見韓正易是那種反應,不用問都知道了。」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宋亦青問,她的腦子有些混亂。
「可以先告訴韓正易真相,以防他出意外,再看怎麼找到陶小溪犯罪的實證。」宋亦菲道,「二姐,你給韓正易打個電話吧。」
宋亦青本不想打,因為一想起韓正易,那幾張赤裸.照片就在她腦中晃悠,讓她覺得噁心,但她意識到,此事非比尋常,不僅韓正易,連她也被陶小溪算計了,出.軌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等將陶小溪這個禍害擺平之後再說。
宋亦青正欲撥打電話時,收到了一條韓正易發來的簡訊。
簡訊內容為:我在光明小區4棟901,你過來吧,陶小溪也在這,有些事大家當面說清楚,現在不方便打電話,儘快過來,我等你。
通過對比發現,簡訊中的地址正是陶小溪資料中的地址,沒有作假。
宋亦菲對亦青道:「不管這條簡訊是韓正易發的,還是陶小溪發的,你都要裝作是韓正易發的,裝作對什麼事都不知道,裝作非常傷心憤怒地要和陶小溪當面對峙,這是一個普通妻子在面對老公出.軌時該有的表現,你也得有,所以,從常理上來說,收到這條簡訊後,你得去找她。」
宋亦青有些不解:「可去了之後呢?其實正常情況下,我是不會去的……」
宋亦菲道:「二姐,現在不是出.軌的事了,是陶小溪的事,所以,你得去。她想你去,我們就將計就計,看看她要做什麼,只有引她行動,才能露出破綻,如果她按兵不動,我們反而不好辦。你放心,有我們在背後幫你,不會出問題的。」
宋亦瀾也道:「我覺得亦菲說的對,但在去之前,需要提前想好應對策略,否則萬一真羊入虎口了,脫不了身,反而中計。」
三姐妹商量一番,針對當前的情況,制定了行動策略。
首先,由宋亦青隻身一人去陶小溪家,但在去之前,要在身上安裝定位器和竊.聽器,讓亦菲和亦瀾隨時知道她的狀況,保持聯絡,做好支援準備。
上一次,她們曾聯手與討債的周旋,買過幾個定位器和竊.聽器,放在了亦青家,她回家將其找出來,把定位器和竊.聽器按在身上,亦瀾和亦菲戴上耳麥,拿著望遠鏡,亦菲居中調度,亦瀾後方策應,三姐妹分工明確,相比上次,亦菲和亦瀾的偵查能力大大提升,三姐妹相互間的呼應也更默契了。
準備周全之後,宋亦青坐計程車前往光明小區,亦菲驅車跟在後方,亦瀾留在亦青小區,做好支援準備,她還有一個任務,是挨個聯繫那棟樓內將房子租出去的業主,詢問租客是否叫陶小溪,因為通過查看住戶信息,她們並沒發現陶小溪。
宋亦青到達光明小區時,是上午十一點,她來到901號房,敲響房門,無人應答,她試著旋轉門把手,門竟然開了,她走了進去,是套一的房子,屋內情況一覽無遺,空無一人,那張床和照片上一樣,證明這裡就是昨晚他們發生關係的地方。
「韓正易?」宋亦青喊了一聲,無人回應。
宋亦青按照亦菲的提醒,將床底和柜子里全部查看一遍,沒藏人,洗手間內也查了,沒有異常,但能隱約聞到那股熟悉的特殊香味,正是韓正易身上經常沾染的味道,現在終於找到了源頭,竟來自洗手間,她拿起沐浴露和洗髮水,分別聞了聞,都有那種香味,但香得很濃烈,甚至有些刺鼻,她聞過之後,頭有些暈沉,她趕緊走出洗手間,給韓正易打電話,手機關係,給陶小溪打電話,也關機。
「有點奇怪。」宋亦菲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她將你叫過去,故意沒關門,目的是什麼,他們去了哪?」
宋亦菲一時想不通,但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從之前的事件來看,陶小溪非常有心計,她們或許還是低估她了,但事已至此,只能將計就計,以不變應完畢。
「二姐,假裝你什麼都不知道。」宋亦菲低聲提醒,「在她家再等五分鐘,如果還是沒人,你就走,以免惹上其他麻煩。」
宋亦青又等了五分鐘,還是沒人,便離開了陶小溪家。
下樓後,宋亦青低聲問:「接下來怎麼辦?」
宋亦菲反問:「你覺得韓正易會去哪?」
宋亦青想了想:「我也不知道……難道他回家了?」
宋亦菲腦中靈光一閃:「有可能是去了陶小溪在你們小區的住處。」
宋亦青不解地問:「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去那?」
宋亦菲道:「因為老潘在那。」
宋亦青感覺這句話點出了某個關鍵點,她雖然沒想通,卻她已意識到韓正易可能有危險,她加快腳步,邊走邊道:「我們還不知道陶小溪住哪戶呢,怎麼找?」
許久沒吭聲的宋亦瀾在此時道:「我目前已經聯繫了8個將房子租住去的業主,謊稱我是物業人員,要更新門禁卡,找他們確認租戶身份信息。已經有三個業主給我反饋了,沒有陶小溪,且和物業預留的信息一致,我會持續跟進。」
在宋亦青返回途中,宋亦瀾那邊又有三個業主反饋了,依然沒有陶小溪,且和物業預留信息一致。而亦菲那邊還是沒想通陶小溪和韓正易去哪了,以及陶小溪為什麼要讓宋亦青白跑一趟,但她已經意識到,她們正在被陶小溪牽著鼻子走,是跟在陶小溪身後的,而不是預判陶小溪的下一步行動,雖然她們是將計就計,但萬一陶小溪另有計謀呢?
「也許是調虎離山。」宋亦菲感覺自己想通了,「陶小溪之所以將你叫過去,應該是調虎離山,給她製造時間和空間,好讓她去做其他事情。」
「她要做什麼?」宋亦青問。
「也許是怕去你們那棟樓的時候,被你撞見吧。」宋亦菲答道,但她隱約覺得不對勁,她還在思考,努力讓自己跳出定勢思維。
半小時後,宋亦青回到了自家小區,原本想和宋亦瀾匯合,一起查租戶信息,但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也許是喝了太多蜂蜜水的緣故,她匆匆上樓回家,推開門時,聞到屋內有一股淡淡香味,有點像陶小溪家中的那股特殊香味,聞著頭有點暈,她心想難道是韓正易回來了,喊了一聲韓正易的名字,沒人回答她,她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露出半截腦袋,從髮型來看,應該是韓正易。
「韓正易?!」宋亦青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耳麥中的亦菲和亦瀾都聽到了,兩人停止手上的動作,靜聽亦青那邊的狀況。
宋亦菲此時就潛伏在亦青所住那棟樓的對面,拿著高倍望遠鏡,觀察樓上樓下的狀況,她想通過這種方式,看看能否找到陶小溪住哪,但找了一番沒找到,有幾家關著窗戶看不見,開著窗戶的沒見人,亦青家既關著窗,還拉著窗簾。
宋亦青走過客廳,繞到沙發正面一看,的確是韓正易坐在沙發上,但韓正易頭往後仰,閉著雙眼,面無表情。宋亦青第一反應是韓正易死了,心中湧出一股巨大的驚慌,來不及多想,急忙上前試探韓正易的鼻子,鼻息尚存,她放下心來。
她看見韓正易的右手握著一把匕首,刀柄頂在小腹處,刀尖朝外,正詫異間,聽到身後傳來輕響聲,她尚未來得及回頭,口鼻就被一塊濕潤的抹布捂住,一陣刺鼻的味道傳入鼻間,她掙扎片刻,雙腿逐漸發軟,頭暈腦脹,坐倒在地。
最後一眼,她見身後有一個穿著一襲黑衣,用黑布蒙著半邊臉的人,看不清此人面容,她猜測,此人應該是陶小溪,她的頭垂在地板上,看見韓正易的腰間墊著踩一個什麼東西,她的思維逐漸粘.稠,意識陷入黑暗深處,暈了過去。
宋亦菲在耳麥中低聲詢問,亦青沒回答,通過剛才亦青的一連串掙扎和悶哼聲,她意識到不對勁。這時,她才想明白,陶小溪將亦青叫到光明小區,也許並不是怕回去的時候被亦青撞見,而是要去亦青家。當亦青去光明小區時,陶小溪反而到了亦青家設下陷阱,埋伏起來,等亦青回家時,將其謀害。
此時此刻,陶小溪很可能就在亦青家。
亦青可能已經遇害,韓正易可能也遇害了。
如果讓陶小溪離開這棟樓,說不定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宋亦菲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們低估了陶小溪的決心和殘忍程度,如果所有事皆是出自她手,那她必然不會讓韓正易和宋亦青善終的,她們將計就計,反而成了陶小溪蓄意謀害的契機。
但陶小溪肯定想不到,宋亦青不是一個人,亦菲和亦瀾正在後方支援。
宋亦菲不再通過耳麥聯絡,一邊匆匆下樓,一邊給宋亦瀾打電話,言簡意賅地說了她的推測,宋亦瀾此時正在樓下坐著給業主挨個打電話,宋亦菲讓宋亦瀾藏在大樓出口,觀察等會出來的人,看哪個像陶小溪,先將其抓住再說。
當宋亦菲下樓期間,宋亦瀾隱藏起來,過了一分鐘左右,見一個頭髮銀白的老太拄著拐杖,拎著個小行李箱,慢吞吞從樓中走出,宋亦瀾覺得陶小溪是個年輕女孩,即使喬裝打扮,也不可能是個老太,便沒注意觀察,當她反應過來,覺得老太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那個小行李箱相比老太的年齡,也有點太時尚了,最關鍵的是,老太穿的鞋子,似乎是一雙知名品牌運動鞋。
宋亦瀾心中一凜,意識到那個老太可能就是陶小溪偽裝的,她轉身去追,老太出了那棟樓之後,腳步明顯加快,當宋亦瀾追上去的時候,老太已經出了小區,正在路邊招手打車,一輛計程車停下,宋亦瀾眼見趕不上了,趕緊去開自己的車,她驅車追隨其後,在車上接到了亦菲打來的電話。
「大姐,什麼情況?我剛才看你跑出去了。」宋亦菲下樓時,看見大姐朝小區外跑去,她惦記著二姐的安危,便沒去追。
「我看見陶小溪了,她偽裝成老太婆從我眼皮底下溜走了,我正在追呢!」宋亦瀾一邊關注著前方的計程車,一邊問,「你那邊怎樣了?」
「我正在上樓,你記好計程車牌號,做好隨時報警的準備。」宋亦菲提醒道。
掛斷電話時,電梯也到了,宋亦菲跑出電梯,來到二姐家門前,用力拍門,無人回應,嘗試開門也打不開,裡面沒有動靜,她知道事不宜遲,必須趕緊開門,否則二姐和韓正易凶多吉少。她思索片刻,意識到叫開鎖的來肯定晚了,讓物業破門也不現實,一番權衡之後,她跑到樓上,敲開了樓上家門,說自己是樓下住戶,鑰匙忘家裡了,煤氣沒關,隨時有爆炸風險,想從這裡攀進去,她拿出身份證給對方看,對方也是擔心煤氣爆炸受到牽連,扣下她的身份證後,幫她一起想辦法。
宋亦菲早已想到計策,借了條繩索,拴在腰上,拽住一端,另外一端綁在樓上,沿繩索滑至樓下窗前,將窗戶踢開,盪進裡面。宋亦菲何曾有過這種經歷,雖然只有一層樓的高度,短短三米的距離,但畢竟生死攸關,由於力量不足,兩次脫手,差點墜落,她也是拼了命,連盪數次,才順利進入二姐家。
解下腰間繩索,她從陽台進入客廳,映入眼帘的是這樣的場景:屋內一片狼藉,韓正易坐在沙發上,宋亦青跪在沙發前,上半身靠在韓正易身上,鮮血從她身上滴落而下。
宋亦菲走至近處,才看見韓正易右手握著一把匕首,刀柄頂住他的小腹,尖端對準宋亦青的心臟,已經刺入了一小部分,鮮血就是從這個傷口流出來的。
宋亦菲正欲將匕首拔出,忽然發現宋亦青跪著的身.下有一塊冰,這塊冰正在融化,伴隨著冰塊的融化,宋亦青的身體在不斷前傾,而韓正易的後腰也有一塊冰,冰塊融化時,韓正易的身體會不斷往後靠,並且往下滑,當冰層徹底融化,宋亦青的身體重量會壓在韓正易身上,匕首自然而然地刺入宋亦青體內。
那時,宋亦青必死無疑,而兇手,便成了韓正易!
這必然是陶小溪的計謀。
這就是為什麼陶小溪要將宋亦青引到光明小區的原因,就是為了製造韓正易刺死宋亦青的謀殺現場。當一個多小時後,冰層徹底融化,也就是韓正易殺死宋亦青的時候,那時陶小溪早已不知去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誰都不會想到她才是真兇。而當韓正易醒來,發現自己手裡握著的匕首刺入了宋亦青胸膛,屋內沒有別人,在兇器、動機、環境,全部符合謀殺的前提下,他會怎麼做,是投案自首,還是掩飾現場?
陶小溪既能使用這個計謀,必然考慮周全,屋內狼藉一片,是為了表明他們夫妻吵架,想必屋內除了他們兩人的指紋和腳印之外,沒有外人的。
宋亦菲想通了前因後果之後,沒有立刻將亦青救下,而是先錄像過程,留下證據,再小心翼翼將亦青拉到地板上,簡單幫其處理了傷口,在這個過程中,她發現匕首是黏在韓正易手上的,她沒有貿然取下,試圖喚醒亦青,喊叫名字,拍打肩膀,均無反應,但他們尚有鼻息,要麼是中毒了,要麼是藥物作用讓他們陷入了昏迷。
宋亦菲沒有猶豫,立刻報警。
然而,就在撥打報警電話時,她看見沙發後面有一個用黑布蒙住的東西,四四方方,半米左右高度,她走過去,將黑布子掀起,發現是一個白色收納箱,她試著推了一下,箱底有四個滑輪,輕微移動,顯然裡面東西很重,她將蓋子打開,不由驚呼出聲,收納箱內,赫然是一個蜷縮著的人,準確的說,是一具屍體!
屍體呈冰凍狀態,全身覆著一層冰霜,正在輕微融化。
從表面來看,屍體是男性,年齡大概四十歲左右。
宋亦菲迅速想到,這具屍體,很可能就是老潘!
肯定是陶小溪將老潘的屍體移到這的,目的是為了落實韓正易殺老潘的事實,想必屋內除了老潘的屍體之外,還有其他物證,比如殺老潘的兇器、老潘身上的貼身物件等,一旦讓警.察在現場找到,韓正易百口莫辯……
報警電話接通了,接線員的詢問聲傳來,宋亦菲迅速做出判斷,報警是必須的,但在報警前,需要先掌握陶小溪的行蹤,變被動為主動,否則大家都會身陷泥潭。
她掛斷了報警電話,撥打了大姐的電話。
「大姐,你那邊什麼情況?」宋亦菲努力控制著情緒。
「我還在後面跟著,她上了國道,似乎要出市,我覺得她可能察覺到我了,正在加速。」宋亦瀾道,「你那邊如何,亦青有事嗎?」
「二姐沒有生命危險,但這裡情況很複雜。大姐,你千萬不能讓陶小溪跑掉。」宋亦菲道,「一旦她毀掉物證,即使再被警.察抓住,也晚了。」
「我知道了。」宋亦瀾語氣堅定,「你放心。」
前方的計程車忽然駛下國道,宋亦瀾立刻意識到,陶小溪應該發現被跟蹤了,她必須先行一步,搶在陶小溪逃走前控制住她。宋亦瀾深吸一口氣,找了一條繩索纏在腰上,找了一把扳手別在腰間,勒緊安全帶,驟然加速,很快就趕上了那輛計程車。在即將超車的時候,她忽然變道,計程車始料未及,差點追尾,她減速行駛,將計程車逼停,司機尚未下車,宋亦瀾就沖了過來,手握扳手,奔向后座,看見了坐在裡面的老太婆,她將手從前門探進去,拽住老太婆的衣領,再把后座車門打開,計程車司機原本罵罵咧咧,但看宋亦瀾的氣勢洶洶,再看她手中有武器,沒敢阻止,果斷下車躲在邊上。
「你幹嘛呀……」老太婆說,聲音沙啞。
「陶小溪,我知道是你!」宋亦瀾用力一拽老太婆的頭髮,銀套被拽掉,露出了一頭烏黑秀髮。
就在頭髮散落的瞬間,陶小溪抬起右手,手中拿著一個電擊棒,戳在了宋亦瀾手臂上,宋亦瀾全身一麻,被電倒在地,陶小溪催促師傅開車,但宋亦瀾就躺在車輪前,師傅哪敢開,知道這事惹不起,躲得遠遠的。
陶小溪果斷下車,拉著小行李箱,橫穿馬路,朝路邊的田地跑去。宋亦瀾在地上趴了十幾秒鐘,逐漸恢復過來,她咬牙堅持,從地上爬起,見陶小溪跑進了地里,她拿著扳手,一跳一跳地追了上去。
陶小溪拉著行李箱,行動不便,下了田地之後,她抱著行李箱前行,更加跑不快,宋亦瀾加速追上去,這一次有了經驗,生怕陶小溪再電擊她,餓狼撲食一般橫著撲上去,二話不說,對著陶小溪的後腦勺就是一扳手,陶小溪顯然沒料到宋亦瀾如此生猛,被撲倒之後,趕緊用電擊棒電擊宋亦瀾,宋亦瀾在被電擊的同時,用頭猛烈撞擊陶小溪的頭,將陶小溪撞的一陣頭暈,電擊棒掉落在地,宋亦瀾忍著被電擊後的酥.麻和眩暈,用意志支撐身體,掄起扳手,對著陶小溪的額頭狠狠敲打了兩下!
陶小溪額頭鮮血長流,失去了反抗能力,宋亦瀾將腰上的繩索解下,把陶小溪的雙手捆.綁起來,想拉著陶小溪上車,但陶小溪半暈厥狀態下,一隻手還死死拉著行李箱,宋亦瀾意識到這個行李箱不一般,很可能藏著物證之類的,她將行李箱拽住,陶小溪眼裡似乎只有行李箱,半拖半就地跟著行李箱朝前走。
宋亦瀾將陶小溪身上的錢包、手機、鑰匙等物件全搜了出來,裝進一個塑膠袋中,然後將陶小溪塞進後備箱,將小行李箱放到副駕駛座,然後驅車掉頭,駛向國道。
計程車司機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宋亦瀾抓人和離開時,他一聲沒敢吭,宋亦瀾走遠後,他才撥打了報警電話,和警方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上了國道後,宋亦瀾給宋亦菲打電話,說她已經控制住陶小溪,問接下來怎麼辦。
「她身上有沒有鑰匙之類的?」宋亦菲問。
「有,我找到三把。還有一個小行李箱,她一直拉著,似乎很重要。」宋亦瀾道。
「你趕緊回來,我們必須先找到物證,再報警。」宋亦菲道。
宋亦瀾一路疾馳,十幾分鐘後,來到宋亦青小區。宋亦菲不敢下樓,害怕生變,就在樓上守著。宋亦瀾提著那個行李箱匆匆上樓,行李箱有密碼,她們用菜刀將行李箱從中間劃開,一疊又一疊嶄新鮮紅的百元人民幣滾落出來。
宋亦瀾將行李箱全部倒出,發現都是錢,整整一箱子錢!
宋亦瀾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激動的情緒,她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麼多錢。
宋亦菲看著一地的百元大鈔,驚訝地道:「想必這就是那五百萬了……」
「報警吧,已經很明顯了,都是她乾的。」宋亦瀾說道,彎腰將錢塞回行李箱。
「一切都只是推測,缺乏實證,現在報警,警.察不會只信我們的一面之詞,說不定還會前功盡棄。陶小溪的鑰匙呢?」宋亦菲此前已經想好,陶小溪在這裡的居所內肯定有證據,如果能進入裡面,應該能發現些什麼,她們要徹底掌握主動權。
宋亦瀾將鑰匙擺在茶几上,鑰匙有三把,她們對比之後,發現其中一把和宋亦青家中的鑰匙類似,應該就是這裡的鑰匙。
「我們只有鑰匙,還是不知道她住哪啊。」宋亦瀾道。
「你不是有物業名單嗎,我們對著名單上的租戶,一家一家試,哪家能開,就是哪家。」宋亦菲早就想到這個辦法。
「聰明!」宋亦瀾立刻起身,「我這就去,等我消息!」
租戶一共12家,雖然分布在不同樓層,但就算全部試下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宋亦瀾去試鎖開門了,宋亦菲坐在沙發上,查看陶小溪的手機和錢包,試圖尋找證據,她並未注意到,虛掩著的房門悄然打開,一個人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那人來到宋亦菲身後時,她才察覺,她扭頭看見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人,額頭上纏著一塊白布,布子被鮮血染紅,那人手裡拿著一個電擊棒,戳在了宋亦菲脖頸上,滋滋的電流聲響起,宋亦菲被電倒在地,她迷離的目光看見那人拉起行李箱就朝外走,由於行李箱被割開了,人民幣滾落出來,那人匆匆將錢塞進去,抱起行李箱走。宋亦菲感覺那是個女人,她猜測是陶小溪,她想說話說不出來,想起身站不起來,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離她遠去,她努力支撐著不讓自己陷入昏迷。
外面響起了宋亦瀾的聲音,帶著興奮,疾步匆匆。
「我找到了!」宋亦瀾聲音響起的同時,人也跟著進屋。
陶小溪躲在門後,等宋亦瀾進屋,電擊棒迅速戳在她後腰,宋亦瀾毫無預料,被電個正著,陶小溪沒有手軟,電擊棒持續戳擊,宋亦瀾全身酥.麻,癱倒在地,宋亦瀾已經暈了,陶小溪又補了幾下,直電得宋亦瀾口吐白沫,全身痙攣才罷休。
陶小溪不再逗留,抱起行李箱,匆匆出門。
宋亦菲艱難地抬起手,想拽著沙發起身,卻拽到了韓正易的褲管,一拽之下,將韓正易拽了下來,韓正易後腰上的冰塊已經融化一大半,冰塊滑落,韓正易也跟著滑倒在地,後腦勺撞擊到地板上,發出嘭地一聲悶響。
陶小溪折返了回來。
她剛才走得急,只顧拿錢,忘了拿自己的錢包和手機。她很快就在茶几上看見了她的個人物品,她將物品放進兜中,正欲離開,卻見韓正易扶著沙發緩緩起身。
「你……是誰?」韓正易雙眼半睜半閉,身子搖搖晃晃,陶小溪戴著口罩和帽子,穿一身老舊的衣服,他沒有認出來。
陶小溪快步上前,想趁韓正易恢復之前將他電倒,沒注意到地板上的冰塊殘留,一腳踩過去,腳下一滑,摔倒在地,順勢將韓正易絆了一下,韓正易本就雙腿發軟,隨即坐倒在地,看到了地上的宋亦青和宋亦菲,陶小溪面部著地,口罩滑落而下,露出了血痕斑駁的正臉,韓正易這才認出她來。
「是你……」韓正易有些驚訝,環顧四周,「這是怎麼回事……」
「韓總。」陶小溪佯裝冷靜,起身道,「我們都被陷害了。」
韓正易看見了地上的行李箱,箱內隱約可見百元大鈔,韓正易腦中急轉,努力讓自己清醒。陶小溪朝他走了過來,電擊棒藏於身後,一邊走一邊道:「韓總,這一切都是老潘搞的鬼,他還活著,是他在設計陷害你,不信你看——」
陶小溪指了指沙發後方,韓正易頭腦迷糊,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但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正在他思索之際,陶小溪繞到他身後,電擊棒戳向他的脖頸,韓正易雖然有所防備,但全身軟綿,連站都站不穩,手臂一擋,反而仰面倒地,電擊棒戳中了他的肩膀,陶小溪面露兇相,電擊棒滋滋的電流聲提醒著韓正易,陶小溪才是真正的惡人,他本能地抬起手,發現右手手掌中黏著一把匕首,他順勢握緊,將匕首刺向陶小溪,陶小溪躲避不及,被刺中腿部,痛叫一聲,電擊棒從手中脫落,但還是將韓正易電得軟倒在地,無力行動。
陶小溪脫下外套,纏住腿部止血,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拖起行李箱就要走,一拖沒拖動,才發現行李箱底部被宋亦菲拽住了,宋亦菲雖然無法站起,但手掌尚能輕微活動,拽住行李箱底部,不讓陶小溪走。
陶小溪抬起腳踩踏宋亦菲的手背,宋亦菲最初還能堅持,但被重重踩踏幾下之後,感覺手背上的骨頭都被踩斷了,已是毫無知覺,想抓卻使不上力,只能被動鬆開,眼睜睜看著陶小溪拉著行李箱一瘸一拐地朝外走。
當陶小溪走至門口時,被一隻手握住了腳踝,是宋亦瀾。宋亦瀾雖然被電擊的最嚴重,但她意志力最堅定,身體也很強硬,剛才全身痙攣口吐白泡,很快便恢復了部分意識,只是身體一直無法動彈,只能趴在地上靜待機會。
陶小溪彎腰捶打宋亦瀾的頭,錘了幾下,宋亦瀾沒鬆開,雙手就像牛皮糖一樣,死死握著陶小溪的腳踝。陶小溪用另外一條受傷的腿踩踏宋亦瀾的手,由於用不上力,踩了幾下,沒起到作用。陶小溪想返回沙發前取電擊棒或匕首,但拖著宋亦瀾根本走不動,這一番折騰,陶小溪也是累壞了,靠在牆邊大口喘息。
休息了兩分鐘,陶小溪恢復了些力氣,伸手夠到鞋柜上的一個花瓶,準備用花瓶重擊宋亦瀾的頭部,也就在這時,韓正易踉蹌著沖了過來,陶小溪為了自保,順勢將花瓶砸向韓正易,花瓶碎裂,韓正易頭破血流,但也將陶小溪頂到了牆上,韓正易手中握著那把電擊棒,戳在了陶小溪腹部,滋滋的電流聲響起,陶小溪的瞳孔陡然收縮然後迅速放大,隨後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當陶小溪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坐在一把木凳子上,雙手雙腳捆.綁著,在她對面,坐著四個人,宋亦菲、宋亦瀾、宋亦青,以及韓正易。
陶小溪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但既然宋亦青都已甦醒,說明至少過去了一個小時,她的身上沒什麼力氣,腦袋暈暈乎乎,是被電擊後的典型症狀。
「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正在來的路上。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宋亦青開口道,「第一條,警.察到來時,我們和警.察講述你的罪行,你算是被抓;第二條,給你個機會自首,但你要說出所有事情的真相。你有三分鐘的時間做出選擇。」
「你在說什麼呀。」陶小溪道,「你們四個人把我捆在這,本身就是犯罪,難不成還想誣陷我,讓我成為替罪羔羊?我可什麼都沒做啊,我相信警.察會明察秋毫的。」
三姐妹對視一眼,她們早已料到陶小溪會嘴硬,已商量好應對策略。
半小時前,宋亦青醒來時,宋亦瀾和宋亦菲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也包紮好了各自的傷口,除了身上沒力氣之外,其餘基本正常,她們先和宋亦青說了陶小溪設下的謀殺陷阱,又和韓正易解釋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韓正易這才知道,那五百萬竟是陶小溪盜走的、老潘是她謀害的、廖總的照片是她發的、詭異.物件也是她故意留下的,一起的一切,都是陶小溪在幕後搞鬼,她蓄意接近韓正易,一點點摧毀他的意志,毀掉他的婚姻,搞得他人財兩空,身敗名裂,如果今天沒有亦菲和亦瀾前來救助,他很可能還要背上謀殺妻子的罪名。
當韓正易得知陶小溪竟竟是周龔平同父異母的妹妹時,十分吃驚,也在瞬間明白了陶小溪為什麼要這麼做了,顯然,她是替周龔平復仇,想讓韓正易血債血償。
韓正易感到心驚,也感到懊悔,他被陶小溪的殷勤蒙蔽了雙眼,看錯了人,是他的疏忽大意,才給了她可乘之機,他不僅害了自己,還差點害亦青沒命。
講清事情原委後,她們一起去了陶小溪在十三樓的住處,是宋亦瀾用那把鑰匙試出來的。裡面家具簡單,但有一個落地大冰櫃,隱約可見人形輪廓。顯然,老潘被害後,就是被凍在這個冰櫃裡的。她們在屋內沒搜到其他東西,只在臥室內發現了一個小型實驗台,有許多瓶瓶罐罐,裡面裝著藥材藥草,牆邊有不少醫療器材,陽台上堆著一摞醫學書籍。在實驗台底下有一個小冰箱,冰箱內凍著幾個塑料小瓶,裝著半透明液體,打開之後,飄出濃烈異香味,聞了頭暈腦脹。
宋亦青和韓正易意識到,這香味正是陶小溪身上的那股特殊香味,竟是她自己製造出來的,只不過陶小溪平時身上味道很淡,聞了不覺異常,反而能緩解焦躁,若是直接聞香味源頭,便會發現非常刺鼻,若吸入過多,能致人眩暈,想必陶小溪就是用這東西將韓正易和宋亦青迷暈的。
宋亦瀾聯繫了這個房子在物業備案的租客,一番詢問後,得知對方早已將房子轉租給了一個年輕女孩,該女孩願出雙倍的錢租這個房子半年,而且是預付租金,對方見有利可圖,便答應了,正因此,才查不到陶小溪的居住信息。
掌握了實證之後,她們這才報警,然後返回宋亦青家,等待陶小溪醒來。
「13樓2號房,就是你的住處吧。四個月前,你出雙倍的錢轉租了下來,我們已經查到你的轉租記錄。」宋亦青將一個小瓶子放在地板上,「這瓶香味藥劑,是你製造出來迷暈人的吧。房間內的冰櫃,是你冷凍老潘屍體的吧。這五百萬,是你偽裝成男性,分批次取出來,然後又去郊外燒毀衣物,金蟬脫殼的吧。你自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但殊不知每一個罪行都留下了證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陶小溪搖了搖頭,但神色已經有些變化了。
「我們已經查到,周龔平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你在卓文大學讀的本科,專業是醫學,想必你從多年前就在謀劃這一切了吧。你的目的,是為了替周龔平復仇?」宋亦青繼續道。
這句話似是戳到了陶小溪心中的痛處,她的眉頭迅速蹙動了兩下,但依然緊閉嘴巴,一聲不吭,不過眼神已經變了,目光中隱隱有了一絲恨意和銳利。
「事已至此,還不承認?」宋亦青冷哼一聲,「敢做不敢當?還是心存僥倖,覺得能逃出生天?再給你透漏一條內幕,警方在你燒掉衣物的小樹林內,找到了一根長頭髮,正在將其和韓正易公司財務的DNA進行對比。你還覺得沒有實證?還覺得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告訴你,就算沒有我們,警.察依然能將你繩之以法,一切只是時間問題!你是個徹頭徹尾的罪犯,哪裡都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我是罪犯?」陶小溪搖了搖頭,壓著音量,但還是能聽出她聲音中的恨意,「你老公韓正易才是真正的罪犯,他苟活了這麼多年,是老天瞎眼,他根本不配擁有現在的生活,不配擁有妻子和家庭,不配擁有工作金錢,更不配活著!」
陶小溪終於開口了,這話一出,也就表明她已開始承認罪行。
「這就是你犯罪的理由?這就是你謀財害命的理由?」宋亦青反問道。
陶小溪的目光在三姐妹臉上依次掠過,目光中竟隱隱浮現一絲哀傷,但很快就轉為恨意,她咬著壓根道:「你們都有親人,就我沒有,我唯一的親人被人害了。周龔平確實是我哥,我們相依為命了十年,是他勤工儉學將我拉扯大,他既是我哥,也是我爹我娘,沒有他,就沒有我,可就是這樣一個好人,卻被人害了,身首異處,死無全屍,真兇逍遙法外,有車有房有妻子,過著舒服滋潤的生活,就是你——韓正易!」
韓正易神色一慌,但迅速恢復正常,他正視著陶小溪的雙眼,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周龔平怎麼可能是我害死的!」
陶小溪冷笑一聲,望著宋亦青:「看吧,這就是你以為的好老公,都到現在了,還撒謊呢。」說罷,她又望向韓正易,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說出真相,所以我也沒打算知道真相。從我給你的第一個物件,那本高數微積分後,我就知道,周龔平的死必然和你有關,後來我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細節,也都能證實。」
韓正易凝眉道:「就憑這些,你就確定周龔平是我害的?」
陶小溪正色道:「當年那個酒駕司機,你應該沒忘記吧?在他坐牢期間,我去看過他兩次。從他那裡,我知道當年的死亡現場,並非警.察後來發現的那樣,是被你動了吧?既然你喜歡害人之後又嫁禍給別人,我就給你搞了這樣一個謀殺現場,可惜了,要是沒有她們,你就能用你當年做過的方式,來還當年血債了。」
韓正易欲言又止,臉色隱隱發青。
陶小溪道:「外人都以為害死周龔平的兇手是那個司機,實際是你吧,韓正易。」
韓正易低下頭去,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靜默了十幾秒鐘,才緩緩抬頭,說道:「周龔平的死確實和我有關。但事實並非你想的那樣。」
陶小溪冷笑道:「哦?你又想撒什麼謊?」
韓正易看了一眼宋亦青,目光堅定地道:「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這全怪我自己,我一再逃避,只是因為害怕回憶過去,害怕直面真實,害怕接受不完美甚至骯髒的自己,我為我當年做過的那件事深深懺悔。我上青靈山燒香拜佛,在辦公室內誦經打坐,我努力做好人好事,只為求個心安,但越這樣,反而越不安,我現在才真正明白,我做的那些事都是本末倒置,核心問題不解決,做再多都沒意義。」
韓正易面色漲紅,神情緊張,目光卻堅定真誠,顯然,他已下定決心,要在眾人面前揭開當年的真相。
韓正易繼續道:「雖然那些詭異.物件是最近三個月才出現的,但實際上,十一年來,我一直沒有真正心安過,那個名字始終在我腦海深處潛伏著,就像一條冬眠的蛇,隨時準備甦醒——」
韓正易眉頭擰動,張著嘴,卻一時沒說出話,宋亦青悄然握住韓正易的手,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韓正易的手很涼,宋亦青的手發暖。
韓正易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那年我21歲,大三,我和周龔平是室友也是摯友,我們都喜歡踢足球,有一天晚上踢了夜球,我們出去吃夜宵,那是一條小路,兩米左右寬,路上沒有車,我提議一球定勝負,輸了請吃飯。我們在那條小路上,找了兩顆對稱的樹做門柱,他守門,我進攻——」
韓正易咽了一口唾沫,聲音變得沙啞:「我想輸球。因為我知道,周龔平零用錢不多,從不亂花錢吃夜宵,但他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我要請他吃飯,必須找到合適理由,照顧他的自尊心,我時常這麼做,輸球請客就是其中一種。為了輸球,我故意將球踢飛出去,球滾到了另外一側的馬路上,他生怕球丟掉,匆匆跑過去撿,在穿過馬路時,一輛貨車駛來,將他撞飛出去,撞到了一棵樹上,樹斷了,他的腦袋在樹的左側,身體在樹的右側,我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韓正易眼眶中泛起淚花:「我在警.察到來之前,撿走了那隻足球。警.察問我,周龔平為什麼要橫穿馬路,我說他是想過去買東西。沒人知道足球是我踢的,更沒人知道是我故意踢的。司機當時也許看到了足球,後來沒見了,就覺得是我移動了現場,但有一個事實是沒法改變的,司機那晚喝了酒,而且是超速行駛。周龔平的死確實和我有關,要是我沒有將足球故意踢飛,他就不會去撿球,就不會被撞死,但他並不是我直接害死的,我從沒想過要害死他。至於事後我拿走了足球,純碎是因為當時特別害怕被別人知道真相,為此我後悔了不止一千次,如果當時我和警.察說出真相,和所有人說出真相,反而不會被這件事折磨十多年。」
韓正易說完後,身體小幅度地顫抖,仿似有什麼隱形的東西正從他體內震顫著飛出去,他的手緊緊握住宋亦青的手,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
宋亦青終於等到了這一刻,等到了韓正易直面現實,親口說出真相的這一刻。
說出來,反而輕鬆,可這過程中的煎熬,唯有他自己知道。
「哼。」陶小溪輕笑一聲,她顯然不信這真相,質問道,「司機說出車禍時,看見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跑過去,你怎麼解釋?」
「我不知道。」韓正易神色坦然,搖頭道,「以上就是我親身經歷的事實,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真相就是那樣。」
陶小溪輕哼一聲,她知道,韓正易必然有所隱瞞,但不重要了,即使是韓正易剛才的說法,也表明韓正易就是害死周龔平的罪魁禍首。沒有韓正易那一腳,周龔平不會死。所有冠冕堂皇的說法都是粉飾罪行的藉口。死亡的事實無法改變,既已造成後果,就需血債血償。
周龔平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妹妹陶小溪,當時她年僅十三歲,還是個孩子,無法替哥哥主持公道,尋回正義,十多年後,她長大成人,當年的仇恨滋養著她,復仇的動力推動著她,她來了,帶著哥哥不安的靈魂找來了。
「你嘴上說是替你哥報仇,實際呢?」宋亦青開口道,「這五百萬也是復仇的一部分?到最後,她反而是為了財,不是為了復仇本身。要不然,你會在臨走之際,始終不忘提著這五百萬,即使逃走了,又冒著風險折返回來取?」
陶小溪被戳中短處,面色猙獰起來,提聲道:「這五百萬,本就應該是我哥的!韓正易的所有財產,都應該歸屬我哥!我替他拿,有什麼錯?!」
「別為自己找理由了,事已至此,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你騙自己沒意義,這本身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宋亦青道,「剛才的選擇還有效,你是說出真相自首,還在我們和警.察說,十秒鐘決定,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陶小溪沉默了,十秒鐘過後,宋亦青正欲起身,陶小溪開口了。
「你們不是都知道了嗎,還要我說什麼?」陶小溪道。
「老潘是怎麼回事?」宋亦青問。
「很簡單啊。我一來上班,就和他勾搭上了,我本是想借他來搞垮韓正易公司,沒想到他纏著我,沒完沒了的,我就有點煩了,後來知道公司帳上有五百萬,就想著利用他拿到這筆錢,再嫁禍給韓正易。那天我讓老潘來這,故意讓他在這層樓下樓,然後讓他走樓梯到十三樓,進屋後,我立馬將他電暈,用他的手機給韓正易打了個電話,一切就順利成章了。」陶小溪說起這事,語氣反而輕鬆了不少,像是理所應當一樣,完全沒有殺人之後的恐懼和懊悔。
三姐妹對視一眼,陶小溪的說法和她們的推理出入不大。
「廖總也是這樣?」宋亦青問。
「我通過老潘勾上廖總,利用他給韓正易發了幾張照片,這沒什麼好說的吧。」陶小溪道,「我告訴廖總,如果他說出我來,我就告訴她妻子,他就不敢說了。」
「那五百萬你是怎麼轉出來的?」宋亦青問。
「我在辦公室內迷暈韓正易,拿了公司印章,偽造轉帳單,替掉老潘的一張正規轉帳單,在財務打電話詢問老潘時,我就在他邊上,老潘被我忽悠了,根本不知情,五百萬就這樣被轉出來了。」陶小溪悄然看了一眼地上的錢。
此時,窗外傳來了警笛聲。
「你和韓正易昨晚的事……」宋亦青本不想問的,但還是沒忍住,「是真的嗎?」
「是不是真的,韓正易自己不知道?」陶小溪晃動了下脖頸,「該問的你們都問了,我能告訴你們的也都說了。錢留給你們,可以放我走了吧?」
「錢本來就是我們的,你想什麼呢!」宋亦青將茶几上那支錄音香菸拿起,剛才陶小溪說的話,全被錄了下來。
警.察進門前,宋亦青遵守承諾,為陶小溪鬆綁,將她推到門前,她們四人分站陶小溪身後。見到警察,陶小溪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要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