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傻子
2024-06-06 22:17:25
作者: 伯百川
宋亦菲緊趕慢趕,在九點半之前回到了家。
幸好秦禮在加班,要不然肯定會被他當面責罵。
不過,讓宋亦菲感到奇怪的是,自從半小時前秦禮給她打了個電話,後續她給秦禮發了幾條消息,他都沒回,到家後給他打電話,他也沒接。
宋亦菲猜測秦禮可能在開會。
她熱上中藥,準備拍下喝藥的視頻給秦禮看,賣個乖,好讓秦禮忘記她晚回家的事,藥剛熱好,正準備喝,響起了敲門聲,她以為是秦禮回來了,立刻去開門,誰知門外不是秦禮,是兩個穿著警服的人。
「這裡是秦禮家嗎?」一名警.察問。
「是的……」宋亦菲有些懵。
「秦禮在家嗎?」
「沒有,他在加班……」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面露疑惑。
「我們剛從他公司回來,正是因為他沒在公司,我們才來這。」
「他應該在開會吧……」
「我們去問過了,他的確沒在公司。我們下午聯繫他,他讓我們去公司找他,我們下午有事沒去,剛才去,他沒在,給他打電話,沒人接,這才找到這。」
「我剛才打他電話也沒接,可能在忙吧……」宋亦菲此時才反應過來,問道,「你們是找他問鄭保松的事吧?」
「你也知道?」警.察反問。
「我當然知道,鄭保松的事和我有直接關係啊。」宋亦菲心想她一直在尋找報案記錄,沒想到最後還是警.察找上.了她,看來不是秦思沒報案,是她沒找對地方。
「具體什麼情況?」警.察拿出小本子,準備記錄。
「就是鄭保鬆綁架我啊,證據什麼的不是早就提交了嗎。我一直很想問你們,鄭保松被抓住了嗎,現在案子處於什麼階段了?」
「綁架?」兩個警.察疑惑地對視一眼,「你說鄭保鬆綁架你?」
「是啊……」宋亦菲看著警.察的神情,「你們難道不是為這事來的?」
「鄭保松曾在蘿貝縣派出所報案,說秦家村的人謀害他,主謀是秦思和秦禮,當時調查沒發現證據,案件被擱置,但昨天那邊發現了一條線索,準備重啟調查。我們這邊恰好在追蹤一起案件,與鄭保松有關,想問他幾個問題,但一直沒找到他,所以與蘿貝縣派出所聯合調查,前來詢問秦禮一些細節。」警.察道。
宋亦菲這才明白了警.察的目的,她想起結婚前一晚秦思和村民驅趕鄭保松的場面,她不知道後續如何,猜測可能是將鄭保松教訓了一頓,沒想到鄭保松竟然報案了。
「你的意思是……鄭保松在蘿貝縣報案之後,回來又失蹤了?」宋亦菲疑聲問。
「沒確定失蹤。十多天前,他還曾在本市醫院治療腿傷,後來連夜從醫院偷偷跑了,醫藥費都沒付,他似乎在躲什麼。」
「他應該是在躲你們吧,你們不是在抓他嗎?」
「一開始,我們並沒有要抓他,只是想問他幾個問題,因為他兩年前曾報案有人騙他錢,後來不了了之,但最近我們市發現多起詐騙活動,與他當年的案子有牽連,想找他問問。後來他從醫院偷跑,又疑似有其他擾亂治安行為,才要抓他。」
「原來如此……」宋亦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可這與她知道的事實不符,她說道,「我半個多月前曾被鄭保鬆綁架過,當時報了案的,但一直沒查到報案記錄在哪個派出所,你們能幫忙查一下嗎?」
「半個多月前?按照我們的調查,鄭保松那時正在醫院治療腿傷,他傷的很嚴重,幾乎沒法自主行走。至於你說的報案記錄,確實會具體到某個派出所,但如果是涉及到綁架,那市公.安局會統一備案,你可以去那裡問一下。」
宋亦菲懵了,她記得鄭保鬆綁架她的時候,腿看起來完全沒問題啊。
警.察問:「你確定是鄭保鬆綁架的你嗎?」
宋亦菲有些心虛,但還是點頭道:「確定啊……」
警.察道:「如果情況屬實,那會是一條重要線索。等會我們就去市公.安局核實。」
隨後,警.察從兜中摸出一張素描畫,展開問宋亦菲:「這個女人你見過嗎?」
畫中是一個長發女子,厚嘴唇高鼻樑,宋亦菲似乎在哪見過,她很快就想起來,上個月中旬,她在醫院走廊陪護母親那晚,當時秦思秦禮也在,兩個警.察找到秦思,先問她是否認識鄭保松,秦思說不認識,然後拿出一張素描畫,上面就畫著這個女子,問秦思是否見過,秦思說沒有,警.察留下聯繫方式之後就離開了。
直到這時,宋亦菲才認出來,眼前這兩個警.察,就是那晚找秦思的警.察。
「見過嗎?」警.察見宋亦菲在發愣,又問了一遍。
「沒有……」宋亦菲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她確實沒見過。
「好的。如果秦禮回來,麻煩讓他聯繫一下我。」警.察遞給宋亦菲一張便簽,上面是他的姓名和聯繫方式,「至於你說的綁架案,我們會先去核實。」
「謝謝了。」宋亦菲忽然意識到,今晚她和警.察的對話可能暴露了一些什麼,會不會為秦思秦禮帶來麻煩?秦思會不會因此而責備她?她有些後悔,不該貿然開門的,應該裝作不在家。不過細想之下,自己其實也沒說什麼,全程都是在詢問。
警.察留了宋亦菲的電話之後,便離開了。
宋亦菲坐在沙發上,絞盡腦汁,怎麼都想不通。
她想不通的不是鄭保松在蘿貝縣報案,也不是鄭保松在本市失蹤,而是為什麼鄭保松明明在醫院治療腿傷,卻跑到東郊山上將她綁架了?以及,鄭保松、秦禮、秦思之間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多起案件都與他們有關?
宋亦菲想起上次她去東郊山查看時,曾在廢棄工廠外撿到一張膠制臉模,她本想提交給警方作為物證之一,由於一直沒找到報案派出所,便擱置了。此時想起來,她趕緊從柜子中找出那張臉模,放在燈下仔細觀察,發現其製作工藝還算細膩,顏色也和膚色一致,但並非高級人皮面具,想靠它以假亂真,並不容易。
秦思說過,鄭保松就是用戴膠制面膜的方式假扮成秦禮的。
可宋亦菲卻覺得,這張面膜不像是秦禮的臉型,倒像是鄭保松的臉型,因為秦禮是圓臉,這張面膜卻是長臉,而鄭保松恰恰是長臉。
可鄭保松為什麼要戴一張和自己臉型一樣的面膜呢?
難道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面目?
也就是說,這張面膜並非他用來假扮秦禮的?
宋亦菲越想越覺得不對,她將臉模拿起,對照著自己的臉,小心翼翼貼了上去,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越看越覺得像鄭保松,不像秦禮,她趕緊將臉模扯下來,懼怕地扔在桌上。不過隨後,她意識到剛才戴著面膜的模樣,並非像鄭保松平時的樣子,倒像是那天在梨園內,鄭保松戴著硬殼面具時的樣子,那張硬殼面具露出半截下巴和眼睛,下巴上的黑痣和狹長的眼睛,清晰可見。
難道,鄭保松的硬殼面具底下,還有一張臉模?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宋亦菲實在想不通,但她已經意識到,那起綁架案,並非表面看起來那樣,在其背後,或許有著另外一個她完全不知道的故事。
再聯想今晚警察說的那些話,以及她下午去精神病院見許傑時的發現,她覺得,鄭保松的身份,或者說鄭保松的行為,很可能另有玄機。
可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他不遠千里追到秦禮老家,就是為了警告恐嚇她嗎?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如果是想阻止她和秦禮結婚,有很多比這更有效的方法,完全沒必要將自己置身險境。
從秦禮老家回來之後,他又假裝成張宇,引誘她上鉤,蓄謀綁架她。既如此,他為何不直接將她綁架,如此大費周折地將她引到東郊,豈非暴露了他自己?
宋亦菲越想越覺得鄭保松的行為和動機有些南轅北轍,之前由於太過懼怕鄭保松,只覺得他是個變態,沒有深究其行為動機,現在細細回想,才覺出不對勁。
宋亦菲思索之際,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警.察剛才說秦禮沒在公司,之前宋亦菲懷疑秦禮是張宇時,曾兩次去秦禮公司查看,秦禮都在,正因此,她才相信張宇並非秦禮。今晚,秦禮去了哪?為什麼警.察都聯繫不上他?
宋亦菲決定再去秦禮公司看看,這一次,她要悄悄去。
她喬裝打扮一番,戴上帽子和口罩,將手機關機,把錢包放家中,佛牌尚在錢包內,這樣秦禮就會以為她在家,然後打計程車直奔秦禮公司。二十分鐘後,來到樓下,她買了一份混沌,提著混沌,跟在一名員工身後進入大樓,由於無法刷卡到指定樓層,她跟著那人下樓後,又爬了六層樓才到秦禮公司。
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前台早已下班,公司內亮著燈,有人,但不多。
公司需要刷卡進入,她在門外等了一會,直到一名員工從裡面開門出來,她才順勢進入,那人見她穿著得體,並未多問。
進入之後,她立刻來到秦禮工位前,秦禮的電腦關著,主機沒有餘溫,這個片區無人加班,冷冷清清,她坐在秦禮工位上,查看桌面上的物件,發現桌邊扣著一塊塑料牌,翻開之後,上面赫然寫著秦禮的名字和職位:文案策劃。
秦禮不是已經升職為項目經理了嗎?為什麼是文案策劃?
她看了看旁邊幾個人的職位,有數值策劃,系統策劃,以及項目經理。
她記得秦禮之前是關卡策劃,文案策劃的級別似乎比關卡還低。
難道秦禮並未升職,反而被降職了?
可他的收入明明增加了一倍多啊……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職業裝的女人站在不遠處朝她喊:「喂,你幹什麼的?」
宋亦菲趕緊起身:「我是員工家屬,以為他在加班,來給他送夜宵。」
那人快步走近,上下審視著宋亦菲:「你是誰的家屬?」
宋亦菲道:「秦禮……」
女人皺眉道:「秦禮所在的項目上個月就停了,誰告訴你他在加班的?」
宋亦菲疑聲問:「停了?為什麼?」
女人道:「現在市場大環境不好,全公司都在裁員精簡,他們項目因為業績不佳被砍了,現在只是例行維護,怎可能需要加班。」
宋亦菲環顧四周,確實見很多工位空著,她難以置信地道:「怎麼會這樣……」
女人擺手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家屬,你趕緊走吧,不然我叫保安了。」
宋亦菲並未多言,轉身離開。
她已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真像那個女人所言,秦禮項目被砍,他根本沒加班的話,那他這半個月以來,天天早出晚歸,實際是在幹什麼?既沒加班,升職自然也是假的,可能還被降職了,可收入為何暴增了這麼多?他經常和備註為領導的人打電話,肯定也並非真領導,領導又是何人?
諸多問題困擾心頭,宋亦菲沒有答案,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秦禮在騙她。
既如此,張宇的事應該也沒那麼簡單。
宋亦菲有種強烈的直覺,這些事之間有著某種內在聯繫,而聯繫的關鍵人物,就是鄭保松。可鄭保松為何不見蹤影?他是被害了,還是藏起來了?
上次在母親葬禮上,她疑似看見了鄭保松,但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宋亦菲坐上計程車,一路都在思索,不知不覺間回到了家,打開家門,驚訝地發現秦禮坐在沙發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你……怎麼回來了?」宋亦菲莫名地有些懼怕秦禮。
「你去哪了?手機為什麼關機?」秦禮質問道,語氣嚴厲。
「我去買夜宵了……」宋亦菲發現自己還提著那袋混沌。
秦禮繼續盯著宋亦菲,似在觀察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宋亦菲不想讓秦禮知道她去他公司了,趕緊轉移話題:「大概半個多小時前,有兩個警察來找你,說有事問你,讓你聯繫他們。」
秦禮眼皮略微下翻,問道:「他們說什麼事了嗎?」
宋亦菲搖頭道:「就問你在家沒,我說沒在,然後就走了。」
秦禮的注意力果真被轉移了,他翻看了一會手機,似是發現了什麼,起身道:「我去趟派出所和他們當面說清,應該是鄭保松的事。」
宋亦菲試探性地問:「是鄭保松被抓住了?」
秦禮低聲道:「不確定。」
宋亦菲並未多問,生怕秦禮生疑。
秦禮今晚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一直沉著臉,走至門口,他回頭道:「要麼你就別出門,出門就把手機開著。我真該把門反鎖上。你要再出事,叫我怎麼辦?!」
宋亦菲趕緊承認錯誤:「是我不對,剛才確實餓急了……下次我不這樣了。」
秦禮這才放心出門,宋亦菲聽見秦禮似乎是將門反鎖上了。
她坐在沙發上,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越想越想不通,千頭萬緒,一團亂麻。
就在她苦惱之際,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你好,哪位?」宋亦菲道。
「是宋女士吧?我是今晚去你家的警察。我們已經去市公安局核實過了,沒有你的報案記錄,也沒有鄭保鬆綁架案的記錄。你是不是弄錯了?」
宋亦菲愣住了。
「宋女士,你還在聽嗎?」
「在……」
「你要不要報案?」
「不需要了……」
宋亦菲呆愣地握著手機,茫然、彷徨、驚訝與悲傷,一起湧上心頭。
不僅秦禮騙了她,秦思也騙了她,準確的說,是他們合起伙來騙了她。
可他們為什麼要騙她呢?
她是如此單純可愛的人,他們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騙她呢?
宋亦菲恍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有種想哭的衝動,卻沒有眼淚流下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癱坐在沙發上,空洞的雙眼望著天花板,心想是不是自己不調查,就不會知道真相,不知道真相,就會活的輕鬆愉快些?
她記得秦思說過,人要活得糊塗一些,讓自己輕鬆,身邊人也輕鬆。
她覺得秦思說的很對,可糊塗,並不代表愚蠢。
糊塗更像一種境界,愚蠢卻是被蒙在鼓裡戲耍。
她不想當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