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談判
2024-06-06 22:16:51
作者: 伯百川
宋亦瀾感覺家中的氣氛愈加詭異了。
請記住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在家的每一刻,都像坐牢一樣,要不是因為兩個孩子,她都不想回家了。
李登明也不再那麼和善了,他像是受到了什麼啟發一樣,開始指使宋亦瀾干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別看事情小,但對宋亦瀾心理上的打壓卻很大。
比如,李登明會藉口彎腰不便,讓宋亦瀾給他繫鞋帶。
再比如,李登明要求宋亦瀾給他添飯,之前都是李登明給全家人添飯。
以及,李登明立下首條家規,在家中說話不能超過八十分貝,這顯然是為了抑制宋亦瀾的,全家只有她嗓門最大,當然,也為了禁止豆豆尖叫。
李登明的這些行為看似不起眼,卻讓宋亦瀾十分難受,猶如被扼住了喉嚨,呼吸不暢,卻無可奈何。
除了李登明之外,老張最近幾天也有著明顯的改變。
老張此前一直謹言慎行,現在則像將這裡當成了家一樣,開始躺在沙發上睡覺,坐在陽台上曬太陽,甚至開始招呼豆豆和諾諾幫忙幹活,當然,對宋亦瀾,他還是有所忌憚的,首先是不敢指揮她,其次是當著她面的時候言行會有所收斂。
但宋亦瀾知道,老張露出本性是早晚的事。
這天晚上吃飯時,宋亦瀾聞到了一股酒味,其實前兩天,她就已經偶爾聞到酒味了,今天尤其明顯,她很快就分辨出,酒味來自老張。
老張今天也和往常不一樣,臉色更紅潤,眼睛更明亮。
「老張,你喝酒了?」宋亦瀾問。
「一點點……」老張低著頭說。
「以後家裡不准喝酒。「宋亦瀾道。
老張默不作聲,看了一眼李登明,李登明擺動著筷子,裝作沒聽見他們的對話。
兩個孩子出來吃飯,豆豆坐在了李登明身側,諾諾卻沒找到屬於她的高腳凳,轉了一圈,才發現高腳凳被老張坐了。此前老張一直坐矮板凳,家裡有高凳子他也不坐,說喜歡站著,有時盛好飯之後還蹲著吃。
諾諾搖了一下李登明的肩膀,指了指老張的凳子。
李登明尚未開口,老張便將矮凳子推到諾諾面前,說:「女孩子家,坐這個。」
宋亦瀾用筷子敲打著桌面:「之前怎麼吃現在就怎麼吃,把凳子給諾諾。」
老張不說話,只是望著李登明,隨後重重嘆了一口氣,像是很失望一樣地搖了搖頭,屁股抬起,正準備將凳子還給諾諾,李登明忽然開口:「諾諾再去拿一把。」
「李登明,你——」宋亦瀾感覺火氣往頭頂上涌。
「別說了!吃飯!」李登明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桌子幌幌響。
宋亦瀾差點沒憋住火,但最終還是咽了下去,她將自己的凳子給諾諾,她站著吃,一邊吃,一邊瞪著老張,每吃一口飯都用力咀嚼,全程一句話沒說。
老張一直悶頭扒飯,對宋亦瀾的目光視而不見。
吃完飯後,老張又指使諾諾洗碗,諾諾最初不從,被老張強行拉進了廚房,諾諾向李登明求救,李登明擺手說:「就當活動下筋骨吧。」
宋亦瀾去樓下扔垃圾沒看到這一幕,等她回來時,諾諾正好失手打碎了一個碗,宋亦瀾聽見老張在廚房罕見地怒斥一聲,隨後傳來嘭地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撞到了牆上,宋亦瀾衝進廚房,見諾諾半蹲在地,額頭髮紅,面色惶恐。
老張攤開雙手,委屈地道:「她拿頭撞我……」
宋亦瀾正欲詢問,諾諾從地上爬起來,哭著跑進了臥室。
李登明走進廚房,問剛才怎麼回事。
老張一邊清掃著地上的碎片,一邊說:「這小丫頭片子,越來越不聽話了,她不想洗碗,還拿頭撞我,差點沒把我骨頭撞折……」
李登明眉頭皺起,神情不悅,轉身走了。
宋亦瀾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先道:「諾諾從來沒洗過碗,以後別讓她洗碗。」接著又道:「我會問清諾諾是怎麼回事,老張,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宋亦瀾離開廚房後,老張咧開嘴,嘀咕了一聲:「缺管教,欠打整。」
宋亦瀾正欲去問諾諾,走至門口,郭律師打來了電話,她急忙去洗手間接聽。
「宋女士,我已經查到李登明繼父的資料了。」郭律師道。
此前,宋亦瀾以辦理小區居住證為由,拿到了老張的身份證,發給了郭律師。
「怎麼說?」宋亦瀾低聲問。
「張丙田,61歲,祖籍仔陽縣張家村,二十三年前,曾因故意殺人罪被判無期徒刑,歷經多次減刑,最終服刑二十三年,於上月中旬出獄。」郭律師道,「你知道他殺死了誰嗎?」
「誰?」
「葛蘭娟。李登明的生母。」
宋亦瀾的腦子嗡地一下,差點驚叫出聲。
「真的嗎?!」宋亦瀾難以置信。
「當然是真的。」郭律師略微停頓,接著道,「檔案里寫著,張丙田醉酒後毆打葛蘭娟致死,後投案自首,正因此,才沒被判死刑。」
「天吶……」宋亦瀾一時無言。
「除此之外,張丙田在殺人之前,還曾多次因和別人打架鬥毆而被行政拘留,從他早年在社會上的經歷來看,他是一個劣跡斑斑的人。」
「這樣的怎麼還能被放出去?應該把他關到死啊!」宋亦瀾義憤填膺地道。
「想必他在監獄內的表現挺好,才會被多次減刑。」郭律師道,「雖說他在監獄裡受到了充分的教育,如今對於犯罪也肯定很懼怕,但一個人的劣根性是很難根除的,宋女士,你還是要當心一點。」
宋亦瀾被郭律師說的有點怕。此前,她雖然知道老張是殺人犯,但因為他年紀大了,便沒當回事,現在得知他殺死的竟是自己的妻子,才覺得有點可怕。
至此,宋亦瀾才算真正明白,李登明為什麼對老張又恨又懼了。老張早年的暴力行為,想必已經刻在李登明骨子裡,而老張殺死了李登明的生母,李登明自然對他懷恨在心,但李登明那時畢竟年少,當年的記憶還剩多少,殊未可知。
隨後,宋亦瀾又想起,李登明曾在睡夢中說「人不是他殺的」。
難道,張丙田殺妻和少年李登明有關係?李登明當時是否在現場?他親眼目睹了殺人過程嗎?他有沒有幫助母親?亦或,他是否參與了殺人?
宋亦瀾推測,這件事對李登明而言,必然不簡單,其背後所牽連到的隱情,或許才是李登明如此懼怕老張的真正原因。
「李登明的原生家庭,想必對他影響很大。」郭律師道,「他的犯罪行為,或許正源於此。從張丙田身上,我們可以試著挖掘出更多東西。」
「我現在只想儘快將他趕走……」宋亦瀾悔不當初,真不該一時心軟讓他進家門。
「別急,現在這些事都牽扯到一起了。你不是說他可能看見了李登明的犯罪道具嗎?像他這樣在監獄裡呆久了的人,很會見風使舵,現在因為李登明在家中地位較高,他才會依附李登明,如果讓他知道,這個家還是你說了算,而且你能給他李登明給不了的東西,他大概率會倒向你。」郭律師分析道,「將他拉向你,對後續的計劃有很大幫助,不要只看眼前,要想到以後。」
「有道理。」宋亦瀾點了點頭,意識到郭律師說的沒錯,可問題來了,怎麼才能讓老張倒向她呢?
「你要和他說清楚——」郭律師告訴了宋亦瀾幾個談判技巧,宋亦瀾牢記在心。
「如果還是無法搞定,我再出面——」郭律師說了她的大體計劃。
掛斷電話後,宋亦瀾先佯裝多次沖馬桶,然後捂著肚子,神情痛苦地走出洗手間,此時老張正在客廳拖地,李登明在臥室看書。
「老張,我肚子疼的厲害,可能吃了壞東西,你去幫我拿點藥吧。」宋亦瀾道,「就在樓下藥房,說治腹瀉就行。這一百塊錢你拿著,剩下的明天買早餐。」
老張立刻接過錢,問清拿什麼藥之後,匆匆出門了。
老張前腳剛走,宋亦瀾後腳就跟上了。
李登明人在臥室,並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也不甚關心。
老張出了小區,忘記了藥房在哪,左右轉了一圈,正不知該去往何處時,一輛車停在邊上,車窗搖下,宋亦瀾朝他招了招手:「老張,上車。」
老張愣了一下:「你不是肚子疼嗎……」
宋亦瀾推開車門:「上車,我帶你熟悉下周邊。」
老張左右看了一眼,猶猶豫豫地上車了。
宋亦瀾驅車駛入大路,車窗搖上,車內開上空調冷風,吹的老張抱緊雙臂,瑟瑟發抖。汽車行駛了一會,老張狐疑地看著窗外,問:「這是去哪呀?」
宋亦瀾感覺火候差不多了,開口道:「老張,我已經查到你的底細了。」
宋亦瀾望向老張,目光如炬,神情嚴肅,沒有絲毫懼意。
「二十三年前,你醉酒後殺死了你的妻子葛蘭娟,被判無期徒刑,歷經多次減刑,於上月才被釋放。」宋亦瀾冷靜地道。
老張縮了縮脖子,像是被人扒光衣服一樣地蜷縮起來。
「我不管你當年和李登明之間發生了什麼,也不管你是因為什麼才殺死的葛蘭娟,我只想告訴你,你想倚靠李登明生存,將後半輩子綁定他,是不明智的,他這個人你應該清楚,骨子裡的懦弱,改不了。這個家,早晚是我說了算,只要我打定主意不和他離婚,和他好好過,再簽一份新的協議,過兩年,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嗎?到時候你去哪?」宋亦瀾一邊說,一邊觀察老張的臉色。
老張蜷縮著身體,身體的寒冷加上心中的涼意,讓他面色發白,嘴唇發青。
「我知道你那天半夜在書房看到了李登明的一些東西,知道李登明在干一些不好的事,因此而拿住了他的把柄。或者,當年你殺死葛蘭娟的時候,李登明也參與了,因為他才如此懼怕你,不敢將你趕走。」宋亦瀾忽然伸出手,拍了拍老張的肩膀,「這是你的籌碼,但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而不是白白浪費。」
宋亦瀾從兜中摸出一個信封,放在自己腿上,說道:「這裡面有五千塊錢,雖然不多,但足夠你一段時間的花銷了。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這筆錢你就拿去,除此之外,我還會為你租一個為期兩年的房子,並在事後再給你五千生活費。該怎麼選,應該一目了然,我相信你不會犯傻。」
老張低著頭,斜眼瞥著宋亦瀾的腿,沒有說話,但嘴巴微微張開,似在喘大氣。
「否則,我今晚就回去和李登明好好談談,答應他從此不再離婚,但條件有一個,那就是和你徹底斷絕關係。不管他有什麼毛病和問題,我都接受。你猜他會怎麼選?長痛還是短痛?留你還是要我?」宋亦瀾看著老張,面露笑意。
老張的嘴巴忽然閉上,片刻後,他長出一口氣道:「我冷……」
宋亦瀾沒有說話,旋轉空調開關,將冷風繼續調大。
又行駛了一會,老張打了一個寒顫,道:「我能下車嗎?」
宋亦瀾心想老張嘴巴倒還挺硬,但這也在她預料之中,她沒想過通過三言兩句就能讓老張倒戈,只是想先給他心裡打一針,讓他犯嘀咕,再慢慢磨他。
「當然能,看來你已經做好了選擇,那我們走著瞧。」宋亦瀾拐入一條小路,在一家藥店前停車,說道,「我肚子疼還疼,你去幫我拿藥吧。」
老張早就不想在車裡呆了,趕緊下車,在路上跺腳取暖。
宋亦瀾撥打了郭律師的電話。
「他沒說。」宋亦瀾道,「你到了嗎?」
「我到了。」郭律師道,「我看見他了。」
宋亦瀾望向車窗外,見藥房門口排椅上坐著一個人,正是郭律師。
郭律師一改往日的西裝打扮,穿一襲紅色長裙,起身走入藥店。
老張在藥店外探頭探頭了一會,猶猶豫豫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