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會面

  宋亦菲感覺頭頂之上仿似有一把無形鐵錘在錘擊她。

  從凌晨四點開始，她已經被錘擊了十幾次，每一次都比上次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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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淚已經哭干，情緒跌至谷底，她身心俱疲，席地而坐，看著走廊中打地鋪的母親依然昏迷不醒，沒人知道母親什麼時候醒，甚至會不會醒。

  下午兩點，秦禮出差回來，直接到了醫院，呆了一會，說公司有事，便匆匆走了。

  晚上八點，秦禮下班來到醫院時，宋亦菲正望著走廊中歪七扭八的病人發呆，秦禮拎著熱乎乎的海味混沌，混沌散發出香味，被秦禮吹到宋亦菲面前，宋亦菲抬起頭，看見了面帶微笑的秦禮，以及站在秦禮邊上的秦思。

  「寶貝，別餓壞了身子，先吃點東西吧。」秦禮半蹲在地，關切地道。

  「不管怎樣，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想辦法解決就是。」秦思也蹲下身子，一隻手握住宋亦菲的手腕，微微用力，「你還有我們呢。」

  宋亦菲木然地望著他們，機械般地點了點頭，她的心裡依然是空落的，是悲傷的，沒人能體會她此時的心情，就像沒人知道母親對她有多重要一樣。

  海味混沌很快就涼了，宋亦菲沒胃口吃，不久前陪大姐在樓下吃飯，她也是一口沒吃，看著大姐一陣狼吞虎咽，她多少是有點羨慕的，可她就是咽不下。

  秦禮和秦思默默陪伴在宋亦菲身側。

  有他們陪著，宋亦菲感覺心裡舒服了一些，她逐漸從悲傷的海洋中浮上來，對現實困境開始了思考，母親的醫藥費是重點，但她一想就頭疼，只能轉而想別的。

  她很快就想到了張宇，今天是她和張宇約好見面的日子，但下午忙起來，就把這事給忘了，張宇曾發來消息詢問，她沒來得及回。她覺得這事不能拖，要不然心中始終有根刺，讓她每次看見秦禮都沒法自然地交流，仿似他們之間隔著一層膜。

  宋亦菲側身拿出手機，給張宇發了一條消息，說她下午在忙，問什麼時候能見面。她用餘光觀察秦禮，秦禮在和旁邊病人家屬聊天，並沒有異常。

  很快，張宇回消息了，說今晚可以見面。

  宋亦菲心想擇日不如撞日，既定好是今天，索性就今天解決，她和張宇定下見面地點，想讓秦禮和秦思在這裡看著母親，她去查證之後再回來。

  這時，兩名中年男子走來，徑直來到秦思面前，問道：「你是秦思嗎？」

  秦思起身道：「我是。你們是誰？」

  男子亮出證件，竟是一名警.察，對秦思說：「我們有事問你。」

  秦思有些茫然：「什麼事？」

  警.察看了一眼秦禮和宋亦菲，然後才道：「有一件案子需要你協助調查。鄭保松你知道吧？」

  秦思神情不變，搖頭道：「不知道。」

  警.察觀察著秦思，從兜中摸出一張素描紙，上面畫著一名長發女子，厚嘴唇高鼻樑，警.察將紙舉到秦思面前，問道：「這個女人你見過嗎？」

  秦思仔細看過之後，搖頭道：「沒見過。」

  警.察將素描紙收起，遞給秦思一張便簽，上面寫著他的手機號，說道：「有這兩人的線索請立刻聯繫我。最近這段時間，儘量不要出省，我們可能還會找你。」

  秦思不解地道：「發生什麼事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警.察神情嚴肅：「案件細節，不便透露。」然後便轉身走了。

  兩名警.察來得突然，走得迅速，將秦思搞的一臉懵。

  秦禮疑聲問：「姐，發生什麼事了？」

  秦思看著警.察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秦禮有些不解：「警.察怎麼知道你在這？」

  秦思同樣一臉疑惑：「可能是碰巧看見了吧。鬼知道呢。」

  兩人一問一答，旁邊的宋亦菲一時插不上話，她不僅感到疑惑，對警.察提到的那個名字也十分敏.感。宋亦菲意識到，似乎自從婚禮之後，鄭保松就再沒出現過了。

  「鄭保松……沒出什麼事吧？」宋亦菲擔憂地問，她想起婚禮前一晚，鄭保松在縣城酒店被秦思引誘出來，應該就是從那時起，鄭保松就沒見了。

  「不知道。」秦思盯了宋亦菲一眼，「我們都不知道。」

  宋亦菲立馬記起秦思和她說過，如果有警.察問她關於鄭保松的事，就說不知道。

  宋亦菲沒再多問，鄭保松不見了，對她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

  過了一會，宋亦菲說她要去公司辦點事，讓他們在這照顧一會母親，她很快就回來。秦禮提出送宋亦菲，宋亦菲說她自己能行，但秦禮說他也要回趟公司。

  於是，兩人一起離開，秦思留在了這。

  宋亦菲開車，秦禮坐副駕駛，她先將秦禮送至公司，然後驅車趕往和張宇約定的地方。此時的她已經基本確定張宇並非秦禮了，但還是想親眼看看。

  約定地點在一家茶餐廳，宋亦菲進門後，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有入口處的視野，這樣一旦張宇現身，她就能立馬發現。

  到達後，宋亦菲立刻給張宇發消息，張宇很快就回復，說他正在路上，大約十分鐘之後到。

  宋亦菲等待著，最開始沒什麼感覺，伴隨著時間的臨近，她忽然感到一陣緊張焦慮，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不停深呼吸，想讓心情平復，可無濟於事。

  手機震動忽然響起，張宇發來了消息：我到了，你在哪？

  宋亦菲咽了一口唾沫，緊張感空前高漲，雙手緊抓著手機，連消息都忘了回，只是睜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餐廳入口處。

  餐廳走進一對年輕男女，又走進一家三口，都不是張宇。

  宋亦菲急忙給張宇發消息：我在裡面，你進來就看到了。

  消息剛發完，宋亦菲抬起頭的瞬間，看見一個人站在餐廳入口。

  那人穿著黑皮衣，黑皮褲，足蹬馬丁靴，梳著背頭，看起來十分潮酷。

  是張宇！

  張宇正望向宋亦菲所在的方向，兩人隔著玻璃對視了一眼。

  隨後，張宇轉身走了。

  宋亦菲愣了一下，立刻起身去追，追至門口，右邊路上有一人疑似張宇，她急忙去追，追了一百多米，沒見人，她氣喘吁吁地站在路上，茫然地環顧四周，汗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覺得每個人都像張宇，但沒人真的是張宇。

  這時，手機震動響起，張宇發來消息：今晚臨時有事，我們改天再約。

  宋亦菲沒有回，她知道自己不用回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雖然剛才兩人隔了十多米，中間還有一層玻璃，但那一眼，已足夠深刻。

  張宇不僅長得像秦禮，而且——目光也像！

  宋亦菲原以為這次會面會讓她徹底解開疑惑，誰知疑惑更大了。

  而且，張宇看見她之後突然轉身離開，絕不是臨時有事，而是認出了她。

  種種跡象都表明，張宇很可能就是秦禮！

  但……這怎麼可能呢？

  宋亦菲穩住呼吸，理智重新回歸，她急忙給秦禮打視頻電話，可讓她沒想到的是，秦禮竟然接了！

  要知道，此地距離秦禮的公司至少五公里，剛才這幾分鐘是絕不可能回去的。

  視頻電話接通後，宋亦菲睜大眼睛看著秦禮，秦禮見宋亦菲神情有異，率先開口：「你咋了？怎麼看起來這麼慌張？發生什麼事了嗎？」

  「秦禮……你在公司嗎？」

  「肯定啊，剛才不是你把我送到公司的嗎？」

  「能讓我看看你的工作環境嗎？」

  「可以。不過這有啥可看的？」

  說著話，秦禮移動手機，掃視四周，能看到有幾個同事正在加班，環境也和宋亦菲印象中的基本一致。宋亦菲更加疑惑了，但心裡也隱隱放鬆下來，她當然不希望張宇是秦禮，可剛才那一眼，以及張宇的突然離開，都太不正常了……

  「秦禮，能讓我看看你穿什麼衣服嗎？」

  「你今天真奇怪，竟提這種怪要求。」秦禮嘴上這麼說，還是移動手機，在身上掃了一圈，他穿一件藍色休閒椅，一條牛仔褲，和去醫院時一樣。

  「秦禮，能讓我看看你的鞋嗎？」

  「咦，你到底咋了？」秦禮突然貼近鏡頭，「我咋感覺你不對勁？」

  「我沒事。快讓我看看你的鞋。」

  「鞋子有啥好看的——」秦禮移動手機，照向地面，能看見他穿一雙白色休閒鞋。

  「你的鞋帶鬆了。」宋亦菲仔細查看鞋子之後，又望向地板，地板是淺綠色的，她記得秦禮公司的地板是灰色的，可能是光線原因。

  「還真是。」秦禮將鞋帶系好，直起腰道，「你好像沒在公司啊。你在哪？」

  「我準備回醫院了。你什麼時候下班？」

  「我還要等會，你先過去吧，我到時候打個車。」

  「好吧。」宋亦菲再次觀察秦禮的神情，沒覺出異常，便掛斷了電話。

  宋亦菲長吁一口氣，過去半個小時，她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的，她已經完全搞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可有一點她能確定，那個張宇，認識她！

  宋亦菲逐漸冷靜下來，在腦海中梳理起整件事的時間線，試圖理出頭緒。她沉浸在思考之中，並未發現，在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個穿著一襲黑衣，戴著兜帽的人正逼近而來。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二姐打來的，她急忙接聽起來。

  「亦菲，你在哪？」二姐聲音冷澀。

  「我在去醫院的路上，怎麼了二姐？」宋亦菲加快了腳步。

  「怎麼不留人看著媽？就讓她一個人在這躺著？」

  「秦思應該在那啊……我公司有事，讓她幫忙看一會來著。」

  「我已經在這五分鐘了，一個人都沒見。」

  「啊……那我打電話問問她。」

  宋亦菲立刻給秦思打電話，鈴聲響到最後才被接聽。

  「姐，你在哪？」

  「在醫院啊。」

  「我二姐怎麼說沒見你呢。」

  「我拉肚子，上廁所呢，我這就出去。」

  宋亦菲此時已經來到車前，她開門上車，駛入主路，朝醫院疾馳而去。

  那名一襲黑衣的人，在路邊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跟隨在宋亦菲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