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不治

  周一，早晨七點半。

  宋亦瀾送完豆豆和諾諾上學，想趁著上班前跑幾單網約車，正接第一單，乘客尚未上車，就接到了亦菲打來的電話。

  「什麼？！」宋亦瀾語氣驚訝，難以置信。

  「在哪？！」宋亦瀾踩下油門，前方紅燈直接闖了過去。

  宋亦青接到亦菲的電話時，正在前往公司的路上，她今天有很多事要做，想趕早去處理。昨天她和韓正易並未有任何交流，兩人各忙各的，冷戰持續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上次，既然韓正易不想溝通，宋亦青也不願再給他台階下。

  「怎麼進展的這麼快？」宋亦青聽完亦菲帶著哭腔的陳述後，問道。

  「行。我這就過來。」宋亦青儘量保持著聲音的冷靜，但放大的瞳孔和微微顫抖的小指都表明她此刻十分緊張，她迅速調轉車頭，趕往醫院。

  本章節來源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宋亦瀾和宋亦青在醫院大廳相遇，大廳內人流匆匆，她們隔著人群對視了一眼，但並未說話，兩個同時進電梯，又先後走出，形同陌路。

  宋亦菲臉上的淚痕尚未消弭，過去半個小時，她一直在哭，哭的鼻子和眼睛都紅了，看見大姐二姐到來後，她起身相迎，再次控制不住地流出了淚水。

  三姐妹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主治醫生空下來，她們才被叫到辦公室。

  「肝癌晚期，合併肝性腦病，現在處於肝昏迷狀態，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主治醫生言簡意賅地道，「從目前表現出的症狀來看，我們醫院已經無能為力。」

  宋亦青道：「怎麼可能沒法治，據我所知，即使是晚期，也是能治好的。」

  主治醫生道：「你指的是換肝吧。目前這個階段，唯一的辦法就是換肝，但我們醫院無法進行換肝手術。你們真想換肝，只能去省醫院，但現在省醫院肝移植手術已經排到一個月之後了，你們母親的情況，怕是等不了那個時候啊。而且，肝源匹配看緣分，即使有錢，有時也搞不到。費用的話，大概七十萬左右。」

  聽完主治醫生一席話，三姐妹均是沉默無言。

  走廊中，她們坐在同一張排椅上，宋亦菲坐中間，大姐二姐分坐兩側。

  沉默半晌，宋亦瀾忽然道：「趕緊轉院！錢可以想辦法，但時間不等人！」

  宋亦菲點頭同意：「但我們是不是先問問那邊有沒有床位之類的……」

  宋亦青忽然開口：「省醫院一年到頭都沒床位，何況還是這種病，去了也是白去。」

  宋亦瀾一聽這話，立馬走到宋亦青面前，眼睛瞪得銅鈴一樣大：「宋亦青，你這是什麼態度，我看你就是不想為媽治病！」

  宋亦青立馬起身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一名醫生快步走來，喊道：「誰是何秀月家屬？」

  三姐妹同時扭頭愣愣地望著醫生，神情出奇地一致。

  「何秀月醒了，要見你們。」醫生見三人都沒回應，問道，「你們去不去？」

  三姐妹這才反應過來，同時點頭：「去。」

  何秀月此時已經從ICU轉進了單人重症病房。她平躺在床上，臉陷在枕頭裡，看起來只有巴掌大小，小的可憐，瘦的驚人，她的雙眼微微睜開，看見三姐妹後，目光中掠過一絲欣慰的笑意，蒼白的嘴角動了一下，用目光示意她們坐在床頭。

  三姐妹急忙坐過去。

  何秀月的目光從三人臉上依次掃過，緩慢抬起手，摸了摸每個人的臉，在她摸的時候，她們主動彎下腰，將臉貼近，這樣何秀月就不用抬高胳膊了。

  「小時候……」何秀月開口說話了，聲音細微，但每個字都能清晰地傳入三姐妹的耳中，「也是這樣……」

  「你們別吵架了……好不好……」何秀月望向宋亦瀾和宋亦青。

  宋亦瀾點頭，宋亦青也點頭。

  「你們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呀……有什麼好吵的……」何秀月的眼睛緩慢閉上，像是在積蓄能量，隨後又睜開，望向宋亦菲，「菲菲……有什麼事多找你兩個姐姐……她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

  宋亦菲急忙點頭，主動握住了大姐和二姐的手。

  看著三姐妹的手緊握在一起，何秀月笑了，露出了發紅的牙齒。

  片刻後，何秀月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一字一句地說：「不治了。」

  宋亦瀾正欲開口，何秀月忽然握住她的小臂，用盡了力氣一樣，緊緊握著，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我知道是什麼情況，我說不治就不治。」

  宋亦青忙道：「媽，你放心，能治好。」

  何秀月看著宋亦青，緩緩搖了搖頭。

  「對我來說，也是種解脫。讓我這最後一段時間，活的輕鬆點吧，如果你們執意要治——」何秀月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決絕，「我會自己結束。」

  三姐妹感到了母親的堅定，意識到母親對自己的病早有心理準備。

  可她們怎可能任由母親病情惡化，見死不救呢？

  即使知道救回來的概率極為渺茫，但就算有一絲希望，也必須全力以赴。

  何秀月說了這一通話，似是用光了全身的能量，她的心跳忽然慢了下來，雙眼迷糊，陷入了昏迷，護士急忙讓她們出去，又叫來了醫生，為何秀月治療。

  三姐妹走出病房之後，宋亦青忽然道：「醫院我去聯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