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動盪

  宋亦青本想陪同韓正易一起去醫院檢查，卻被宋亦菲一個電話叫到了母親家，隨後又接到廖總的電話，說有事找她談，讓她十點前到觀瀾高爾夫球場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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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亦青馬不停蹄趕到球場，進大門時，一名中年男子迎面走出，竟是韓正易的合伙人老潘。宋亦青愣了一下，老潘則淡定地笑笑，客氣地說了一聲「青總好」，隨後頭也沒回地離開。宋亦青意識到老潘在這現身，應該和廖總有關。

  宋亦青進入球場，找到正在熱身的廖總，問道：「廖總，我剛才看見老潘了，他來找你嗎？」

  廖總穿一身休閒裝，正在做拉伸動作，慢悠悠地道：「本來今天約好一起打球，可他臨時有事，過來說一聲。他也是啟航出去的，我和他一直保持著聯繫。」

  「他是我老公的合伙人，你應該知道吧？」宋亦青不打算說投毒的事，一來是答應韓正易要保密，二來貿然說出去廖總也不會信。

  「當然知道。放心，我不會搶你老公生意的。」廖總眯眼望向宋亦青，揶揄道，「我這什麼都沒做呢，你就開始袒護你老公了，過分了啊。」

  「真沒有。」宋亦青搖搖頭，覺得有必要表明下立場，「我和韓正易說好的，工作和生活分開，要不然當初他創業，我就跟過去了。」

  廖總嘴角含笑，並未多言。

  宋亦青正欲詢問廖總叫她來是什麼事，一對中年男女從不遠處走來，和廖總打招呼，隨後和宋亦青握手認識。中年男子是一名資深投資人，女子是其妻子。

  廖總陪投資人打球，宋亦青在旁邊觀望，她之前打過幾次高爾夫，但都是陪客戶，她自己並不是很會。揮了幾杆後，投資人來了興致，提出打雙人比賽，誰輸了罰酒三杯。廖總欣然同意。由於宋亦青拖後腿，廖總連輸兩局，不過都痛快喝酒了。

  到第三局的時候，宋亦青還未掌握揮桿的竅門，廖總來到宋亦青身後，雙手握住宋亦青的手，腹部貼在宋亦青身上，類似一個環抱的姿勢，說道：「試著用腰發力，將注意力放在遠處，而不是球本身上——」

  宋亦青知道廖總是在教她，但聯想到前不久韓正易的誤會，覺得這動作有點過於親密了，不過她沒有拒絕，她知道在這種時刻，拒絕廖總會讓他很沒面子。

  當宋亦青跟隨著廖總的動作揮桿的時候，忽然想起上次去廖總家被偷拍的事，她迅速扭頭，望向身後，看見一名穿著一身白衣的人正躲在不遠處的柱子後面，此人戴著棒球帽和太陽鏡，看不清面容，被宋亦青發現之後，迅速轉身離去。

  「怎麼了？」廖總察覺到了異常。

  「沒事。」宋亦青搖了搖頭，繼續揮桿，但由於心不在焉，一桿揮去，偏得離譜。

  這一局，他們又輸了，不過廖總倒沒生氣，反而樂呵呵地飲酒了。

  這時，宋亦青的手機鈴聲響起，是韓正易打來的，她去旁邊接聽。

  韓正易說他已經體檢完畢，結果出來了，生理上一點問題都沒有，還做了精神檢測，除了有點焦慮之外，沒有任何精神和心理方面的疾病，另外他還問了夢遊的事，醫生說偶然一次不用擔心，應該是情緒壓抑導致的，適當放鬆即可。

  宋亦青放下心來，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老潘，但她沒說老潘和廖總會面的事，她不想過度解讀，引起雙方誤會，只是提了一句：「老潘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等著。」韓正易語氣堅決，「我不信他不露出馬腳，不把他送進監獄，我不甘心。」

  「如果老潘在被你抓住之前走了呢？」

  「他是合伙人，沒那麼容易走掉，除非他不要錢了。」

  宋亦青沉吟片刻，覺得這事還是先不插手為好，便道：「那行，我正在陪廖總和客戶打球，中午不能和你吃飯了。」

  宋亦青以為韓正易會不高興，誰知韓正易卻開玩笑地道：「這個廖青雲，天天霸占著我家媳婦，連雙休日都不放過，看我哪天去找他麻煩。」

  宋亦青感覺這才是韓正易該有的反應，笑道：「是啊，就等著你拯救了。」

  掛斷電話，宋亦青略微回味，覺得韓正易的狀態有點太過放鬆了，像是刻意表現出來的一樣，但不管怎樣，韓正易的身體沒問題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和韓正易通完電話後，宋亦青反而放鬆不少。第四局開始，廖總再次貼身傳授，宋亦青沒再抗拒，專心學習，果然掌握了一些技巧，兩人扳回一局。

  宋亦青意識到今天的會面就不是談正事的，而是來放鬆休閒的，既來之則安之，沒必要因為自己的拘謹敗了大家的興致，便主動和另外兩人交流了起來。

  廖總和宋亦青的配合逐漸默契，又連下兩局，將大比分扮成三平。最後一局，廖總故意放水，讓投資人贏了。最終大家乘興結束，相約下次再一起玩。

  送走了投資人和高管之後，廖總和宋亦青返回球場，在場邊喝茶休息。

  「感覺如何？」廖總一邊抿茶，一邊問。

  「我還是更喜歡和客戶交流。」宋亦青如實道，「但和他們聊聊，也能知道不少知識，算是開拓下視野吧。」

  「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乾脆沒告訴你。」廖總為宋亦青倒上茶，「人啊，到了一定的年紀，或者說到了一定的位置，就要試著去接觸不一樣的東西。」

  「可能我是個實幹家吧，我還是想干實事。」

  「我最欣賞你的就是這點，你不會被欲望遮蔽雙眼，清楚自己能幹什麼，想幹什麼。很多人得到一個機會，就迫不及待地往上爬，你不一樣。」

  「廖總你這麼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宋亦青確實有點不好意思了，但她能感覺出來，廖總有話要說，這些都只是鋪墊。

  果然，片刻後，廖總遙望天際，緩緩道：「你應該也知道，在公司內，我最看重的人就是你。如果讓我挑一個人跟我開闢新天地，我毫無疑問會選擇你。」

  宋亦青默不作聲，靜待後續，但光聽這一句，就覺得事情不簡單。

  廖總繼續道：「你聽到的風聲沒錯，我確實要升職了，但表面升職，實際是卸權，有外部的人會來接替我的職位，我也不會再管運營相關的事。」

  宋亦青有些吃驚，她從未想過廖總會被卸權，要知道廖總在公司幹了十幾年，算是最早一批的元老了，既有公司的股權，也參與董事決策。

  「公司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難道不知道只有你在，運營才能穩得住嗎？」宋亦青有些氣憤地道，她還在從業務層面上考慮。

  「這事很複雜，以後再和你細說。其實，我早有想出去自立門戶的打算，一直沒動，是覺得時機不對，現在時機成熟了，我有資源，有資金，有後盾，但尚缺一根矛——」廖總望向宋亦青，鄭重地道，「這根矛，就是你。」

  宋亦青一時愣住。

  「我還是那句話，有我一半，就有你一半。如果你跟我一起走，股份給你百分之二十，你擔任總經理，所有業務層面的事，由你負責，這對你是一個挑戰，也是一個機會。」廖總目光誠摯，「我對你非常信任。」

  宋亦青心動了，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她可以全方位地施展拳腳，實現多年以來的抱負。而當年她之所以選擇留在啟航，就是因為廖總，當時運營部門動盪不安，如果她那時走了，對廖總無異於釜底抽薪，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廖總。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他們兩人，也算相互成就。

  現在廖總要走了，換個新領導來，還會這麼信任她嗎？

  如果新領導有心腹，頂替了她的位置，她甘願屈居人後嗎？

  一系列問題躍入腦海，宋亦青心中已有答案，但她不是一個衝動下決定的人，而且她在啟航八年，也是有感情的，沒法做到說走就走。

  除此之外，宋亦青最近瑣事纏身，一方面韓正易的異常舉止依然困擾著她，另一方面娘家的麻煩源源不斷。如果此時工作上再出現巨大動盪，她有精力應對嗎？

  「什麼時候？」宋亦青考慮許久，問道。

  「下周一人事就會變動。」廖總說，「到時候，我就得做決定，但你可以緩緩。」

  宋亦青這才反應過來，上次廖總將她叫到家裡單獨吃飯，其實就是為了今天。

  「我想和你一起干。」宋亦青表達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略微停頓，她接著道，「但我的家庭最近遇到一些麻煩，我想將它們解決掉之後，再輕裝上陣，將所有精力用在工作上，否則我怕辜負了你，也浪費了這次機會。」

  「好。」廖總明白了宋亦青的意思，他以茶代酒，和宋亦青碰杯，算作約定達成。

  宋亦青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老潘不會也跟著一起吧？」

  廖總眯眼望向宋亦青，搖頭道：「暫時不會。至於以後，你說了算。」

  宋亦青深吸一口氣，再次感受到了廖總對她的信任，她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

  宋亦青望向天邊，感覺心裡輕鬆了一些，身上卻沉重了起來，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像是山雨來襲前的平靜，又像是大事降臨前的祥和，總之她心中是愉悅的，是激動和興奮的，在這一刻，她對未來充滿了希冀和憧憬。

  忽然，一個問題躍入腦海：韓正易當年創業，邀請她一起，她沒跟著，現在廖總出去創業，她跟著了，韓正易會怎麼想？

  若換做以前，宋亦青不會擔心這個問題，韓正易肯定會理解她的想法，支持她的決定。但現在，她有些不敢確定，最近的韓正易不同以往，情緒陰晴不定，前天他們才因為廖總的事大吵一架，突然告訴他，他會接受嗎？

  但不管韓正易接受與否，宋亦青都必須這麼做。

  工作，是她成就感的源泉，誰都不能將其掐斷。

  「走吧，中午一起吃飯，再帶你認識個人。」廖總長身而起。

  「好。」宋亦青爽快答應下來，她決定突破自己的舒適區了。

  臨離開球場時，廖總去了一趟洗手間，宋亦青在大門口等候，想起外套忘了拿，回去取時，發現廖總正在換衣間門口和那名穿著一襲白衣的人低聲交流著什麼，白衣人將一個小紙袋遞給廖總，廖總則給了白衣人幾張百元人民幣。

  當廖總將紙袋揣起，朝宋亦青這邊走來時，宋亦青急忙躲進角落，等廖總走遠了，宋亦青再出來想尋找白衣人，放眼望去，哪裡還有此人的身影。

  宋亦青有些疑惑，這個白衣人的穿著和舉止都有些鬼鬼祟祟，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此人和廖總什麼關係，剛才和廖總進行了什麼交易？

  「你怎麼在這？」廖總不知何時返回，站在宋亦青身後。

  「上個洗手間。」宋亦青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沒事吧？」廖總還是察覺到了異常，接著環顧四周，像在尋找什麼。

  「沒事。」宋亦青搖了搖頭，在心裡告訴自己沒必要多疑。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朝大門口走去。

  宋亦青在前，廖總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