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解析

  宋亦瀾左等右等，終於在晚上等來了何老師的電話。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小宋啊，符號解析的報告出來了，我拍照發給你吧。」何老師慢條斯理地說，「盧老師挺不容易的，加班加點吶，你這東西不好搞，明白不？」

  「明白明白，我周末休息了就去看你們，辛苦兩位老師了。」宋亦瀾心想何老師可真會拿腔作勢，不就是想要報酬嗎，直說不就完了？還加班加點，估計就是趁沒事隨便看了兩眼，要不是她今天催了兩次，還不知什麼時候呢。

  掛斷電話，宋亦瀾又等了五分鐘，何老師才將報告發來。

  宋亦瀾急忙點開報告，發現報告很長，拍照的符號數量共計三百多個，報告裡只解析了一百個，每個符號都做了推論性的解釋，每一串符號還有整體解釋，最後還有全盤總結，看起來確實是花了工夫的，宋亦瀾心理上稍微平衡了一些。

  宋亦瀾仔細看起來，特殊圖案的解釋大多和通用物件有關，看圖就能猜到一半，比如樹木、河流、月亮、星星等，字符的解釋則五花八門，有特殊建築物類，如商場、樹林、公園，有動物類，如野豬、鸚鵡、蝙蝠，有臆想類，如幽靈鬼怪、邪神妖魔等；最後是一些無法分類的特殊字符，代表時間節點、位置坐標、數量個體等。

  宋亦瀾看得頭大，同時也明白那位盧老師還是有點東西的，分析的有理有據，讓人信服。不過，宋亦瀾也心生疑惑，這東西如此晦澀，李登明是怎麼想出來的？

  宋亦瀾繼續往下看，在整體解釋中，以字符串為單位，含義類似，可歸納為在某個時間點，於某個地方，看見了某個東西，當時的環境是怎樣的。示例：在三點，公園中，看見一隻長著兩個頭的野狗，天上有星星，周圍有河流。

  宋亦瀾全部看完後，覺得很像夢境內容的文字化，比如有一條寫的是在四點，樹林裡，看見一隻長著獠牙的巨型蝙蝠，天上烏雲蓋月。

  最後是整體分析，盧老師給出的推論也是夢境，是當事人夢見這些內容，再用意象化的符號記錄下來，通過心理學和解夢理論，是有跡可循的。

  但盧老師也提出了疑問，說夢境具有不可控性，不可能全是同一個模式，但這些字符所表達的內容幾乎是同一模式，極為工整規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重複性動作和情緒穿插其中，動作就是跑，情緒全是負面的，這也不合常理。

  宋亦瀾最初也覺得像夢，但當她看到時間節點集中在兩點到五點之間，再回想她兩次都是在凌晨三點左右發現李登明離家的，絕非巧合。而且，如果是夢境，沒必要記錄在樓道牆壁上，隨便找個記事本就可以。

  所以，宋亦瀾覺得不是夢境，而是李登明半夜三更確實出去幹了什麼事，再用這種圖形方式記錄下來，方便日後查看。

  可他究竟幹了什麼呢？

  僅從這些符號分析很難得出結論，需要更多實際的東西支撐才行。

  宋亦瀾凝神細思，越想心情越煩躁，她以為解析出符號來就知曉大半了，誰知疑惑反而更多，簡直就是另一份天書擺在眼前。當然，也可能是她思維僵化，腦洞不夠開闊，想不出這些天馬行空的符號和現實中的李登明有何聯繫。

  她需要人幫忙。

  她很快就想到了郭律師，最近幾天，郭律師一直在給她發消息詢問事情進展，但她忙於工作、父親和李登明之間，根本無暇旁顧，連消息都沒來得及回。現在符號終於有了解析，是時候告訴一聲郭律師了，順便看看她是否有主意。

  當宋亦瀾撥通郭律師電話的時候，郭律師正在回家的路上，離這不遠，便說過來找宋亦瀾當面聊，本想在附近找個咖啡廳，但宋亦瀾覺得麻煩，讓郭律師直接到她家裡來，反正李登明也沒在，順便還能看看樓道中的符號。

  很快，郭律師就來了。

  郭律師一如往常，穿一身筆挺西裝，英姿颯爽，即使是晚上，依舊神采奕奕，不過，進門之後，郭律師迅速收斂笑容，壓低聲音道：「我剛才出電梯時，看見有個人在你家門口張望，正常嗎？」

  宋亦瀾立馬想到了那個穿著破爛的老頭，開門出去，四周查看一番，沒人，又去樓梯口查看，也沒人，但空氣中能隱約聞到一股霉味，她知道肯定是那個老頭無疑了，便朝樓梯下大喊一身：「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非把你送進監獄不可！」

  樓下沒有回應，周圍一片寂靜，只有聲控燈一盞盞地亮起，又紛紛熄滅。

  宋亦瀾返回屋子，對郭律師道：「一個臭要飯的，甭管他，咱們說正事。」

  郭律師跟隨宋亦瀾進入客廳，宋亦瀾先把盧老師的符號解析報告給她看了，郭律師看完後，並未急著發表看法。宋亦瀾又帶她去樓梯口看了刻在牆壁上的字符，郭律師也沒發表看法。最後，宋亦瀾帶她去書房看了那個藏在書架底下的黑色包裹，以及那把帶血的匕首。

  「這是什麼味？」郭律師嗅到了包裹內的怪味。

  「應該是福馬林浸泡液。我有次半夜出去找李登明，他身上就有這種味。」

  「我想起來了。」郭律師沉吟道，「停屍房裡，就是這種味。作用是消毒防腐。」

  郭律師戴上白手套，拿起那把匕首，觀察片刻，說道：「我覺得可以送去鑑定一下，上面的血跡，說不定有用。」

  「你覺得他是殺人兇手？」宋亦瀾有些驚訝，她雖然有過這種猜測，但覺得沒有任何可能，以李登明的懦弱性格，不可能敢殺人。

  「不一定是殺人。首先可以鑑定血跡是不是李登明的，如果不是，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的意思是……李登明在進行一些犯罪行為？」

  「有可能。你給我看的那些符號，應該是他的行為記錄。」郭律師小心翼翼地放下匕首，「無論他在偷偷幹什麼，都必然是見不得人的。一種見不得人的行為，在當今社會，大概率就是違法犯罪行為，不一定非得是謀財害命。由包裹內的福馬林藥水味，我想到一個案例，一名男子對屍體有特殊喜好，跑去醫院太平間偷屍體，還和屍體親密接觸，後來被抓了，這也是一種犯罪。」

  「李登明不會也是這種吧？！」宋亦瀾驚訝地道。

  「心理學上稱之為戀.屍癖。諸如此類的，還有很多，只是沒暴露在大眾視野之內。」郭律師面不改色地道，「但不管怎樣，只要我們找到了李登明違法犯罪的確切證據，就能扭轉你當前的局面，也能讓你成功離婚了。你現在還是想離婚的對吧？」

  「離，必須離！就李登明這樣，我能不離嗎？我倒是不怕，但兩個孩子呢，萬一他對孩子下手呢？！」宋亦瀾情緒有些激動，似是被郭律師說的有些害怕了。

  郭律師點了點頭，環顧書房，問道：「這裡面你都搜過了嗎？」

  「搜查過兩遍，一個角落都沒放過。」宋亦瀾見郭律師正對著牆壁和地板敲打傾聽，越發覺得自己沒請錯人，郭律師不僅專業知識過硬，懂得多，觀察力和分析力也很強，宋亦瀾對於打贏這場『離婚之仗』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我覺得可以從道具上入手。」郭律師思索片刻，說道，「不管他在做什麼，都需要道具。你之前說過，曾看見他半夜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包裹，但現在包裹內只有一把匕首。這說明他將道具轉移到了別處，這把匕首很應該是不小心遺落的。除了這裡之外，你們還有其他住處嗎？」

  「沒了。我去他公司搜過了，沒有可疑道具。」

  郭律師托腮沉思，原地度步，宋亦瀾在旁邊靜靜等著，沒有出言打擾。

  半晌後，郭律師道：「依我之見，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將道具藏在了公用地方，比如埋在地下、藏在洞裡，但這種地方市區很少，被發現的風險較大；第二種，他將道具藏在了私人住處，不是自己家，不是公司，也不可能專門租個房子，那樣開銷太大，很容易暴露，最理想的地方，是自助存儲櫃，可以按月付錢，小型柜子一個月也就一百塊左右，完全可以省出來。」

  「自助存儲櫃？還有這種東西？」宋亦瀾從未聽說過。

  「當然有。我們公司裝修前期，很多東西都是放在自助存儲櫃裡的，當時租了兩個大柜子，存了兩個多月，安全又便捷，可以隨時取隨時存。我覺得李登明的道具放在存儲櫃裡的可能性較大。」

  「可怎麼才能找到這些道具呢？」

  「這種自助存儲櫃都是電子支付，按月或者按季付租金，而且是實名制。只要我們能查到李登明的付款帳單，就能順藤摸瓜，找到柜子在哪。」

  「查帳單……得本人才能查吧？」

  「到銀行的話必須本人。但手機支付可以通過他的手機查到。」

  「要是他刪除了呢？」

  「支付軟體里可以刪除，手機銀行里的流水明細無法刪除。」

  宋亦瀾看著郭律師，既感嘆又讚賞地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郭律師微微一笑：「還好。我們做律師的不僅是開庭打官司那一會，在開庭之前幫僱主尋找證據更加重要。我們知道的越多，打贏官司的概率就越大。」

  宋亦瀾豎起大拇指：「你是個好律師，我沒看錯人。」

  郭律師道：「宋女士過譽了，事情還沒有眉目呢，我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之後，郭律師對後續行動進行了比較詳細的安排。

  首先，由宋亦瀾去查李登明的手機銀行，找到自助存儲櫃的付款條目；其次，由郭律師去找人私下鑑定匕首上血跡的DNA，再和李登明的進行對比；最後，由宋亦瀾繼續在家裡搜查，尋找蛛絲馬跡，以及在附近尋找可以藏東西的公共地方。

  計劃安排好之後，時候已經不早了，郭律師準備離開，發現小臥室的房門開著一條縫，有雙眼睛在朝外觀望，她問宋亦瀾是誰，宋亦瀾說是兒子豆豆。

  郭律師忽然想起什麼，低聲問：「李登明出事的時候，豆豆在現場對嗎？」

  宋亦瀾不願提起這件事，朝豆豆喊：「快去睡覺！」

  房門關上後，宋亦瀾喝了一大口水，水早涼了，她呲了呲牙，默不作聲。

  郭律師很識趣，沒再追問，起身道：「那我先走了，隨時保持聯繫。」

  宋亦瀾正欲起身送郭律師，手機鈴聲忽然響起，竟是李登明打來的。

  宋亦瀾朝郭律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接聽了電話。

  「瀾瀾，這裡實在呆不下去了。」李登明的語氣中透出一股焦躁。

  「怎麼了，你慢慢說。」宋亦瀾反而平靜了許多。

  「我昨天不是搬去大病房了嘛，裡面人太多太吵，根本睡不著。昨晚就沒睡好，今天剛睡著就被吵醒了，這樣根本不利於我恢復！」李登明像小孩子一樣地抱怨。

  「帶個耳塞呢，我今早不是給你拿去一副耳塞嗎？」宋亦瀾安慰著。

  「一點用都沒有！我想過了，小病房沒必要回去了，浪費錢，我乾脆直接回家得了。我問過醫生了，現在主要就是養著，在這裡反而沒有家裡舒服。」李登明語速很快地道，「我明早就出院。」

  「明早？」宋亦瀾愣了一下，望向郭律師，郭律師急忙搖頭，宋亦瀾道，「可明天是周六啊，醫院周六不辦出院手續的。」

  「沒事，明天出院，手續下周一你來辦就行。」李登明停頓了一下，見宋亦瀾沒回應，疑聲道，「怎麼，你難道想我繼續住小病房多花錢？我回去還省得你來回跑了。你不會是在家裡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咋可能。我只想你儘快恢復。」宋亦瀾語氣儘量平緩，「這樣吧，我明天去問問醫生，如果可以，咱們儘快出院。」

  「反正我明天就出院。其實我今晚就不想呆在這了，你要沒事，現在就過來接我吧。」李登明越說越過分了，有種蹬鼻子上臉的感覺。

  「我還在加班。」宋亦瀾趕緊拒絕，語氣生硬了一些，「明天要早起，沒空。」

  「哼！你每天都在敷衍我。」李登明語氣中帶著一絲嗔怒。

  「你沒事我還有事呢，掛了。」宋亦瀾不想讓郭律師聽見她和李登明這種『扭曲』的對話。

  「先別！我昨晚又夢見我媽了，哭著說沒錢吃飯餓得慌，你那天到底去了沒有啊？」

  「去了。我明天再去一趟行了吧。」宋亦瀾心想李登明這夢倒還挺准，她準備明天抽空去他媽的墳頭燒點紙，否則讓李登明知道了，指不定怎麼鬧騰呢。

  「老婆，說你愛我。」李登明忽然放緩語氣道。

  「咳——」宋亦瀾看了一眼郭律師，郭律師側耳傾聽，面不改色，宋亦瀾為了儘快結束通話，只能輕聲說：「愛你，登明。」

  「愛你，瀾瀾。」李登明柔聲回應。隨後掛斷了電話。

  郭律師率先開口：「明天你先去拖延，儘量讓他多呆幾天。實在不行，就順著他，先讓他回來，反正他行動不便，你該怎麼查就怎麼查。不過——」郭律師看了一眼小臥室的方向，壓低聲音道：「儘量別讓兩個孩子知道更多信息，你女兒不小了，很多事都懂，萬一李登明套出她的話，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這一點宋亦瀾倒是沒想到，點頭道：「我會注意的。」

  郭律師輕拍雙手道：「其他就沒什麼了，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

  宋亦瀾將郭律師送到電梯口，待電梯下去後，她才返回，她聞到走廊中又有那種發潮的霉味，她環顧四周，並未發現老頭的身影。她忽然想到李登明的特殊怪癖會不會和老頭有關？她不想放過任何一條潛在線索，準備抓住老頭，盤問一番，如果老頭和李登明的怪癖沒關係，正好將其扭送警局，了卻這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