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真相

  宋亦青將韓正易近期的反常看做頭等大事，排在鐵盒子和討債的之前。

  宋亦青很想和韓正易好好聊聊，卻總是逮不到機會，韓正易的早出晚歸已經到了有些離譜的程度，早上天不亮就出門，凌晨一兩點才回來，基本都是宋亦青睡了才上床，宋亦青還沒醒就走了。

  這天早上，宋亦青迷迷糊糊間，感覺床動了一下，然後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她睜開睡眼，一個人影站在床前，她的睡意霎時消失，開口道：「韓正易，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似是被宋亦青嚇著了，韓正易慌張後退，用極低的聲音說：「別這樣……」

  宋亦青感覺韓正易的反應很不對，她伸手開燈，燈光亮起，韓正易以手遮面，宋亦青問：「什麼別這樣？你到底怎麼了？」

  韓正易扭過頭去，低聲道：「工作上的事已經讓我很累了，你就別逼我了，讓我鬆口氣行不行？」

  宋亦青正欲再問，韓正易走出臥室，撂下一句話：「再過兩天，我就好了。」

  宋亦青感覺韓正易的話莫名其妙的，她追出去想問個究竟，韓正易卻已經離家了。

  宋亦青心裡不由升起火氣，覺得韓正易沒尊重她，連平等交流的行為都開始逃避了，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儘快採取行動。

  宋亦青撥打韓正易的電話，沒人接，連打兩次之後，韓正易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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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亦青看了一眼時間，此時是清晨六點，哪有公司現在開門上班的？

  宋亦青不待多想，穿衣出門，趕往韓正易的公司，今天，她必須將這事搞清楚。

  清晨六點半，宋亦青到達韓正易公司，如她所料，大門沒開。她在樓下喝咖啡等待，直到八點半，前台才來開門。宋亦青讓前台開了韓正易的辦公室，去裡面坐著等。辦公室內的那些詭異物件沒見了，不過壓抑緊張的氛圍還在，窗戶關得嚴實，窗簾拉著，依稀還能聞得到香灰的味道。

  公司內的員工陸陸續續來了，但韓正易還是沒露面。

  陶小溪泡了一杯廬山雲霧給宋亦青，宋亦青詢問韓正易今天的工作安排，陶小溪表示韓總今天可能要外出開會，但去哪還不清楚，得與韓總確認。

  陶小溪離開後，宋亦青繼續等待。

  一直到上午十點半，韓正易才疾步匆匆來到公司。

  「你怎麼在這？」韓正易進門後看見宋亦青，表情掩飾不住驚訝。

  「你去哪了？」宋亦青反問。她發現韓正易面色發青，穿一件灰色厚外套，戴著兜帽，仿似剛從很冷的地方回來一樣。

  「去見了個朋友，談合作。」韓正易走向窗邊，關上了窗子。

  「大早上的見朋友？」宋亦青當然不信，她注意到韓正易進屋後，在地板上留下了兩行淺淺的鞋印，觀其鞋子邊緣，隱約發現泥土的痕跡。

  「朋友住得遠，我過去就八點多了。」韓正易將窗簾拉上，扭頭問，「你今天不上班？我發現你最近上班都不積極了，要不來我這上班算了，反正公司缺人。」

  宋亦青知道韓正易是在開玩笑，但他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玩笑的感覺。宋亦青不想在無謂的事情上浪費口舌，輕敲桌面，直奔主題：「在家裡你不和我聊，在這裡能和我聊了吧？我看你不是沒時間，分明就是在躲著我。」

  「亦青，你怎麼不講道理了呢？你看我都忙著什麼樣子了，你還來搗亂。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韓正易攤開雙手，神情變得有些激動。

  「韓正易，你覺得我還看不出來嗎？你以前睡覺從不關窗，更不會拉窗簾，現在每時每刻都關著，你在害怕什麼？你在辦公室內擺放的那些驅邪道具我也看了，別說你是在為公司轉運，我工作這麼多年，就沒聽過這樣轉運的。還有，你最近頻繁說夢話，還經常自言自語。這才幾天，你就瘦了這麼多。你還覺得自己沒問題？」宋亦青走到韓正易面前，在這一刻，她更多的還是關心韓正易的身體。

  「我真的沒有任何問題！」韓正易陡然提高音量，「是你疑心太重，我做個什麼你都覺得不對勁，你怎麼不先反省反省自己？」

  「都到現在了，還不告訴我嗎？」宋亦青感到很失望，不由加重了語氣，「非要等我們關係破裂了，你才說實話？」

  「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就關係破裂了？」

  「我們婚前承諾過，雙方每月可向對方提出平等交流一次，用於交換意見，解決問題，對方必須無條件進行這次交流，否則視為放棄這段關係。」宋亦青直視著韓正易，「這話你親口說過，沒忘記吧？」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

  「一樣。這時候，要聽主動提出交流那一方的。」

  「那也沒必要現在吧？」

  「就現在。」宋亦青一字一句地道。

  恰在這時，敲門聲響起，韓正易說了一聲請進，陶小溪推開門，站在門口不說話，只是焦急地看著韓正易。韓正易深吸一口氣，似是想通了什麼，或是下定了決心，對陶小溪道：「有什麼事進來說吧，不用瞞著亦青了。」

  陶小溪反手將門關上，輕聲道：「張先生到樓下了，要讓他上來嗎？」

  韓正易微微閉眼：「上來吧，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陶小溪離開後，宋亦青立馬問：「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在說什麼？」

  韓正易抬起手，在空中揮了一下，像是釋放了什麼一樣，整個人看起來平靜了許多，緩緩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嗎，等會就知道了。」

  宋亦青不明所以，但她感覺韓正易變得「淡定」了，不管是神情還是語氣，都沒剛才那麼焦躁和緊張了，可他變化如此之快，也讓宋亦青覺得不對勁……

  沒過多久，陶小溪領著一個人進來，此人穿一件黃色長袍，留著鬍鬚，四五十歲年紀，面容清濯，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一看就知是個修士之類的。

  那人進來後，陶小溪轉身離開。

  韓正易將房門反鎖上，把窗戶關嚴，又在房內仔細查看一遍，然後才招呼他們到書架後的一張小桌前落座，三人距離很近，幾乎是圍在一起。

  「這位是張道長。」韓正易介紹道，聲音很輕。

  宋亦青默默點頭，耐心等待著後續。

  「張道長不是傳統的道士，更不是江湖騙子，而是一名對道學有研究的學者。」韓正易道，「我和他之前就認識，這一次，是請他來幫忙的，但不是幫我驅邪，而是幫我製造障眼法，你所看到的那些，都是我們的障眼法。」

  宋亦青凝神靜聽，腦中一些線索逐漸浮現出來。

  「無論是我情緒上的反常，還是行為上的古怪，比如貼畫符、燒紙燒香，供奉神位等，都是假象，是做給別人看的，目的是為了讓對方以為我真出問題了。」韓正易露出一抹淺笑，「截止到目前，似乎效果還不錯，畢竟連你都騙過了。」

  宋亦青捕捉著韓正易神情中的細微變化，思索著韓正易說的每一個字。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得從不久前的一次葬禮說起。」韓正易仰頭望向天花板，「在那次朋友父親的葬禮上，我無故暈倒，當時以為是中暑，但我覺得不對勁，便去私立醫院做了全面檢查，發現是微量元素中毒導致的，而且不是一天兩天了，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幸好發現的及時，如果繼續下去，不出兩個月，我就會因器官衰竭而死，而且死後也查不出原因。」

  宋亦青面露驚訝，但並未著急詢問，她隱隱想通了什麼。

  「至於是怎麼中毒的，尚未明確，但我懷疑是合伙人老潘從中搞鬼。老潘當年和我一起，從啟航數聯離職，合夥創辦了這家公司，他投資了三分之一，是除我之外最大的股東。今年年初，我發現老潘背著我和別的公司談合作，從中拿回扣，被我訓了一頓，全公司通報批評。從那時起，他就懷恨在心，有意要害我。」韓正易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查出中毒後，我沒有聲張，將計就計，一邊收集身邊物品，進行化驗，找出毒源，另外一邊假裝中毒加深，身體不適，精神出現問題，讓投毒者大意，引誘其現身。」

  宋亦青聽的心驚，正欲開口詢問，韓正易擺了擺手，示意聽他說。

  「目前公司正在進行二輪融資，這筆錢數額較大，如果在融資之前，老潘將我踢走，或者我出事離開公司，他的收益會非常大，這次機會對他很難得。所以，我覺得近期他會加快投毒動作，說不定還會有別的方式來害我。」韓正易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之後掐滅，「你看到我的那些古怪行為，以及我身體變差，其實都是故意演給對方看的。為了逼真，我還專門請了張道長來配合，製造我已經被折磨的不行了的假象。」

  「原來如此。」宋亦青終於明白了，再聯想到她發現的那些反常之處，以及劉芸芸提供的線索，在這裡幾乎全部對上了，宋亦青放下心來，但也多了另外的擔憂，問道，「你身體有沒有受到影響？」

  「多少還是有點，但問題不大，張道長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他是名中醫醫生，隨時關注著我的身體狀況。」韓正易看了一眼張道長，後者微微一笑，算作回應。

  「這事也太可怕了……我覺得應該直接報警，不然防不勝防，萬一真出什麼事，虧得是你的身體。」宋亦青提議道。

  「報警沒用。我已經諮詢過警方了，現在一切都是推測，除非找到明確證據，否則只會打草驚蛇。」

  「那你也應該早點告訴我啊，這事太嚴重了，萬一你真出什麼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本不想將你牽扯進來，一來擔心影響你工作，二來怕對方對你下手。現在我還不確定他們有幾個人，可能只有老潘一個，也可能有其他幫手，我還在排查。」韓正易又點燃一顆煙，連著抽了兩口，迅速掐滅。

  「劉芸芸？」宋亦青想起那天和劉芸芸在咖啡館見面時，劉芸芸神情緊張，表現反常，現在再回想，劉芸芸當時說的一些話，似乎有意要將宋亦青帶偏。

  「她可能參與了，但無法確定。為了保險起見，我找了個理由，先將她開除了。」韓正易的目光瞥向牆壁角落，又迅速收回。

  「原來是這樣……」宋亦青想到另外一件事，問道，「新來的助手能信任嗎？」

  「能。我試過她，沒問題，而且她才來不久，不可能參與其中。」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宋亦青冷靜下來，開始從解決問題的角度思考了。

  「我，張道長，還有你。」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將計就計。我相信在融資成功之前，對方肯定會下手。必要時，我會裝病，引對方現身。這事你已經知道真相了，務必要裝作不知，什麼都別做，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我不想節外生枝。」

  「我明白。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張道長在這，現在所有入口的東西我都要備份化驗。」

  敲門聲忽然響起，韓正易低聲補了一句：「你去忙你的事，這裡交給我。」

  宋亦青默默點頭，她知道現在不是她介入的時機，雖然她很擔心韓正易，但為了長久考慮，要暫時忍耐。

  韓正易打開門，外面是陶小溪，不遠處站著合伙人老潘，老潘身側有兩名公司管理人員，三人正在低聲說話，目光時不時瞥向辦公室門口。

  「投資方的人來了。」陶小溪低聲說，「要討論最新的融資方案。」

  「帶他們到第一會議室，我這就過去。」韓正易將目光灑向後方，和老潘隔空對視了一眼，老潘微微一笑，韓正易則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辦公室內的宋亦青接到了廖總打來的電話。

  「亦青，你下午會來上班嗎？」廖總問。

  「不用下午，我現在就過去。」宋亦青道。

  「那正好，下午有個大客戶要來，有你在，保險一些。沒耽誤你事吧？」

  「不會。我這邊都處理完了。」宋亦青走出辦公室時，很自然地朝韓正易揮了一下手，算作告別，然後一邊打著電話，一邊離開了。

  宋亦青走後，韓正易在辦公室內換西裝，準備出席會議，陶小溪走了進來，一邊替韓正易整理衣領，一邊輕聲說：「韓總，還有別的吩咐嗎？」

  韓正易看了一眼陶小溪，聲音低低地道：「你做的很不錯。」

  隨後，韓正易又望向沙發上的張道長，說道：「你做的也很不錯。謝謝你們。」

  陶小溪微笑道：「韓總別客氣，我是你的助理，有任何事，隨時吩咐。」

  張道長默默點頭，並未多言。

  三人相互對視，目光流轉中，仿似達成了某種契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