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英雄的定義
2024-06-06 18:29:18
作者: 久南喬
嘶聲尖叫,夜色咆哮,如生鐵砸向海岸。想帶你離開此地,去漫無目的地飛行。
——題記
從貓咖啡門口的小台階上一步步走下來時,茅蔚然就像度過了一個千年的漫長時光。他看到躲在垃圾桶旁邊的杜音,一下子笑出了聲,心情也得到了過渡。還好他的父母已經關上了門,聽不到他發出的這聲竊笑。
要不然,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悲情氣氛就一下子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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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好歹是說服了他們……兩個老頑固。」茅蔚然解開了襯衫最頂上的一枚紐扣,讓體內的熱氣快些散發出來,顯然,剛才那番對峙讓他出了一身虛汗,「接下來,就麻煩你把消息轉告給一生了。」
「你不親自去嗎?」
「我說過了,我沒臉見他。如今問題已經解決,他要怎麼做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茅蔚然一邊往前走,一邊伸手扒拉著路旁垂下的樹枝。杜音跟在他身後,西蒙和她並排走在一起,三個人似乎是這炎熱的天氣下選擇外出的少數派。陽光有些刺眼。杜音加快腳步,走到了茅蔚然跟前。
「我覺得你是個合格的哥哥。」她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以前不是,但現在,我可以保證。你是。」
茅蔚然愣了半天,只能擠出兩個乾巴巴的字。
「……謝謝。」
杜音強調道,「我想他會很樂意見到你的。」
「還是算了吧。」
「人生如果要前進,就必須直面過去的傷痛。」她執意說,「這是西蒙教給我的道理。」
茅蔚然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她。
「西蒙?」
「貓咪也一樣,如果他想繼續在音樂的路上走下去,就不能無視和你之前的矛盾,他是個很敏感的人,你說得對,有時候他的樂觀確實是強裝出來的,正因為如此,這件事不得不畫上一個句號。何況是你說服了父母,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不讓你去見他。」
他慢慢地抬起下巴,就像在與某種黑暗的東西做鬥爭。
「可我曾經傷害過一生。」
「那就去道歉吧。」她卻說,「我想他會原諒你的。」
「為什麼你能說得這麼篤定?」
「因為現在的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她給出的理由似乎毫無憑據,卻也不是空穴來風,在接觸過後的短短的幾個小時裡,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對方身上傳來的隨和的「空氣」。這種人絕不會輕易傷害別人。或許,恰恰是出於童年時犯下的過錯,他才更加深刻地理解「傷害」他人的意味。
「真是服了。」茅蔚然苦笑了兩聲,「我弟運氣怎麼這麼好,遇到你這麼靠譜的朋友。」
「誒?」
「要是當年能有一個告訴我世界有多美好的朋友在身邊,我可能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吧。說不定你早投胎個十年,我還會愛上你呢。」
「你……別開玩笑了……」
這一擊突如其來的撩妹大法,嚇得杜音說話都不連貫了起來。西蒙也立刻警覺地眯起了眼。
「哈哈,逗你呢,小姑娘。」沒想到,他卻瀟灑地轉過了身,「世上哪有比我老婆更好的女人吶!打著燈籠也找不著!雖然她初中沒畢業、家庭條件不好、工資也不多,可她是我見過的最認真最可愛的人!」
說罷,他就大笑著加快了腳步,徑直往前走去。
杜音還沒回過神來。
真奇怪,明明這人的長相一點也算不上帥氣,除了眉眼和茅一生有點相似,不論身高還是氣質都遠遠達不到「有魅力」的標準。可是在這個瞬間,她卻覺得,他的背影像極了武功蓋世的江湖大俠,在順手解決遇到的不公後、豁然離去時的場景。
——嗯,大概是她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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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除貓咪之外的三人都準點抵達了流矢大廈。
並不寬敞的工作室里,西蒙仔細檢查著新印刷好的曲譜。增加一門樂器到曲子裡去並不簡單,如果是在剛開始的階段,那還好說,但樂曲完成後想再加入什麼別的東西,就難了。多一個音都可能破壞原本樂曲的完整度,導致聽覺效果發生變化。
「真那麼麻煩的話,還是別勉強了?」杜音提議,「這也不是必須的……」
「不,我想加入鋼琴的部分。」西蒙堅持說。
「就為了讓貓咪的哥哥也能參加合奏?」
她坐在搖晃的沙發椅上,兩手趴在靠背的位置,像哈巴狗一樣看著他。
「我更在意的是。」西蒙頓了頓,回過頭來看著她,「你不去看著點他們兄弟的情況,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杜音一臉輕鬆地搖了搖頭。「人家親人團聚,我去湊什麼熱鬧。放心吧,看他哥哥的情況,應該會很順利的。」
「不過我還真沒看出來那隻臭貓是個敏感的人。我還以為,沒心沒肺才是他最大的優點。」他又從側面吐槽了一次茅一生。
「搞創作的都很敏感啊。」
「你也是?」
「你也是哦。」杜音意味深長地說,「每次有別的男人接近我時,你都會特別緊張。」
「打電話叫高笠過來吧。」他立即熟練地轉移了話題,「可以開始練習了。」
「嘿嘿……」
杜音得意地笑了起來。她就喜歡看到他因窘迫而特意尋找別的方法安放注意力時的表情。
不過,得知十五年前失蹤的哥哥尚在人世時,茅一生所感到的震驚居然遠遠不如杜音。他被茅蔚然打電話叫到外面的一家小餐廳,牆上有油漬,客人們的著裝也十分隨意,店員招呼起來嗓門很大,看來茅蔚然是這裡的常客。價格便宜是最大的吸引點。每個普通小區附近都會有這樣的小店。吃飯的時候,茅蔚然始終不敢直視他,倒讓茅一生覺得稍微有點滑稽。
他完全不吃驚。因為哥哥當年傳出失蹤的消息時,他就總覺得不只是一次簡單的失蹤。
父母或許不明白,因為他們還停留在自己的兒子無比完美的泡沫幻影中,但小茅一生是清楚的,在哥哥傑出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隨時可能發作的痛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