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指責與爭吵
2024-06-06 18:28:24
作者: 久南喬
「第一次演唱會?」
「嗯。」
「我沒有聽岔吧?小音?是那種演唱會?會有好幾千人來看演出的那種?」
茅一生緊緊握著杜音的雙手,看得西蒙內心一陣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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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音像媽媽叮囑兒子一樣語重心長地說:「是真的,千真萬確,我們就要舉行第一次專唱演唱會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捧場,可能沒你想得那麼大。不過在那之前,我們的任務也很重,迷你專輯的五首曲子才通過了一首,莊樁說會找個有名的作曲家來寫第二首,剩下三首還得自己來。」
「為什麼樂隊還要別人幫忙作曲?」茅一生的臉馬上垮了下來,「我們不是有西蒙嗎?」
「這也是為了提升名氣,同時嘗試不一樣的曲風,他這麼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不過,我確實也希望整張專輯都是我們自己的作品……」
「他是不是太著急了。」高笠問,「我們出道才多久,就安排上了專輯和演唱會。」
「是哦。」聽他這麼一說,杜音也納悶地托起了下巴,「一般來說都會在第一年的末尾才推出專輯才對……」
莊樁似乎對他們寄予了超出常人的期待。
期待自然是好事,資源曝光度都滾滾而來,但同時也構成了巨大的壓力,讓杜音偶爾覺得有點喘不過氣——就像太空人帶著頭罩,輕盈得讓人愉悅,也失重得很茫然。
回到家時,她才剛扭動鑰匙打開家門,就發現媽媽沉默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上還拿著一本雜誌。杜音心裡一驚,聽到開門聲的媽媽慢慢站起身,解開身上的圍裙,臉上帶著痛苦和壓抑的表情,手中捏著的雜誌一角隨之鬆開,「啪——」,那本彩色書籍便這樣掉落在地上。
雜誌上那面帶微笑的少女,正是天山幫忙化妝並一舉推上內封寶座的杜音。
「小音。」媽媽的聲音毫無感情。
杜音討好似的去給她倒了茶,又打開冰箱找出幾個橘子,放在果盤裡,「最近學校那邊真是好忙啊,總沒時間回家,對不起哦,媽媽。」
「你還打算繼續撒謊到什麼時候?」
她直截了當地拆穿了杜音。
杜音的手指開始發抖,雖然只是很輕微的一點,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但面對至親的逼問,她很清楚——她們之間的爭吵或許無法避免了。
「媽媽……」
「哪天開始的。」
「今年寒假。」杜音硬著頭皮說,「貓咪邀請我做他們樂隊的吉他手……」
迎接她的,是一場暴風雨般的勃然大怒。
「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我說過多少次,你不應該為了他的夢想折磨自己!」
媽媽隨手一推,擺在展示柜上的花瓶就摔在了地上,砸出清脆的聲音,尖銳的碎片一直飛到杜音腳下,看得她心中一陣發麻。然而,杜音卻強忍著反駁的衝動,選擇出聲道歉:
「對不起,媽媽,我不是……」
「要是你還這麼冥頑不靈的話,就不要再回這個家了!」她怒不可遏地指著杜音的鼻子,尖叫了起來,「滾!」
幾乎像逃難一樣,杜音腳步慌亂地走出玄關,連身後的門都忘記鎖上,失魂落魄地來到了外面的小院。從窗戶里還能看到媽媽憔悴的側臉,她趕緊又走了幾步,直到確認對方的視線無法觸及自己,才在馬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西蒙「嗤」地出現在她身邊,好像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她剛剛一句爭論也不說。
杜音無奈地攤開雙手,笑道:「呀,還是生氣了。」
「不回去沒關係嗎?」
「沒事沒事,她現在還在氣頭上,估計也聽不下我說話。等樂隊的情況穩定一些,我再帶你們幾個一起去見她。」
她很快平復了心情,和西蒙說話時也不帶任何遷怒的成分,反而好似一個看透了人世的僧侶,用第三人稱視角俯瞰自己。之前的慌張不過是吞下的一杯白水,溫熱的期望,平淡的收尾,僅此而已。
「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西蒙忍不住感慨道。
「什麼不可思議?」
「你不可思議。」他望著她的眼睛,那雙平靜的眼眸,「和唯一的親人吵架了,不哭不鬧,也不沮喪,還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跟我說話。這還不夠不可思議麼。換個人就會指責你毫無人情味了吧。」
她笑了。
「因為,就算吵架了,生活也還是要繼續啊。和人情味沒關係,我只是想向前看而已。」順便,她還錘了一把西蒙的肚子,「說到底是因為你我才回來做音樂的誒!你該負責吧?」
「萬一她真的跟你斷絕母女關係怎麼辦。」他還是很擔心。
杜音想了想,認真地說:「那時候我就為她寫一首歌,把她感動到聲淚俱下為止。」
「萬一我們過氣了,沒錢吃飯怎麼辦。」
「那就去打零工,混點生活費,然後在周末的時候去外面演奏。車站前面就很不錯。」
「萬一樂隊解散,我們都不在了,你要怎麼辦。」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生老病死,分分合合,都是常態。再說了,就算他們幾個離開,西蒙你還是會陪在我身邊的嘛……你也沒得選。」
她還真是毫不猶豫。就好像沒有任何事能動搖她的樂觀。她的意志大概像是水底的一串氣泡,搖搖晃晃地越升越快,而他所做的,只是打開了那串氣泡的開關而已。他以為是他改變了她的人生,現在想來……
也許真正被改變的是他,也不一定。
「是啊。」西蒙呢喃道,「你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
杜音笑嘻嘻地說:「那當然,因為我很可愛嘛。」
休息完畢之後,她再次踏上了旅途,不過這次,她打算回到永和大學的宿舍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還有錄音,嗓子必須保護好,要是在外面太熱中暑導致沒力氣唱歌的話,莊樁一定會用毒蛇一樣的眼神把她從上到下處以極刑的。
直到她踏上公交車的瞬間,西蒙才說出了含在喉嚨里的下一句話:
「……可是我,也未必會一直留著你身邊。」
汽車引擎的聲音蓋過了他的,杜音什麼也沒聽見,一串透明的尾氣掀起了熱浪,路邊的垃圾桶隨之劇烈變形,就像搖晃的水波。漸漸地,車子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