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互相理解

  「西蒙！」杜音緊張地拉了拉他的手腕。

  他無視了她的勸阻。

  「你們會像駛向地獄的船一樣，和那障礙一同毀滅，然後，在地獄深處獲得屬於你們自己的新生吧。」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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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森林的三人詫異地看著他，似乎是想不明白什麼樣的人才會在很多人面前說出這種文藝腔調的話。有一刻，他們好像看見一隻螞蟻，不斷啃食他們內心最底層、最軟的那部分。

  半晌，原本在笑的主唱突然垮下了嘴角。

  「承您吉言。」他抬起桀驁不馴的下巴，向對面的四人說出了道別之語，「Crippled Crow的歌曲真的很棒，我們望塵莫及。請一定要繼續唱下去，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不要放棄。就當是替代我們完成未了的心愿。」

  「嗯。」

  從Livehouse的地下場館走出來，呼吸到外界新鮮的空氣的一瞬，杜音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活著真好啊……」

  她發出的一聲嘆惋像古舊油燈中忽明忽暗的燭焰，似乎有那麼一瞬間被掐斷呼吸，又重新輕聲喘息。聽了這話，茅一生也悵然了起來。

  「能自由地唱歌真好啊。」

  高笠點了點頭，「我們真的太幸運了。都是多虧了西蒙……如果不是因為腦內漫遊者的名氣和作曲能力，莊樁也不會同意幫我們出道。現在我們可能還在那個地方辛辛苦苦地積攢人氣、把看成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吧。」

  當事人咬著一隻綠豆冰棒，一言不發，只是，在高笠說出這席感謝的話語時，他不自覺地背過了身子，似乎是在不好意思。

  高笠瞭然於心地笑了笑，從柳樹下超過正在行走的西蒙，從前方問他：「說起來，我對你還完全不了解呢。西蒙醬老家是哪？也在永和市嗎。」

  「算是吧。」

  「家裡有沒有兄弟姐妹？」

  「沒有。」

  「父母呢？」

  「不在。」

  意識到自己好像觸碰到禁忌的高笠連忙停下了腳步。

  「真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西蒙茫然地問。

  他這一問，反而讓高笠有些手足無措。

  「嗯？當然是因為……因為我說起了你的傷心事啊。這種時候一般都會道歉的吧？」

  花了一些時間理解他的深意之後，西蒙淡淡地回了句：「我一點也沒覺得難過，別在意。」

  說完，他繼續沿著河邊的小路往前走。波光粼粼，路燈與月色一齊倒映在水中，微風拂過，小小的波浪里掀起一陣陣浪花，像是有青色的魚遊動造成的聲響，河水的腥味對西蒙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他以前沒走過這條路，也從未發現夜間的河畔竟有如此濕潤溫和的景色。

  「西蒙其實啊……」高笠突然說，「也許意外地是個溫柔的人呢。」

  西蒙呆呆地看著他，顯然是不懂他在說什麼。杜音無奈地笑著拍上了西蒙的手臂，其實她想夠他的肩來著，可惜她還不夠高，夠肩略微有點吃力。

  「他在誇你。就坦誠接受吧。」她說。

  西蒙懵懂地「嗯」了一聲，高笠又急急燥燥地發問了：「對了，西蒙醬學的什麼專業？」

  「……音樂。除了音樂以外，我什麼也不懂。」

  「誒，原來是學音樂的嗎，難怪編曲技術那麼牛批！」

  他驚訝之中又帶著一絲「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被他搭話了這麼久，西蒙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這是西蒙特有的小動作，見此，杜音小聲提醒高笠道：「刨根問底會顯得你很兇哦。」

  高笠吐了吐舌頭，「對不起，不過我想了解一下樂隊成員嘛，要不然做推廣的時候都找不到有趣的點。西蒙醬，最後一個問題，你有什麼喜歡的樂隊嗎？」

  西蒙想了想，答道：「非要說的話……就模糊樂團吧。」

  茅一生抗議了起來：「怎麼和小音一樣！複製粘貼怪去死啦！」

  他倆扭打在一起，吵得不可開交——雖然主要只是茅一生在單方面指責。杜音抿嘴一笑，沿著月光最亮的方向慢慢走去，高笠緊隨其後，一副「不想理會這兩個神經病」的表情，走了幾步，他看上去不甚在意地說：

  「小音，從以前我就想問了……你們倆的關係是不是太近了點？」

  「什麼？」她迷糊了。

  「就是……只要有西蒙醬在的地方，都會見到小音你，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也都會見到西蒙醬。不覺得太巧了嗎？」

  高笠說完，眼中似乎流露出了某種鋒利的光芒，好似瘋狂生長的黑洞。

  他……注意到什麼了嗎？

  會不會已經發現，西蒙其實不是個人類這件事了？畢竟他在這方面的直覺一直很敏銳，看人一看一個準，剛剛又連續問了西蒙那麼多問題，萬一被他抓住了什麼把柄……萬一他現在是在試探自己的話，她該怎麼回答？

  杜音感到手心出了許多汗，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

  「……不，是他太煩人了，總想纏著我。」她裝作什麼事也沒有一樣抱怨著，「那傢伙，表面上看起來是冷淡派，其實心裡的小九九多著呢。」

  「我能聽見哦，杜音。」

  被茅一生狠狠扣著脖子的西蒙從身後傳來了艱難的吐槽。

  「是嗎。」然而高笠似乎鬆了口氣，「那就好。」

  「什麼那就好？」她越來越不明白了。

  高笠搖了搖頭，換上一個積極向上的微笑，道：「沒什麼，是我想多了，抱歉，問了你這麼奇怪的問題。不過你以後還是得注意一點兒，你的外貌的確很加分，必然會吸引一批顏粉，要是鬧出了緋聞，只會得不償失。」

  「謝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杜音老老實實地道了謝，繼續向前走去。她不敢回頭看高笠，就怕自己一個不留神露出馬腳。如今她的腦子裡如烏雲翻墨，遮心也不是，不遮心也不是。

  西蒙正在逐漸變得像個人類，感性的一面，善良的一面，體貼入微的一面……

  但是，如果被人知道了他其實是個吉他精，會不會他們就無法再以現在的態度對待他了？這才是杜音最擔憂的事。

  還是暫且先瞞下去吧。

  再過一陣子……等待不得不說的時候，她一定會親口告訴高笠西蒙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