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拒絕千人一面的美

  文章里有這樣一段話。

  【在單一審美標準逐漸被淘汰的當下，如何體現因人而異之美成為造型師的緊要課題。我們拒絕製造千人一面的城市，因為我們相信，每個人都有特別的閃光點，即使它並不能被所有人接受。所有人都有美的權利。】

  杜音感同身受地拼命點著頭：「天哪，我想起來在哪裡見過他了！他是大明星仇琵的御用造型師天山！總是和仇琵寸步不離，人稱天山老妖，不管仇琵去哪裡演出都會由他專門設計造型。」

  茅一生嚇壞了，「那是什麼，業界大佬啊！」

  「可他為什麼會對我這樣的新人出手相助？按理說，這種等級的造型師，就算閒著也不可能派給不知名的歌手使用的。總不能是恰好路過吧……」

  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啊！」貓咪手舞足蹈地比劃了起來，「難道是因為別的工作來這個劇院，但被你的歌聲吸引……」

  他的話卡在了喉嚨里，因為杜音的手機又亮了起來。這次她毫不猶豫地接通了電話。之所以毫不猶豫，是因為她以為這是流矢音樂那邊關於化妝師臨時調走的事來找她道歉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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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結果卻令她大吃一驚。

  「杜音。」電話那頭，莊樁的聲音還是那麼不容置疑，「有宣傳了。下個月《音樂世紀》的青年樂隊專欄，你上內封。」

  她的面部表情已經無法承載她的全部驚訝。

  「——什麼？」

  聽到這聲驚呼，西蒙不禁扭過了頭。

  「什麼？什麼什麼？」茅一生也沒聽清，好奇心完全被她吊了起來，「他說了什麼？你告訴我啊，小音！」

  「這不可能……」

  「你倒是先告訴我他說了什麼啊！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啊、難道我們搞音樂活動的事要被學校叫停了？還是他們後悔簽約了？不會吧？」

  茅一生已經擅自開始了諸多悲劇般的猜測。但杜音只是茫然地瞪著窗外，仿佛還需要幾分鐘整理思緒，過了許久，她才露出一個摻雜著90%笑意和10%驚恐的表情。

  「我們要上雜誌了。」

  「啥？！！！」

  計程車司機被突然冒出尖叫的數人嚇得手一抖，方向盤差點沒直接甩去外星球，還好安全帶限制了茅一生和高笠的行動，讓他倆不至於真的擺脫地球引力、間接釀成一場樂極生悲的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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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後。

  臨近公園的一處新建公寓樓里，居住著許多與演藝圈相關的人士。由於安保措施得當、管理嚴格、杜絕狗仔隊出沒，選擇在此安家的明星都覺得自己的隱私受到了保護，因而昂貴的物業費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一線巨星仇琵就是其中一員。

  確切地說，他不是獨居於此，而是和自己的專屬造型師住在同一間公寓裡。

  居然能受到那位造型師的邀請、踏進這樣一處聖域，杜音至今還有種處於幻覺的幸福感。

  名叫天山的金髮「女性」笑容可掬地給她倒了一杯紅茶，還端來一隻白色的甜品碟子，放在她面前的小杯墊上，紅茶的香味鑽進鼻孔，讓人神清氣爽。

  「呃，謝謝您上次留給我的東西。」

  杜音連忙把火烈鳥的胸針置於桌面上，推給對方。

  「其實可以不用還的，不值錢。啊，他們把你拍丑了。」杜音喝茶時，天山打開雜誌翻了翻，笑道，「虧我還交代過不許走甜美風格呢，你不適合鄰家小妹妹的style（氣質）。」

  天山每說一句話，杜音都覺得這個人的段位遠在自己之上。不論人生經驗、情商、對待他人的溫柔語氣、還是從言語中溢出的自信和美好的樣貌。大概是發現她看呆了，西蒙輕聲清了清嗓子，她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擠出一個微笑。

  「天山姐姐，恕我冒昧……您為什麼要推薦我上這期封面？流矢音樂那邊應該出不起這麼昂貴的GG費。」

  「GG費？不，不用，我和編輯部很熟，再說了，我也是真心喜歡你們的音樂。」

  她說「喜歡」時不像在說謊。

  「真的？」杜音果然很高興，「能被您這樣的……厲害的造型師喜歡，我們簡直開心到炸裂！真的！」

  坐在她身旁的茅一生和高笠連連點頭。今天發生的一切回頭可以在朋友圈裡吹爆！刷新單條點讚數再也不是夢啊！回去之後，要不要旁敲側擊地對朋友炫耀一下呢，不僅上了雜誌內封、接受了採訪，還認識了一線巨星仇琵的造型師……到時候得注意語氣，不能開心得太露谷，也不能顯得太「凡爾賽文學」，難吶。

  只有西蒙依舊面無表情。

  因為他不在乎名氣。

  「造型和歌唱本質上是同一回事，因為人，都能通過創作得到拯救。」天山卻突然轉移了話題，「你相信這種說法嗎？」

  「通過創作得到拯救……」

  杜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視線慢慢下移。她想到了自己。

  也想到了此刻坐在自己身邊的西蒙。

  天山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遇到仇琵時，正好處於人生最痛苦的時期。跨性別者向來很難被大眾接受，我感到恐懼，想要逃避真實的自我，這讓我備受折磨。這時，他的出現讓我絕地逢生了，他毫不介意我的與眾不同，反而還加以欣賞，在所有人都躲著我的時候，是他衝進老闆的辦公室，對全公司的人怒吼『有實力的人就應該得到尊重』。多虧了他，我才保住工作，才有機會在造型師的世界裡一展身手。」

  「……」

  原來天山真是跨性別者。在內心深處，她認為自己是女性，但實際上，她的身體卻是男性。這樣一種少數族群的存在一直鮮少為人所知，受到歧視也司空見慣。

  杜音很慶幸自己沒有對她表露過任何的疏離。

  天山又換了個姿勢拿起桌上的茶杯，說：「我喜歡他的歌聲。砰——地一下，心中的開關就被打開了，在我腦子裡突然浮現出豐富的畫面，我想在他身上進行創造，我想有所改變。我要讓他成為最了不起的大明星。結果……我成功了。雖然他真正紅起來不是靠歌，而是靠演戲。」

  「這樣啊。」

  杜音明白她的遺憾。想讓喜歡的歌聲被更多人聽見，這是樂迷們不約而同的期許，但現在這個浮躁的時代，還是靠一兩部爆紅的影視作品帶來流量更容易使人成名，在那之後，觀眾們會通過綜藝、GG、新影視作品繼續記住他，他唱歌的機會只會不斷減少。

  但天山還是留在了仇琵身旁。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和他相似的部分。」天山溫柔地笑著說，「本來我是想成為你的伯樂的，不過現在看來，你似乎已經不需要第二個伯樂了？」

  天山的目光停在離杜音最近的西蒙身上。西蒙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