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防第一步

  南方的雨蘊含著南方人的特質，細密綿長。

  

  濕潤的空氣滋養青苔，霉味也順著水汽擴散。雨水打在玻璃窗，吹破一圈圈蜘蛛網。

  廢棄的房間內，一群男孩圍成圓圈，大胖小子一手抓住鋼叉，另一隻手拽起跪坐在地的瘦弱小孩頭髮，惡狠狠道：「你就仗著眼睛漂亮，討人歡心。現在我就挖了你的狗眼睛出來，看誰還喜歡你！」

  聽到這話，周圍的人都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就只會裝可憐、裝無辜，呸！」

  「用力點，讓他記住不是自己的就別搶著。」

  「瞎了也是他活該。」

  ……

  輕重混雜的聲音傳入耳中，嘲哳難聽。沒人會發現小孩因恐懼而蒼白的臉色，渾身上下抖得跟篩糠一樣。他就像前些日子被這群人折磨死的小貓，沒有生存價值的玩具。

  得到「歡呼」後的大胖小子特有勁，他扯出猙獰的笑，緊握鋼叉，毫不猶豫刺下去：「妖怪，去死吧！」

  眼睛猛得睜開，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放大，一顫一顫。姜未晗起身，慌忙地拉開抽屜，從棕色的罐子掏出兩顆橙色藥丸塞進嘴裡。

  額頭滑下豆大的汗，滲進眼中，他像是感受不到任何刺痛，緊盯著前方。

  約莫過去二十分鐘，他抬起手緩緩地伸向自己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究竟有什麼魔力？如果沒有它，那他還會被萬眾喜歡或厭惡嗎？

  指甲距離瞳孔越來越近，只要他再稍稍用力，或許，或許身上最大的業障就會消失。

  他也跟著消失。

  多好。

  一線之差，姜未晗停下來，耳朵敏感地捕捉到熟悉的笑聲。他下床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帘子。只見樓下是黎承允的車，昨天的「壁虎」和前幾天的「飛天老鼠」正拖著大包小包進來。

  「壁虎」手中拿著一袋大饅頭，白乎乎的，很誘人。

  胸膛漸漸平復下來， 姜未晗似乎感覺到肚子的空虛。

  下去吧，會會她。

  臻鈺遭受綁架，雖然沒有直接的生命危險，但黎承允認為，她們暫時搬到安全的地方比較好。畢竟舊樓的安全措施不夠，也沒有監控，一旦出問題恐怕連證據都沒有。

  當事人臻鈺無意見，一想到能省掉這段時間的水電費，她立即答應，馬不停蹄地收拾東西。

  文箐跟著臻鈺走，她去哪兒也無所謂。不過最重要是，黎承允能保證她的伙食。

  兩人被帶進設計簡約風的別墅，每人分配一個房間，所有資料都放在隔壁的會客室內。裡面的設備一應俱全，臻鈺把最後一張資料貼在白板上，拍了拍手掌。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沒人願意接這個任務。」她一邊說，一邊拿跟鉛筆挽起長發，「不是金錢誘惑，就是綁架威脅，誰敢啊。」

  文箐咬著大饅頭，悶哼道：「哼哼，要是讓我知道是誰綁架臻鈺，把他的狗頭給捶爆。」

  「那人是用變聲器說話，是不是不想讓我們聽出他真實的聲音。」黎承允摸著下巴，「莫非是他的聲音很有辨析度，經常出現，所以容易辨認？」

  說到這裡，他陷入沉思。

  這次風波的操作套路很常見，引發輿論的過程很順暢，手段也是圈內模板。會不會是圈內人為了搶資源，故意搞事？

  只不過有團隊的明星，怎麼會親自參與綁架？一旦出事，星途盡毀。

  「呵呵，可能是聲音太難聽了，怕嚇到我。」臻鈺冷笑，她回憶起那詭異的聲音，對她的事務所各種批評就來氣。

  她拿起白板筆，揮筆如流水：「側寫對象：性別未明，年齡介乎25-40歲，富有、自大、中二、目中無人。應該經常出入上流社會，所以才有傲氣。因為有資本，才能不加掩飾。」

  「我怎麼看這份側寫都很熟悉，好像身邊就有人符合。」

  臻鈺抬頭，冷眼看著依靠門框的男人：「明星為了紅會用各種手段，或者這次事件，說不定是姜大明星自導自演。男明星出點緋聞很正常，既不吃虧又能炒作，兩全其美。」

  黎承允也發現姜未晗了，他對臻鈺的猜測不滿，語氣偏重：「小鈺，未晗沒必要搞這麼多，對他百害無一利。」

  作為姜未晗的經紀人，合作這些年，他最熟悉對方的性格。表面上慵懶放肆，不屑於交際。實際內心敏感，一直靠服藥維持理智。

  「未晗出道這些年是出了很多耍大牌、資源咖等負面新聞，但一直潔身自好，不亂搞男女關係。他一切事務由我全權負責，根本不熟悉公關手段。」

  黎承允抿了抿唇：「我不會讓他失控。」

  姜未晗眼色微暗，隨後，他嘴邊掛著笑，再次譏諷：「我也是第一次見懷疑到自家客戶頭上的公關，是沒本事解決問題，就胡謅一通，騙點酬勞吧。」

  這話一出，文箐就不樂意了，她直瞪對方：「臻鈺的本事很大，沒見識就不要胡說八道。」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被臻鈺制止。

  臻鈺沒有惱羞成怒，反問：「看你的反應，是不同意黎學長找公關解決風波。既然如此，想耍手段嚇退我也很正常。」

  「最重要是，你怎麼解釋昨天的事？為什麼你能第一時間出現？為什麼會有鑰匙開門？」

  姜未晗早就預想到被質疑，他掏出手機，出示給黎承允看：「是有人讓我過去。」

  「他收到一則簡訊：『城北工業區廢紙廠的B3室，你會找到想要的真相。』」黎承允直接把內容念出來，隨後回撥發送簡訊的號碼，手機另一頭傳來忙音，他皺眉道，「是太空卡，有人故意引未晗過去。」

  他昨晚已經重新檢查別墅的安保系統，發現姜未晗是通過地下車庫出去的，時間與收到簡訊後差不多。

  黎承允從未懷疑過姜未晗，因為姜家對他有恩。

  臻鈺不再揪著姜未晗不放，她看著白板上的字，用著紅筆畫箭頭。

  「被包養的輿論風波出現→酒店下的記者→多家執意拒絕的公關公司→我被綁架……」

  【我封鎖了那麼多家公關公司，就沒想到黎承允居然找了個不入流的小事務所……】

  腦海中不斷浮出碎片的信息，事件的時間軸、那人的話：她與黎承允的合作達成也不超過一天，他怎麼知道的？

  還有姜未晗收到簡訊……不對，他怎麼就能確保姜未晗收到簡訊後會離開別墅？或者說，他怎麼確保黎承允不會攔著姜未晗？

  除非，對方知道黎承允不在姜未晗的身邊！

  「我知道了！」臻鈺大喊，「你們身邊有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