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短壽之命
2024-06-06 17:23:04
作者: 九重塔
丁黎認得他,屈膝行禮:「見過齊國皇帝陛下。」
「不用多禮。」榮麟語氣淡淡,目光一直看著眼前這仙姿玉容的小公主,「你叫什麼名字?」
嬈嬈看了他一眼,很快轉過頭,姿態高冷孤傲。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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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麟微詫,這小公主好有脾氣。
「小公主累了吧?」丁黎低頭看著她,「我們回紫宸宮?」
嬈嬈點頭。
於是丁黎就抬頭跟榮麟示意,然後抱著小公主走了。
榮麟若有所思地看著丁黎懷裡的小女孩,暗道這個孩子似乎跟尋常孩子不太一樣。
「甘塵。」榮麟轉頭,「你覺得這個小公主怎麼樣?」
甘塵沒說話,眉眼間也浮現一抹深思。
封后大典之後還有一場宮宴。
去往祭司殿的帝後二人直到太陽落山之際才回來,回宮更衣梳妝之後,換了一身輕便袍服。
正宴上帝後攜手落座,榮麟和甘塵坐在貴客席上,離帝後很近的距離。
南聖大臣們分列而坐。
榮麟上前恭賀帝王封后大典,並對兩人的成親表示衷心的祝福。
接下里的活動都是一些場面上的應酬,觥籌交錯,歌舞助興。
夜紅綾坐在鳳椅上,神情一貫的淡漠,眉眼間略有幾分疲色,精緻的妝容在宮燈照耀下越發絕艷清冷,顯然高不可攀。
容修偏頭看她:「累嗎?」
「還好。」夜紅綾淡笑,舉杯朝他示意,「臣妾敬皇上一杯,祝賀皇帝陛下新婚大喜,祝賀南聖百年昌盛,祝陛下盛名流芳百世。」
容修眉眼染了笑意,舉杯跟她碰了碰:「敬我的皇后一杯,祝賀皇后新婚大喜,祝賀穆國百年昌盛,祝我女皇陛下威揚四海,青史留名。」
榮麟離他們近,一抬頭就看到這夫妻二人完全不顧在座的這麼人的目光,逕自肉麻兮兮地互相吹捧,忍不住感到心酸又嫉恨。
轉頭看了身邊的甘塵一眼,甘公子穩坐如山,手執一杯酒盞安靜啜飲,渾然不管周遭喧鬧繁華,像是與眼前這盛況格格不入,逕自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似的。
「墨白。」榮麟移開視線,看著自己對面的墨白大祭司,「朕在這裡待著無聊,想邀大祭司出去走走,不知道是否可以?」
一襲雪白袍服的墨白溫雅淺笑:「當然可以。」
反正他家陛下此時也無心跟眾人寒暄,一心只想著如何讓更多的人知道他跟皇后是如何恩愛有加,只差沒把皇后娘娘拴在身上,走到哪兒都帶著了。
榮麟轉頭朝甘塵道:「我先出去一下,你少喝一點。」
甘塵不置可否。
榮麟跟著墨白朝皇帝陛下打了個招呼,便一道走了出去。
「這兩人倒是感情好。」夜紅綾語氣淡淡,「不知誰是約了誰。」
「定然是榮麟約了墨白。」容修不用想都知道,語氣低低的,閒聊的口吻,「榮麟雖然已經親政,可眼下心思完全不在帝位上,只怕現在不知在想什麼辦法能卸下身份的責任呢。」
夜紅綾沉默片刻,語氣淡淡:「我覺得他這個人奇怪得很。」
「嗯?」容修不解,「怎麼奇怪了?」
「身為帝王,掌天下生殺予奪大權,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夜紅綾淡道,「如果放棄了帝位和權力,他也許連活命都成問題,還能隨心所欲地追求自己心裡真正在乎的東西?」
容修聞言,若有所思了片刻:「你說得對,可有些事情不是這麼個道理。」
夜紅綾沒說話。
容修抿了口酒:「就好比我們。我喜歡上了你,與此同時我還有南聖的江山要顧,情感和責任雖能兼顧,可其中有你的功勞。」
「我的功勞?」夜紅綾似笑非笑,「我的什麼功勞?」
「因為你一心一意喜歡著我呀。」容修說到得意處,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親,「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我們之間經歷了這些事,感情堅若磐石,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就算朝政忙碌,一年半載不見面,我的忙碌也是因為能更快地去見你,這般一想,就有更多的動力和效率去做事。」
頓了頓,「而且因為我知道你一直在強調在其位謀其政,所以為了不讓你失望,我也定是要做個明君的。」
夜紅綾沒說話,斂眸喝了口酒。
「可如果你不喜歡我,或者你在穆國的處境無法讓我安心,我定然就會無心政務,心心念念想要陪在你的身邊,正如此前的兩年。」容修輕嘆,「如此一來,就只能顧感情而捨棄責任了。」
坐在帝座下首不遠處的甘塵執盞靜坐,耳畔隱隱能聽到容修和夜紅綾壓低聲音的交談,眉目雅致淡漠,心頭卻漸漸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複雜感覺。
他也許已經明白了榮麟想要禪位的原因。
「榮麟也是如此?」夜紅綾問。
容修這次似是沉默得久了一點,好一會兒才道:「除了責任和情感無法兼顧之外,還有別的原因。」
夜紅綾皺眉:「還有什麼原因?」
「榮麟此生也許不會有子嗣。」容修淡道,「而且你別忘了,他今生乃是短壽之命。」
短壽之命。
甘塵指尖一顫,攥著酒盞的修白手指忽地緊了緊。
夜紅綾沒再說什麼,似乎是想到了當初那場夢境,夢境裡的容修和榮麟。
兩人一樣陷入了執念,一樣為了所愛之人付出了巨大代價。
唯一不同的是,容修是甘心無悔的付出,而榮麟則是在贖罪。
「其實他也是可憐人。」夜紅綾語氣淡淡,即便是這樣的話,也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感情,更無憐憫和同情意味,「自小失去母愛,獨自坐在冰冷的帝位上,沒有同行人,沒有庇護所,既要防備強臣謀權,又要應付各大家族,他孤零零的一個人,舉步維艱……而且說到底,榮麟也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想法難免偏執了些,行為做事也難免少一些考慮。」
甘塵沉默地坐著,覺得嘴裡的酒苦得難以下咽。
半大不小的少年。
自小失去母愛,獨自坐在冰冷的帝位上。
沒有同行人,沒有庇護所。
舉步維艱。
這一字字,一句句,如一根根釘子被鐵錘狠狠地錘進了心底。
甘塵斂眸,心裡忍不住嘆息一句。
到底也曾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
孩子長歪了,是他這個老師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