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四 我來出頭(中)
2024-06-06 08:10:19
作者: 我是蓬蒿人
趙寧此言一出,莫說石珫、吳紹郴詫異,就連坐在一旁,透明人一樣的張總旗,都把驚奇的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吳紹郴當即就出言譏諷:「京兆府壓制了我們都尉府多少年,什麼大案好處都是他們的,從來沒有人能改變,你一個從六品的總旗……」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石珫抬手打斷,盯著趙寧問:「趙總旗果真有辦法,能夠避免這件案子被京兆府奪過去?」
作為都尉府都尉,吳紹郴剛剛說京兆府壓制都尉府的話,雖然都是實情,但也字字如刀,扎在他這個都尉府主官心上。
今日吳紹郴被京兆府打了,回來向他痛訴自己的委屈與不甘,希望他能幫忙找回場面,出一口氣,石珫雖然集結了府兵,做出要去跟京兆府拼個輸贏的架勢,但他心裡明白,自己就算去了京兆府,也只能跟對方面紅耳赤的理論幾句,根本不可能有實際效果,更不可能找回都尉府丟掉的面子,甚至還有可能丟失更多尊嚴,連飛雪樓這件案子,最終都要被京兆府奪過去。
石珫在都尉府任職多年,太清楚都尉府跟京兆府的強弱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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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都尉府就沒拿到過多少像樣的案子,做出多少政績,以至於朝廷的撥款越來越少,連官舍掉漆掉皮都沒公款修繕。
這不是說京城就沒有案子,而是但凡有稍微重要點、有油水的案子,無論最初是否在都尉府手裡,最後都會落盡京兆府的口袋!軍方連「監軍」這個官職都抵抗不了,哪還能為他都尉府做什麼,太平時節軍方沒有戰功,就沒有重要性與地位,如何跟文官爭鬥?
今日都尉府的總旗被京兆府的人打了,此事的確從來沒發生過,堪稱極為惡劣,但石珫這個都尉比誰都清楚,自己去了京兆府,只有吃虧得份,沒有掙臉的可能——對方連都尉府總旗都敢打,對他這個都尉還能有多少忌憚?
實話說,被欺壓得久了,石珫心底都有些畏懼京兆府。
他不想去,但吳紹郴鬧得厲害,現在全都尉府的人都在看著自己,他又不能不去。
故而在聽到趙寧的話後,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自己擺脫兩難困境,將皮球踢給別人的機會。
無論趙寧成與不成,他都不必親自去丟臉,那都尉府的顏面就算還是會損失,他自己的威嚴卻好歹能多保留一分。
石珫拿定主意,趙寧願意出頭,當倒霉鬼,那就讓他去好了,若是對方失手,正好可以殺殺他的威風,讓他這個將門第一勛貴的家主繼承人,秋獵站擂成功的第一名,陛下親賜的從六品,在都尉府損失一些人望聲望,減小威脅自己主官之位的可能。
「趙總旗乃皇朝第一世家趙氏的百年奇才,那京兆府就算不顧吳總旗,想必也不敢不給趙總旗與鎮國公的面子,趙總旗若是願意出面,此事必然大有可為,本官很是期待!」
不等趙寧回答,石珫又立馬補充,話里話外吹捧抬高趙寧,就是要對方抹不下面子,將這件事徹底答應下來。
「下官說出口的話,自然沒有平白無故收回的道理,都尉大人放心,下官稍後自會處理這件事。」
趙寧知道石珫那番話的意思,不過這正是他眼下需要的,他不擔心石珫怕自己不攬事,要是對方不讓自己攬事,那就又得費一番功夫。
吳紹郴不服氣,更不想趙寧出風頭,在這件事上有所建樹,忙道:「都尉大人,趙總旗剛到都尉府任職,根本不熟悉章法,連規矩都未必懂……」
「吳總旗!」石珫拉下臉來,怫然不悅,「你要自己再去跟京兆府交涉一趟?以你現在的樣子,自己還能去扳回一城?」
他強調了兩次吳紹郴「自己」,無非是說,反正他是不會去丟臉的,如果趙寧不出來擋槍,要去只能吳紹郴自己去。
吳紹郴也不傻,見了石珫的臉色,聽了對方的話,立即會意,京兆府他們都尉府根本對付不了,這不會因為趙寧趙氏公子的身份而有什麼改變。
「我已經丟了臉,在都尉府威望大減,但若是趙寧也去丟一回臉,幫我分擔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讓大家意識到並不是我無能,而是都尉府實在鬥不過京兆府,那我在人前的威望,在部下面前的威信,也就不會損失多少了。」
念及於此,吳紹郴心神大定,斜眼看著趙寧,拿出趙寧給他的那瓶丹藥,冷笑道:「趙總旗,這瓶傷藥我給你留著,等你回來的時候好用。」
趙寧本來懶得搭理吳紹郴,見他硬要往自己跟前湊,便決定順勢謀些東西,「吳總旗先前說我對都尉府沒有榮辱與共之心,我看你現在這副嘴臉,也是巴不得我在京兆府面前跟你一樣,丟都尉府的顏面吧?
「廢話少說,吳總旗若是有膽,便跟我賭一賭,若是我讓京兆府鎩羽而歸,將這件案子握在都尉府手裡,待我功成時,吳總旗是不是可以學幾聲我家看門犬的叫喚,並保證再也不碰這件案子,任由我來處理?」
吳紹郴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看石珫。
石珫自然是眼觀鼻鼻觀心,作菩薩狀,表示自己誰也不偏袒,實則是放任趙寧與吳紹郴相爭。
「好,我跟你賭了!」
吳紹郴沒有當縮頭烏龜認輸的道理,「我若輸了,案子歸你!你若輸了,又當如何?」
「不僅是案子歸我,吳總旗還得學犬吠,怎麼樣,你敢不敢?」趙寧追著問。
「本官答應了又如何!你呢?你若輸了,敢這樣做嗎?!」吳紹郴紅著眼低吼。
「一言為定,都尉大人可以作證。」趙寧達到目的,不再跟吳紹郴糾纏,朝石珫抱抱拳,轉身便出了大堂。
堂外的院子裡,有很多伸長脖子,往裡面看的大小官吏,所以趙寧跟吳紹郴的賭局,見證的人很多。
至於堂中坐著的張總旗,雖然身份較高,但在吳紹郴跟趙寧眼裡,這個見證人毫無份量,可以忽略不計。
「你若輸了,這案子也不得再碰!」在趙寧到了庭院後,吳紹郴想起自己少要了一塊賭注,很虧,連忙便趙寧的背影大喊。
趙寧只是隨意的擺了擺手。
「你真有法子讓京兆府,特別是其中的劉氏官員,放棄搶奪這件案子?這可不容易。」魏無羨從庭院人群里出來,跟趙寧一起往外走,他想了很久,也沒得到答案。
「其實很簡單,說破了就不值一提。」趙寧賣了個關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讓魏無羨自己想。
魏無羨本來挺好奇,迫不及待想要問個究竟,但看到趙寧指腦袋的動作,就生生忍住了這種衝動。
他一向自詡聰明智慧,並認為腦子的用處比修為戰力還要大,此刻聽趙寧說事情其實很簡單,便不能容忍自己笨得推斷不出答案,遂開始冥思苦想,自我鬥爭。
魏無羨不知道,一隻摸著下巴,低頭認真沉思的雄壯熊羆,模樣是何等有趣。趙寧只看了他一眼,就忍俊不禁。
「你家的人手都通知到了沒有,到了時間誤事了可不好。」趙寧邊走邊道。
「回來的路上,我不就讓人回去了?放心,稍後他們會來給我回稟情況的。」魏無羨心不在焉。
在從一品樓回來的路上,兩人都派了自家子弟回去,說明一品樓跟白衣會、劉氏爭鬥的始末,並請家族安排客卿供奉這類非自家族人,平時也不露面的高手,到時候過來幫忙。
趙寧跟魏無羨回了班房,就埋首案牘沒有再出門。都尉府其實沒太多事,趙寧這個總旗需要處理的日常事務也不多,所以他很快就拿起了一本閒書開始翻看。
魏無羨問了一回,趙寧為何不去平康坊,亦或是京兆府解決問題,呆在班房看書做什麼,在趙寧只是笑笑沒有回答後,他忽然眼前一亮,已經知道自己苦思的答案是什麼。
等了不少時間,午時前後,京兆府的人總算是來了。他們大張旗鼓來勢洶洶,領頭的是一名五品官員,身後還跟著數十名衙役,其中不乏元神境修行者。
這些人一到都尉府大門,就遞上了京兆府提調昨夜命案證人的所謂公文,嚷嚷著要都尉府趕緊照辦,並且警告,一旦遷延時辰影響破案,上頭怪罪下來,那就是大理寺、刑部的重臣,來給都尉石珫難堪了。
聽到消息,魏無羨嘿然陰笑一聲,「他們來了,該我們出面了。」
趙寧輕輕一笑,放下手中閒書,跟魏無羨一起出了班房,不急不緩來到正堂——京兆府的人已經坐在這裡喝茶,為首的劉氏官員神色倨傲,茶喝了一口便吐了出來,說什麼都尉府連好茶都買不起,還查什麼命案。
石珫和吳紹郴自然是沒露面的,他們都在二堂里坐著,靜等趙寧處理這件事,然後看對方的笑話。
都尉府的官吏府兵們,也都悄然靠近了大堂一些,在外面豎著耳朵,想要看看,趙寧這位新來的總旗大人,要如何應付向來不把都尉府放在眼裡,壓製得都尉府抬不起頭來的京兆府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