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嗎?

2024-06-06 03:06:57 作者: 秦一方

  法國,香山別墅。

  後花園種了兩排法國梧桐,一樹樹葉子都染上了璀璨的金黃色,夕陽西下,映照下葉子上,鍍上了溫暖的金光的讓人睜不開眼。

  「怎麼了?」陸衡走到陳鋮旁邊,跟著他一起站在窗口看著後花園裡坐著輪椅的女生。

  「沒事。」

  「陳鋮你說都快一個多月了,阿望從H市回來就不太對勁,之前一直拿著拐杖練習走路,現在……好像都放棄了,到底是怎麼了。」

  陸衡慢悠悠的說著,後面的話,聲音幾乎小的像是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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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陳鋮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當時就跟在她的車子後面。

  她所看到的,他也都看到了。

  明明當時是如此堅決的要回國,但到最後,他要帶她回來,她卻是極為平靜的跟著他一起回來。

  只是那拐杖,回來後卻被她讓人扔進了倉庫里。

  她不再提著要回去,也不再提著那個人。

  他轉身,往樓下走。

  「我去看她。」

  「我也去。」

  陸衡開口,準備抬腳跟上去,陳鋮的一句話讓他僵在了原地。

  他說,陸衡,我準備向她求婚。

  求婚?

  這兩個字,就像是定時炸彈般,猛地在陸衡的面前炸開來。

  陳鋮要向陳望求婚!

  他嚴重懷疑陳鋮是早有預謀,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賊心不死。

  只是這個時候,向陳望求婚,這顯然不是時候。

  陸衡還想要再說什麼,身後卻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聲音越來越清晰,在安靜的走廊顯得異常清亮。

  「阿衡哥,不要打擾我哥哦。」一個精緻漂亮的短髮女生笑著走來,挽著陸衡的手不讓他動。

  陸衡黑線,這大小姐怎麼過來了。

  「婭婭,你這是跟你哥串通了啊。」

  陳婭是陳鋮的堂妹,那年他們出國,緊跟著這小孩也來了。

  陳婭揚眉,笑:「我這是希望阿望能幸福。」

  說的都挺好的,但是幸福這種東西,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陸衡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年的陳望,有多渴望恢復健康,就有多絕望。

  如今,她放棄了那練習行走的拐杖,想來,是那個曾經讓她拼命想回去的理由,已經不在了。

  他站在窗口看著陳望的背影,腦海中已經思索了一番結果,好的,不好的,可無論哪個結果……

  算了,由她自己決定吧。

  「阿衡哥,我覺得阿望會答應我哥的。」

  「為什麼?」

  「女人的直覺。」

  陸衡斜眼瞟了她一眼:「……」

  「真的,我感覺的到,阿望這次回來後,不一樣了。」

  「所以你就覺得她會答應。」

  「當然了,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陸衡不信,但這次,卻被陳婭猜准了。

  夕陽慢慢落下,陳鋮下樓,朝那個女生的方向走去。

  她就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看著前方,似乎是在看某處,又似乎只是單純的沉靜。

  「阿望。」他輕聲喊她。

  她回頭,眸子裡帶了笑意:「阿鋮,怎麼了。」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同她說話:「在想什麼?」

  「沒什麼。」

  「阿望。」

  「嗯?」

  「你今年滿21歲了。」

  陳望歪頭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嗯?」

  他單膝跪下,從口袋裡拿出一枚鑽戒,目光溫柔而乾淨:「阿望,嫁給我好嗎?」

  陳望頓時呆住,不可置信的神色,在她那精緻的臉龐漸漸浮現。

  半晌,她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阿鋮,你這是開玩笑的對不對。」

  「阿望,我是認真的,我愛你。」

  「可是……我並不愛你。」她垂眸,靜靜的開口:「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阿望,給我一個好好照顧你的機會可以嗎?」

  「我不愛你,我嫁給你你也不會幸福的。」

  陳鋮卻是微笑著握著她的手,輕聲的,像是哄著孩子:「阿望,我的幸福有你在就夠了,阿望,我想給你一個家,你不必強迫自己愛我,只要你能讓我陪著你就好。」

  家啊。

  這十幾年,也有人曾說過要給她一個家。

  收養過她的夫婦說,簡生,跟爸爸媽媽回家吧,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蘇雅也說,以後何家就是你的家。

  徐盛也說,徐家就是你的家。

  可卻從未有人實現他們自己所說的話。

  曾經在徐家閣樓的某一個時刻,她也想過,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

  以至於所有說要給她家的人,最後給她的,只是在她身上插滿無數的刀子。

  也或者,從始至終,簡生的這個存在,就是有人生,沒人要。

  陳望怔了怔,抬眼,有些無奈。

  她說,阿鋮,我可能永遠都不會愛你,但是我願意試著去做一個好妻子,試著去愛你,這樣……你又願意嗎?

  這樣,你又願意嗎。

  面前的這個男人卻紅了眼,抬手,將戒指快速的戴在她的指上,然後握著手,將頭埋在她的腿上。

  聲音哽咽:「阿望,我以為,我能成為你的丈夫,是很多年以後才可能會實現的事。」

  「你都說了可能會實現,既然遲早會嫁給你,那我們不如就提前吧。」

  「阿望,我愛你,就算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我一定會一輩子都對你好,一輩子都會……愛你。」

  陳鋮第一次因為快樂的控制不住,掉了眼淚。

  陳望楞了一下,繼而,抬手揉了揉他的發。

  他抬頭,又哭又笑,像個孩子。

  伸手輕輕擁抱著她,說,阿望,我覺得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陳望笑,回抱著他,帶著小小的憐惜。

  「阿鋮,我最幸運的,就是遇見了你們。」

  從開始到落幕,最後陪著她的,居然是他和陸衡。

  多意外,又多幸運能被如此相待。

  「阿望,我要讓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要給你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

  她含笑,點頭,輕聲說好。

  忽然,想起了一個月前回來之後的那個電話。

  她說,餵。

  那邊頓時卻好像掉了線,許久之後,那個人才說。

  簡生,為什麼還要再回來,你不是同我保證過的嗎。

  她拿著電話的手在顫抖,微笑,阿姨,我很想他。

  他很好,身邊有了一個很好的女孩,他現在好不容易走出來……簡生……不要再打擾他了,不要再把他拉到地獄裡好不好……算阿姨求你了。

  她笑,像是自嘲。

  地獄嗎?原來靠近她就是靠近地獄啊。

  她回答,阿姨,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地獄嗎?

  那她又怎麼捨得拉他一起下地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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