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

2024-06-06 03:02:55 作者: 張子旭

  馬清風一直到了鄉里,才想起今天有個全鄉的村街幹部會議。

  想到沫沫兒和金鳳同時參加會議,他不禁一陣的腦瓜兒疼。

  你說好好兒的女孩兒家,在家裡繡繡花兒,等著嫁個好人家兒不好嗎?偏偏出來做官。

  出來做官就出來做官,你遵從官場上的潛規則不好嗎?就算你不想吃肉,可總得讓別人喝口湯吧?

  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別人可都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呢,就這幾個工資?夠幹嘛?

  想到家人,他又想起自己的兒子來,兒子今年就要出國留學了,這一年的費用可不是個小數兒啊,自己以前小打小鬧兒弄的那些好處,恐怕不能支撐兒子的花銷啊。

  看來,還得想辦法,弄幾個錢花是正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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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和李副縣長商量過,把金鳳調到別的地方去。

  可是,金鳳在這裡工作的很好,實在沒有理由讓她走,如果勉強找個理由,又怕市長疑心,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豈不得不償失?

  離開會時間還有半個鐘頭,馬清風煩躁的關上電腦,起身去了沙發上。

  他辦公室有一隻大大的真皮沙發,工作累了的時候,他便會在沙發上休息一下。

  沙發前有個大理石茶几,上面擺放著一套黃花梨茶海。

  他雖然不喜歡喝功夫茶,可卻喜歡用茶海燒水。

  他剛剛把水燒開,便聽到有人敲門。

  「進來。」他隨口應了聲。

  鄭大富滿臉討好的笑容,推門而進:「馬鄉長,忙著呢?」

  馬清風抬眼瞭了一下,見是他,便拿起水壺,往他的大茶缸子裡斟水,一面問:「你怎麼來了?」

  在以前,他對鄭大富要熱情的多,再怎麼,這人也算是自己的心腹。

  可自從知道他是金鳳的親戚之後,他便對他冷淡下來,誰知道他會不會出賣自己呢?再給自己上演一場無間道,那自己在那小丫頭面前豈不是顏面掃地?

  「這不是開會時間還早嗎,來看看您,順便問問上面有什麼新政策。」鄭大富裝作沒看出馬清風的不悅,陪著笑進得門來,又輕輕地把門關好。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馬清風雖然看不起鄭大富這種人,可也不能給他轟出去。

  「主要工作還是扶貧、掃黑和反貪。」馬清風端起自己的大茶缸子。

  他泡的,還是上次金鳳送他的茶葉,金鳳說是張市長給她的。馬清風雖然不知道她這話是真是假,可這茶葉他還是很喜歡喝的。

  就連去縣裡開會,他都帶上這個茶,有機會便拿出來顯擺顯擺:「我們書記去市里,張市長聽說我愛喝茶請她轉送我的。」

  這話說著,仿佛他和張市長的關係也近了不少。

  沒有人去追究這話的真偽,總會順著他說:「張市長這個耿直,能得著他送的東西可不簡單啊,聽說,他很快就能調到省里了,真正的年輕有為啊。」

  聽了這樣的話,比聽到誇他兒子還讓他開心。

  「咱們這個地方啊,扶貧可是個長期工作,」鄭大富站在沙發旁邊,馬清風沒有讓他坐下,他便沒敢坐,「我們村兒那幾個貧困戶兒可都是硬骨頭,我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把他們引上正途啊。」

  「是啊,鄭村長辛苦了。」馬清風打著官腔。

  「馬鄉長,我聽說,有個別村幹部欺負貧困戶,這事兒您得管啊。」鄭大富彎下腰來,湊到馬清風耳邊。

  「不能吧?誰這麼大膽子?國家大力倡導扶貧工作,誰這個時候會頂風作案?」馬清風沒當回事兒。

  鄭大富回頭看了看門,門關的好好兒的,還是他剛剛親手關上的,他這才放下心來,又湊到馬清風耳邊:「李家窯村村長徐沫沫兒,強行給李青山分了家……」

  馬清風的眼睛就是一亮:「鄭村長,來,坐,別站著說話兒啊。」

  如果能抓住徐沫沫兒的小辮子,不愁金鳳兒不就範啊。

  馬清風眯著眼睛,這地,自己說什麼也要賣給杜格林,兒子出國的費用,可全指望這塊地呢。

  杜格林看中的,是李家窯村的一塊一等地,和良娣的養殖場只隔了一條小河。

  本來,馬清風不想幫他這個忙,他知道金鳳最看中土地,這樣的地塊兒,她是絕對不會讓他們用做商業開發的。

  可後來,杜格林直接給出了每畝一萬塊錢的好處費。

  每畝一萬塊啊,他要用二百畝地,就能給自己二百萬啊,除去給李副縣長的,剩下的錢也夠他送兒子出國的了。

  多好的機會啊,可是有金鳳橫在這裡,這筆錢自己怎麼也裝不進口袋,你說氣人不氣人?

  他一面聽鄭大富說話,腦袋裡一面飛速盤算著,給李青山分家這個事情,要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自己也不能拿來做什麼大文章。

  可是,他可以藉此點一下金鳳,人無完人別太過分,你的人,也有可能落在我手裡。

  看看她金鳳怎麼接招兒,她要是能領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都有好處,否則,自己就拿徐沫沫兒做文章。

  左不過是為了拿捏金鳳,也不會真把徐沫沫兒怎麼樣,想那徐雷雷也不會太認真吧?

  他打定主意,美滋滋的端著大茶缸子來到會議室。

  金鳳和沫沫兒早到會議室了,兩個人頭碰頭的坐在一起,不知道說著什麼,時不時的發出一陣輕快的笑聲。

  開會的人陸陸續續到齊了金鳳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準備開會了。

  其實這次會議也沒什麼大事兒,住要還是扶貧掃黑,反腐倡廉。

  金鳳布置完具體工作,便問各村村長:「我們集思廣益,看看大家有什麼致富的好門路。」

  「我覺得,李家窯李良娣的養殖場就不錯,不僅自己能致富,還招了那麼多工人,」李家窯鄰村長說:「我們村兒有兩口子都在她那裡上班的,一年也能掙六七萬。」

  「還是資金問題,就算有好的項目,誰又有那麼多錢?」

  「我覺得,」鄭大富開口了:「要想致富,還得靠招商引資。

  我親戚家,市郊的,人家家裡的地,全賣了,錢存銀行里,不愁吃不愁花的,人家這輩子,就是享福的命啊。」

  村幹部們紛紛點頭:「是啊,這點兒地,累死累活一年賣多少錢?還不如賣給開發商。」

  「那不行,」金鳳淡淡地開口了:「咱們鄉大部分都是好地,是國家明令禁止開發的。

  再者說,這輩子把地都賣了,子孫後代吃什麼?總不能多少年以後,讓沒地種,沒飯吃的後代們指著你的墳頭兒罵街吧?」

  「書記說的有道理,農民,還是要以地為本。」有年紀大的人,很是認可金鳳的說法兒。

  這些提地的事情的人,都是受馬清風指使的,見金鳳這麼肯定的說,他們便看向馬清風。

  馬清風忙隨口說了幾句別的,把這個話題差了過去。

  沒有人再提地的事情了,馬清風心裡這個氣啊,一輩不管兩輩人的事兒,你這輩子過去就得了,還想子孫後代?

  再者說,沒有錢能培養出出色的子孫後代?一輩子土裡刨食,還想輩輩兒都土裡刨食?沒出息。

  他這話只在心裡想想,是怎麼也不敢說出口的。

  「我聽說,」馬清風話頭兒一轉:「有個別村幹部,利用手裡的實權欺負貧困戶?強行干涉貧困戶的家庭生活?

  這也太不像話了吧?貧困戶是我們幫扶的對象,怎麼能欺負他們呢?」

  話一出口,會議室里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誰呀?誰這麼大膽子?」

  「就是,這個節骨眼,敢拿貧困戶開玩笑?」

  「不能吧?」

  李青山端起大茶缸子來,滿意的喝了一口水順便看了沫沫兒一眼,想看看她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他看沫沫兒的時候,沫沫兒的目光也剛好看向他,四目相對,馬清風心裡暗暗奇怪,這個徐沫沫兒,她的表情怎麼就這麼淡定?難道她沒聽出來自己再說她?

  「我們有些同志,工作方法簡單粗暴,一定要多注意,」他說著話,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看向沫沫兒:「多注意啊,有些事情那可是原則上的錯誤。」

  他接連兩次看沫沫兒,沫沫兒不幹了,她一舉手,就好像小學生上課要發言一樣:「馬鄉長,你是不是再說我啊?」

  馬清風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地問出來,自己怎麼說?說是?自己還沒準備和她們撕破臉。

  再者說,分家也好,打人也罷,他都是聽鄭大富說的,沒有確實的證據,以沫沫兒的幼稚程度,她要是較起真來,追問自己聽誰說的,大家都下不來台。

  「不是,不是你。」馬清風說:「我只是希望大家要引以為戒。」

  他還想藉機會敲打沫沫兒幾句,沒想到,沫沫兒忽然就笑了:「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哪只瘋狗又亂咬,和你說我壞話呢。

  要是讓我知道有人敢在背後議論我,我就拉著他去找縣長,都是大男人,光明磊落一點好不好?你要是敢指著我徐沫沫兒的鼻子當面說我,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馬清風這個氣啊,這是開會呢,全鄉幹部都在這兒呢,你怎麼能和潑婦罵街似的呢?

  他沉下臉來,想說沫沫兒幾句,提醒她注意影響。

  不承想沫沫兒先開口了:「馬鄉長真不是說我呢?」

  「不是,不過……」

  「不是就好,」沫沫兒打斷了他的話:「那馬鄉長啊,我忽然就覺得身體不舒服,想去個廁所,您不會有意見吧?」

  「啥!?」馬清風就是一愣,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有下面的幹部,敢在開會的時候,公然跟他說要去廁所。

  「我就是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嘛。」沫沫兒微微皺眉的樣子,看在馬清風眼睛裡居然還有幾分可愛。

  他能說什麼?女人就是麻煩,你能說不行?你知道她是什麼情況?女人嘛,有個突發情況也是正常的,自己敢不讓去?那金鳳豈不是要說自己歧視女幹部?

  婦聯那群人也不好惹啊,這年頭兒,婦女兒童和老人,哪個都不能惹,大老爺們兒就活該倒霉啊。

  「去吧。」馬清風擺擺手。

  沫沫兒便一溜煙兒地跑了。

  馬清風再也提不起興致來說什麼了,自己點了她們半天,倒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看來,地的事情,還得從長計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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