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2024-06-06 03:02:53
作者: 張子旭
李青山的老婆下葬幾天後,大妞兒在村兒里人的見證下,正式和李青山分了家。
李青山百般不願意,可又沒有辦法,大妞兒已經是成年人了,她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了。
「丫頭終究靠不住啊,只可憐我那沒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的兒子。」李青山喝多了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上了:「可憐我那老婆子,她要是還在,也能替我管管這不孝的女兒……」
「姐,我跟你走……」二扭兒拉著大妞兒的手,苦苦哀求:「你別不管我們啊,我們沒有媽媽了,不能再沒有姐姐……」
在場的人都落淚了,這幾個孩子,太可憐了。
大妞兒也猶豫了,她有心把幾個姐妹都帶走,可是,自己每個月那點錢能養活八個姐妹嗎?
可是,如果自己不管她們,爸爸會不會像對自己一樣,隨便找個人家就想嫁掉她們呢?
二妞十七歲了,雖然小了點,可缺媳婦兒的人家有的是,難保爸爸不會把心思動到她身上。
「嗬……」李青山見二妞兒也要走頓時火氣上來了:「你走一個試試?我打斷你的腿,一個兩個的都長本事了?老子白養你這麼大?」
二女兒眼瞅就能掙錢了,大妞兒要走,看樣子是怎麼也攔不住了可二妞兒不能走啊,家裡還有幾個小的需要照顧呢。
二妞兒嚇得一哆嗦,她不像大妞兒,自己能掙錢,能養活自己,她還未成年,找不到工作的。所以,她縮了縮頭,不敢再說什麼了。
沫沫兒的暴脾氣哪兒看得了這個?她一伸手便薅住李青山的衣襟:「你再厲害一個試試。」
「你……你可是村長,你不能動手打人。」李青山秒慫了。
沫沫兒是真想打他,如果擱以前她早就動手兒了,還容李青山這麼放肆?反正天塌下來有徐雷雷接著。
可是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會牽扯到金鳳,她知道金鳳一個沒有背景的農村女孩兒走到今天這步不容易,她不能平白無故給馬清風送了把柄去。
可是,不打他這口氣又憋得自己實在是難受。
「小村長,你不能打人。」村兒里幾個德高望重幫忙分家的人也攔著沫沫兒。
其中一個是李青山的親叔叔李滿囤,老漢六十出頭兒了,平時不多說,不少道,和李老實差不多的性格。
「侄媳婦兒,你是他弟媳婦兒,你怎麼能動手打他呢?」李滿囤攔著沫沫兒。
李青山見叔叔說話了,來了底氣:「你說你一個弟媳婦兒,老想打我,也就是良棟脾氣好,你要是我媳婦兒,我一天打你八回都到不了天黑……」
一語未了,只聽「啪」的一聲,他臉上結結實實挨了李滿囤一巴掌。
李滿囤氣得渾身直哆嗦:「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不讓良棟媳婦兒動手,是怕你髒了她的手。」
這一巴掌把李青山打懵了,他沒想到這老頭兒打人這麼的隨心所欲,按套路他不應該和沫沫兒一樣先喊一聲宣戰,看看自己的態度再動手兒嗎?
李青山捂著臉,當著這麼多人被打,多少覺得有些沒有面子,他的腦袋裡飛速運轉著,想著說句什麼話才能找回場面。
還沒等他想好,李滿囤一揮手:「給我打他!」
一群人一擁而上,把李青山按住了這通錘。
李青山被打得鼻青臉腫,雙手抱頭慘叫連連:「別打了,出人命了……」
他終於白了,就算是人家宣戰了,自己也根本不是對手,怎麼都是被群毆的命。
「你們說啥就是啥還不行嗎?」李青山終於給打怕了:「我都聽你們的還不行嗎?別打了……」
眾人早看不慣李青山的所作所為了,只是不干自家事,誰都不好意思伸手來管。
今天總算有機會打他一頓,出出氣,誰還會留客氣呢?
沫沫兒先冷靜下來,她知道,打李青山一頓固然出氣,可那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她拉開眾人:「別打了,先聽他怎麼說,反正他也跑不了。」
眾人這才住了手,李滿囤指著李青山說:「你倒說說,我聽聽你是怎麼打算的?別以為閨女是你生的,你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爹不在了,我也能替他管教你。」
李青山揉著腮幫子,齜牙咧嘴的點頭應承著。
沫沫兒問大妞兒:「孩子,你有什麼打算嗎?」
大妞兒猶豫了一下,說:「妹妹們都跟著我也行,只怕要吃些苦。」
「這樣吧,我把你家的扶貧補助金直接打你帳戶里,再讓你爸爸一個月給你們些生活費。」沫沫兒算計了一下:「這樣應該夠了吧?」
「憑什麼啊?」李青山不幹了:「貧困補助是給我的。」
李滿囤一瞪眼:「你死了就是給她們的了,都別攔著我,今兒我打死他,我去償命,就當是為民除害了。」
說著話兒他便捲起袖子來,又要動手。
「別別別……」李青山嚇得差一點跪地上,這可是自己的親叔叔啊,打死自己不至於,可打得自己在炕上趴幾天還是可能的,自己還沒地方說理去,何苦來?還是先穩住他們,再做打算吧。
最後,眾人商量決定,李青山和幾個女兒正式分家了,他每個月拿出兩千塊錢來,作為女兒們的生活費。
他搬去養殖場住,女兒們的婚嫁他不得再參與意見。
李青山失去勞動能力,女兒們成年有自己的收入後,要對他盡贍養義務。
這樣一份分家協議,也許並不具備法律效益,可由於有村幹部見證,有村兒里有威望的老人見證,在農村還是有一定的約束力的。
李青山被打怕了,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分家單上簽了名字。
大妞兒拿著那份分家單,看著圍在她身邊的妹妹們,忽然就感覺自己的責任重大。
李青山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搬去養殖場了,走出家門的時候,冷風一吹,他忽然就感覺到一陣的淒涼。
兒子死了,老婆死了,女兒也不要自己了,自己這一生忙忙碌碌,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沫沫兒見李青山走了,拍了拍大妞兒的肩膀:「以後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你爸爸再鬧,也來找我。」
人們散去,只剩下姐妹幾個人,大妞兒摟著幾個妹妹直流眼淚:「以後,不管是苦是難,咱們都一起熬過去。」
沫沫兒一直到回到家裡,還在為幾個孩子擔心。
「三仙姑」便安慰她:「你也不用急,浪子總有回頭的時候,青山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人壞不到哪兒去,總有一天能變好。
你看趙大山不就變好了?我串門兒的時候,聽人家說,要給他提親呢,你說他要是娶了媳婦兒,不也是一家子人?」
良棟也勸她:「生活不就是這樣兒嗎?幾家歡喜幾家愁,作為村長來說,你已經很不錯了。」
看著一家人都來寬慰自己,沫沫兒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晚上良娣回來吃飯的時候,便又感嘆:「青山其實也挺可憐的,好好兒的媳婦兒,說沒就沒了。」
「他的獸醫學得怎麼樣了?」沫沫兒問:「年後還用不用去學?」
「不用了,一般小毛病他都能應付了,只是,他個大妞兒在一工作,我老怕再出什麼事兒。」良娣有些擔心,怕李青山再出什麼么蛾子。
沫沫兒一挺眉毛:「怕什麼?敢生事兒就打他。」
「你是村長,要注意方式方法,」良棟忙勸沫沫兒:「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
「三仙姑」卻算計著另外的事情:「這個村長也不過是個代理村長,等過些日子,村兒里換屆選舉了,咱就不幹了。
趁我和你爸爸還能動,生個孩子,我們還能給你們帶帶。」
一般的小媳婦兒提到生孩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好意思,可沫沫兒顯然不是一般人。
她嘆了口氣,懶懶地往良棟身上一靠:「哪兒有心情生孩子啊,這麼多的爛事兒,我都忙飛了。」
「媳婦兒,咱先著陸,先下來等會兒再飛,吃飯,嘗嘗我做的烤魚比你家酒樓的大廚如何?」良棟笑著哄她吃飯。
「三仙姑」自從解開和苗賽雲的心結後,對沫沫兒比對良棟還好,見她吃飯興致不高,便不再提孫子的事情了,心想,順其自然吧,反正他們又不可能不要孩子。
「明天什麼日子了?」沫沫兒忽然問。
「初八了。」良娣說。
她對日子是最關注的,養殖場已經開工了,新建的大棚里,也種上了買來的甜瓜苗,這些甜瓜苗的管理有著嚴格的時間要求。
幾天的時候能用什麼藥,幾天的時候要布希麼肥料,是一點也不能錯的。
「明天鄉里開會,又要見到馬清風那個糟老頭子了。」沫沫兒口氣雖然無奈眼睛裡卻閃動著絲絲興奮:「好長時間沒見著他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想我?」
此時的馬清風,正和格林山莊的老闆杜格林,還有李副縣長一起喝酒。
他忽然放下酒杯,打了幾個大大的噴嚏,「誰在罵我呢?」他揉了揉紅得發亮的鼻頭。
「也許是小妹子兒們想你呢呦,」杜格林和李副縣長兩個人對望了一眼,眼睛裡都多了一點東西:「馬老哥,地的事情,你就多費心吧。」
馬清風呵呵笑著,端起酒杯和他們碰了下,心裡卻在合計,明天,該怎麼和金鳳談地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