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判刑
2024-06-06 03:00:08
作者: 張子旭
「三仙姑」家裡,「滾刀肉」坐在地上哭得正起勁兒呢,她一面哭一面偷眼觀察,見「三仙姑」並沒有被她這通撒潑弄得手忙腳亂,心裡暗暗合計:看來還得下點猛料啊,不然還真鎮不住這兩口子。
她心裡算盤打得叮噹響,自己兒子想找女人生兒子,給老趙家傳宗接代,可又不能跟良娣離婚,畢竟還有三個孫女兒在。大孫女二孫女都掙錢了,如果離婚,這幾個丫頭肯定都跟良娣一條心,那不是白養了這麼多年?再說,外頭的女人也未必可靠,給自己家生兒子行,想嫁進來,門兒也沒有。
所以,她想要的結果就是,外面的女人生兒子,抱回來給良娣養著,這樣一來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要想良娣老老實實認頭養著外面抱回來的孩子,就要把她和她娘家人都收拾服帖了。
良娣嫁給趙大寶這些年來,她和「三仙姑」可沒少交手,每次都是她占上風,所以,她還是有底氣拿捏這老兩口子的。
「三仙姑」見「滾刀肉」又開始撒潑,想起這些年女兒在她們家裡受得委屈,不由得火冒三丈。
以前,顧慮著女兒,覺得女兒女婿怎麼也不能離婚,她們兩親家鬧太僵了還是女兒在中間難做人。
可是,現在趙大寶做出的這個事情是「三仙姑」生平最恨的,在她看來,男人如果不忠心於自己的家庭,那和一條到處追著母狗跑的小公狗還有什麼區別呢?
所以,這次她都想好了,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不要,也要女兒和趙大寶離婚。
「你也不用哭你苦命的兒子了,我這就去把我女兒帶回來,讓他們離婚吧,你家兒子你自己捧著吧。」「三仙姑」雙手叉腰,一口老痰吐在地上:「我呸……你不要老臉,我還要呢,還敢鬧上門來?也不問問你兒子都做了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
她這幾句話多多少少有些出乎「滾刀肉」的意料,她沒有想到「三仙姑」能這麼強硬的把離婚說出來。
要知道,良娣可是快五十的人了,怎麼可能說離婚就離婚呢?
「什麼丟人現眼?我兒子做什麼了就丟人現眼?咱們可要把老鄉親們都叫出來說說清楚。」「滾刀肉」此刻還坐在地上,她抬著頭和「三仙姑」吵,覺得在氣勢上就差了點意思,便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她個子要比「三仙姑」高上半頭,這一站起來,「三仙姑」倒要微仰著頭看她了,她心裡不禁有些得意,便也雙手叉腰,也一口老痰吐在地上:「我呸!拿離婚嚇唬我們?有本事帶你閨女走啊,她前腳走,我兒後腳兒就娶老婆,就怕你閨女捨不得走呢。」
兩個老太婆罵架,李老實不好插嘴,只得蹲在地上不停地抽著煙。
趙老根兒這時候也趕來了,他尷尬地朝李老實笑笑:「親家,你看這事兒鬧得,這……這多不好啊。」
李老實抬眼看了看他,搖頭嘆了口氣。
說實話在集上的事情他並沒有完全看清楚,只是聽老婆又罵又打,覺得事情不對,後來聽老婆說起了前因後果,他卻覺得這手動得有些魯莽了。
又不是捉姦在床,沒憑沒據地,單憑集上的事情,趙大寶有一百個理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的。
「說我兒子丟人現眼,我倒要問問,我兒子怎麼了?」「滾刀肉」見自家老頭子來了,底氣十足起來。
「還要我說?你兒子拉著不三不四的女人,在大街上公然買女人裡面穿的衣服,這不是不要臉是什麼?」「三仙姑」當然不肯示弱,在怎麼這也是在自己家裡,主場作戰,她還怕她不成?再者說,她覺得自己怎麼也是占理兒的一方。
「還有臉說?還不是你女兒懶,自己裡面穿的衣服自己不去買,非得要我大寶給她買。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上哪兒會買女人的衣服?剛巧就碰上了他一個女工友,請人家給挑挑,你瞅瞅你老兩口子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兒子打的。」「滾刀肉」來的路上就想好了說詞,自然不會被「三仙姑」給問住。
她充分發揮自己「滾刀肉」的特長,反過來倒咬了「三仙姑」一口:「你們這麼一鬧,我兒子還怎麼做人?這真是年糕掉在大糞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說到這裡,她一仰頭,用手裡拿的小毛巾一捂嘴:「我那可了憐的苦命兒啊……」又一呼三哈得哭了起來。
「三仙姑」給她氣懵了:「你……你胡說八道,那個女人分明還跟趙大寶說,要穿給他看呢。如果就是在一起幹活兒的工友這麼簡單,她怎麼會這麼說?」
「你可別胡說,大集上那麼多人,你自己老了,耳朵不好使了,怎麼反倒怪我兒子?我兒子說了,當時他問那女工,給自己老婆買內衣,什麼樣子的合適,那女工還不太樂意,以為我兒子故意占她便宜,便對我兒子說:讓你老婆穿給你看。」「滾刀肉」按照事先想好的說辭,一通的胡說。
「三仙姑」又氣又怒:「我親耳聽到的能有錯兒?」
「除了你,還有誰聽到了?」「滾刀肉」問。
這下子「三仙姑」沒詞兒了,要知道,當時可就她自己聽到了,她能找誰給自己證明呢?那個賣內衣的女人應該也是聽到了的,可人家又怎麼會來給她打這個證?
「你個黑心的老東西!」「滾刀肉」見「三仙姑」神情稍稍一變,就知道她心裡也沒底了,便破口大罵起來:「你這是要整死我大寶啊?屎盆子愣往自己姑爺頭上扣,他做不成人有你的什麼好處?」
「三仙姑」一梗脖子:「你少在我這裡撒潑,今天我就是要我閨女和你兒子離婚,你兒子好,你自己養著去吧。」
兩個人正吵得不可開交,良娣滿頭是血地從外面一路哭著進來了。
「天爺呀,這是咋地了?」李老實嚇得從地上跳起來,幾步來到閨女面前,仔細看著閨女頭上的傷口。
良娣頭上的傷口本來沒有多嚴重,剛才碰到金鳳的時候,金鳳幫她簡單清理的時候也查看過了,如果真的很嚴重,她就帶她去醫院了。
可她離開金鳳自己往娘家走的時候,越走越覺得委屈,更多的,是感覺被男人打成這個樣子很丟人,所以,她便想趕緊跑到娘家省的被人看見。
她這一面哭一面跑的,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頭好巧不巧地磕在了石頭尖子上,便又磕出了一道傷口。
兩個吵架的老太太也朝這邊看過來,「三仙姑」一看心便疼得像被誰揪了一把。
「我的兒啊,」她忙拉了良娣的手也查看她頭上的傷,見她頭上一個小孩子嘴巴大小的傷口,還不停流著血,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滾刀肉」也是一愣,說實話,兒子常常打媳婦兒她是知道的,可大多是打幾巴掌踹幾腳的事情,兩口子哪兒有不打架的?
可這樣打得頭破血流的,就給娘家人得了理了不是?她在心裡暗暗罵兒子沒腦子,下手太重,告訴他好多次了,打媳婦兒也不要緊,惹你生氣了,該打就得打,可你不能打在明面兒上,你打她屁股啊,打著又解氣,她還不好意思給別人看不是?
「我……我自己摔的,」良娣忙說:「不要緊的。」
李老實兩口子如何肯相信她是自己摔的呢?
「傻孩子,你怕什麼?有媽在呢。」「三仙姑」拉著女兒的手,想到女兒受的委屈,眼淚便下來了。
良娣聽了這句「有媽在呢」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她一把摟住母親,放聲痛哭起來。
和趙大寶結婚這些年,無論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她都不曾和母親提起過,誰讓趙大寶是當初自己死活要嫁的人呢?
可是今天,看到頭髮花白了的老媽挺直腰杆告訴自己「別怕,有媽在」她腦子裡緊繃著的那根神經終於斷了。
李老實知道女兒的脾氣,她性子雖然綿軟,但是也不輕易訴苦,如今在人前哭得這樣傷心,顯然是受了委屈。
「哭啥哭?」他悶聲悶氣地說:「有啥好哭的?地球兒離了誰都轉,人誰離了誰都活得了,反正你孩子也都大了,過不下去就離婚,我這把老骨頭,還能養活你。」
他心裡心疼女兒,可嘴上說不出來安慰人的話。
趙老根忙說:「這不能是大寶打的,大寶是老實人,老鄉親們都知道啊,親家,我看咱還是趕緊帶金鳳她媽去醫院吧,傷著腦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滾刀肉」卻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她都說是自己摔的了,還怪咱大寶幹嘛?莊稼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幹活兒,誰沒個磕磕碰碰的?誰還比誰金貴?」
趙老根怕她的話給「三仙姑」火上澆油,忙瞪了她一眼:「你那嘴整天胡咧咧啥呢?這不也是咱兒媳婦兒嗎?和咱閨女有啥區別呢?」
「三仙姑」也顧不上理他們了,只催著李老實趕緊把電動三輪車騎出來,送女兒去醫院。
正鬧著,趙大寶和金鳳隨後趕過來了。
金鳳一見良娣的樣子也嚇一跳,要知道,她剛才給母親清理傷口的時候,那道傷口已經不再出血了,可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她看了一眼趙老根兩口子,雖然在她的記憶中,爸爸媽媽經常吵架,可無論他們吵得多凶,這老兩口子一直是裝聾作啞的。
趙老根也看到金鳳,沒等金鳳叫他,便笑著招呼金鳳:「我大孫女兒回來了?」
「滾刀肉」也笑老臉得像朵大菊花兒似的:「咋不提前給奶奶打個電話?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要說這老兩口對金鳳,那是真的好,他們和趙大寶一樣,雖然想孫子想瘋了,可也並不輕慢孫女。
用趙老根的話說,孫女兒身上也流著他的血不是?最主要的,趙大寶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就算生了兒子,怕以後也要指望三個姐姐多多幫襯。
金鳳略略和他們老兩口打了招呼,又叫了李老實兩口子一聲,便趕緊查看母親的傷口去了。
要說良娣也是挺本事的,她摔那一跤磕到頭的地方,正是趙大寶拿碗砸的地方。
李老實也顧不上問金鳳怎麼來了,只拉著她要她趕緊去醫院。
金鳳也說:「去醫院吧,傷得這麼嚴重,傷口又在空氣中暴露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也得去醫院處理。」
正說著,一男一女兩名警察走進院子:「誰受傷了?」
「滾刀肉」雖然撒潑慣了,可見了警察還是害怕的很,她沒敢說話,悄悄往趙老根身後躲了躲。
其實,這兩名警察在院子外面已經和報警的小司機了解了情況。
「沒啥,沒啥,家務事兒。」趙大寶忙說。
「家務事兒?」那女警察看了看良娣,又看了看趙大寶:「你這屬於家暴,情節嚴重,一樣會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