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打死你

2024-06-06 03:00:06 作者: 張子旭

  「三仙姑」一見「滾刀肉」,兩隻眼睛頓時就紅了,她噔噔噔幾步來到「滾刀肉」面前,兩腳岔開一站,一手叉腰,一隻手點指著「滾刀肉」破口便罵:「你個老東西,我沒找你,你倒送上門來了!」

  「滾刀肉」怎麼來了呢?原來,趙大寶在集上挨了打之後,越想越覺得憋氣,便打了個車回了家。

  一進家門,他便找良娣算帳,偏巧良娣去地里幹活兒還沒回來。

  「滾刀肉」見兒子滿頭的包,心疼壞了,便問怎麼回事兒。

  趙大寶抄起掃帚,一邊把良娣養的雞鴨鵝一通亂打,一邊說出了在集上被李老實兩口子打的經過。

  院子裡被他鬧騰的雞飛狗跳,「滾刀肉」卻不在意,她是知道兒子和小芹的事情的,兒子偷偷告訴她,他找了個願意給他生兒子的女人。

  「滾刀肉」一開始也罵兒子胡鬧,說:「這種事兒要是被你丈人家知道了,不剝了你的皮?」

  趙大寶卻不以為然:「他家閨女給我生不出兒子,還不許我自己找個人生?怕什麼?她李良娣四十好幾一農村婦女,要本事沒本事,要收入沒收入,她還敢跟我離婚不成?」

  「你怎麼就知道那個女人准能生兒子?」「滾刀肉」還是不放心:「別逮不著狐狸,倒惹了一身的騷吧。」

  

  「人家又不是沒生過,」趙大寶正是鬼迷心竅的時候,有怎麼肯聽別人的勸呢,他告訴母親:「你就等著抱孫子吧,我們老趙家絕對絕不了戶。」

  對於「滾刀肉」來說,抱孫子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於是,她只囑咐兒子,在小芹沒有生下孫子之前,一定不能讓良娣知道這個事情,就沒再說什麼。

  趙大寶一邊掄著掃帚亂打,一邊氣咻咻地說:「老子容易嗎?老子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給老趙家留個後,她李良娣自己不爭氣,生不出來兒子,她爹媽憑什麼打我啊?」

  「滾刀肉」看著兒子的樣子,頓時就怒了:「兒子,你別生氣了,我去找那兩個老貨去。」

  說完,她便招呼著老伴兒趙老根兒:「老頭子,兒子都快給人打死了,你還沒事兒人一樣?走,找他們去!今天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撓那兩個老貨個滿臉花!」

  她風風火火地出了門,趙老根不放心,便拎了拎了旱菸袋跟在了她後面,出門前還囑咐趙大寶:「你給我記住,不論誰問你什麼,你都要說小芹就是你手底下的工人,你們是趕集碰上的,你們之間什麼事兒都沒有。」

  趙大寶折騰累了,便丟下掃帚,進屋找吃的去了。

  他在廚房轉了一圈兒,良娣還沒有回來,他們家裡,一直都是良娣做飯的,所以他什麼都沒找到。

  正尋思要不要出去找人喝杯酒,良娣幹活兒回來了。她騎著她的電動三輪車,一進院兒,先把車上的拔的嫩草扔給雞鴨鵝吃。

  餵完雞鴨鵝,她便趕緊進屋做飯。她知道,不管她去幹什麼,也不管回來的有多晚,只要她不是出遠門兒進今天不回來,婆婆就一定會等著她回來做飯的。

  一進廚房,見趙大寶在廚房裡,良娣有些意外,要知道,趙大寶是一個月也回不了一次家的。

  「你今天怎麼回來了?廠子放假了?」她順口問了一句。

  趙大寶這裡一見良娣,火又竄了上來,他順手抄起一隻碗丟了過來:「你還有臉問?我怎麼回來了?我不回來,在外面給你爹媽打死都沒有人知道。」

  良娣沒防備他忽然動手,碗正砸在腦袋上,她只覺得頭上一陣劇痛,忙伸手捂住了被砸處,只覺手掌摸到一片溫溫的濕滑,她把手拿到眼前一看,一手的血。

  「媽呀……」她不禁一聲驚叫。

  良娣頭上的血讓趙大寶感到了復仇的快感,他左右看了看,沒找個大擀麵杖,家裡只有擀餃子皮的小擀麵杖,想到在集上李老實兩口子人手一隻大擀麵杖,覺得這小擀麵杖多少差點意思,不過也能將就,他便又抄起小擀麵杖來,竄到良娣面前,劈頭蓋臉便打。

  良娣不是第一次挨他打了,自從二女兒銀鳳出生以後趙大寶便經常打她,可每次只是打兩巴掌,踹幾腳的事兒,沒什麼嚴重後果,她也羞於對人提起。

  可是這次,她見趙大寶紅著眼睛,顯然是下了死手了,便忙用胳膊去擋,一面躲閃一面就退到了院子裡。

  「你發什麼瘋?打我幹什麼?」良娣實在不明白,大熱的天,自己起早兒就去地里幹活兒了,回來水都沒喝上一口還要挨打?為什麼啊?

  趙大寶卻不管她說什麼,只顧自己打得痛快。

  良娣吃疼不過,便朝院外面跑去。

  趙大寶舉著擀麵杖在後面就追,邊追邊罵:「長本事了?還敢跑?你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金鳳就是這個時候,在鄉工作人員小王的陪同下進了村兒。

  她研究生畢業後,在市委實習了一段時間,現在正式分配到自己的家鄉~卸甲鄉擔任鄉黨委書記。

  她回來快一個星期了,一直忙著工作上面的事情,就沒回家來看看。

  昨天,縣裡召開會議,要求鄉幹部每個人都要負責一個村街,精準扶貧。

  金鳳出生的李家窯村是有名兒的老大難,誰都不願意負責,金鳳便主動申請要來李家窯主持工作。

  她這次回來也沒打算回家,只準備去村委會了解一下情況,回鄉里研究出具體方案來,等工作展開了,她再回家去看看也不遲。

  司機故意把車開的很慢,沿著高低不平的土路,一面走,陪她來的人一面跟她介紹著村裡的情況。

  金鳳自從上初中以後,一直是住校的,所以,村裡的情況她還真不了解。於是,她便認真的聽著。

  正這個時候,良娣迎著車子跑了過來,頭髮凌亂,滿臉的血,邊跑邊哭喊,邊回頭看著。

  金鳳認出了母親,不禁大吃一驚,忙讓司機停車,她一下車便緊趕過去,一把拉住母親:「媽,你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良娣被趙大寶嚇破了膽子,冷不丁一見女兒,先是一愣,隨即便抱住女兒放聲大哭起來:「閨女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你爸爸要打死我呢!」

  金鳳不禁皺起了眉頭:「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

  「我怎麼知道?我剛剛從地里幹活兒回來,一進門兒他什麼都不說上來就打。」良娣哭訴著。

  金鳳從包里拿出紙巾,幫她擦拭著頭上的血,心疼地說:「早就說讓你離婚你偏不聽。」

  從她記事起,爸爸媽媽就經常吵架,她知道由於媽媽生了三個女兒,奶奶一家子都欺負她,爸爸也不拿媽媽當回事兒。上了大學後,她不止一次勸媽媽離婚,可每次良娣都罵她:「你咋這麼沒良心?那怎麼也是你爸爸啊,再說了,兩口子哪兒有沒吵過架的?那要是都離婚,這天底下還有夫妻呀?」

  金鳳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索性就不怎麼回家了眼不見心不煩。

  趙大寶雖然各種不好,可幾個女兒他都盡心盡力的供著上學,也都很疼愛,並沒有因為自己想要兒子便虧待了女兒。算是盡了做父親的責任了。

  良娣腿腳快些,趙大寶又被街坊鄰居的攔住勸了幾句,所以他雖然追了過來,可卻晚了一會兒。

  他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著金鳳在給良娣擦頭,他沒在意良娣頭上的血,倒是見到金鳳很高興:「大閨女,你咋回來?想爸爸了沒有?」

  良娣一見他追了過來便躲在了金鳳身後。

  金鳳便對她說:「你先去姥姥家裡,等我處理完這裡的事情,再過去找你。」

  趙大寶看見了女兒,便不再理會良娣,只笑著對金鳳說:「我還以為你要年前才回來呢。」

  「你和媽這又是怎麼回事兒?」金鳳忍著氣問。

  趙大寶不敢和女兒提起小芹的事情來,只說:「沒啥,拌了幾句嘴,你媽不講理,先打得我,你看我這一頭的包,她這是要打死我啊!」

  金鳳雖然不信母親敢動手打他,可看了看,父親剃的光亮的大腦袋上確實有幾個包。

  「也不知道你們要幹什麼。」她皺著眉頭嘟囔了一句,又伸手摸了摸趙大寶頭上的包,問:「疼不疼?」

  正說著,司機從車上下來,對金鳳說:「趙書記,我報警了,也給他們村幹部打了電話,村幹部這就來。」

  他在車上只見到良娣滿臉的血,金鳳又管良娣叫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他還是報了個警。

  他這句話對於金鳳來說,雖然有點意外,可金鳳稍微一想便點點頭:「報警也好,既然涉及到了人身安全,還是交給警察處理吧。」

  可對於趙大寶而言,這句話的信息量可就太大了,司機的「趙書記」顯然是稱呼金鳳的,書記啊,那是多大的官兒?

  他磚廠的廠長,和鄉長吃頓飯能炫耀好幾天,可是現在,書記居然是他女兒!雖然不知道女兒是什麼級別的書記,可看司機對他的態度很恭敬,顯然是官職不小。他以後,在卸甲鄉是不是就能橫著走了?

  他正想著,村幹部趕來了,他們並不認識金鳳,可卻認識司機和小王,便過來和小王握手。

  「這是咱們鄉新來的趙書記。」小王把金鳳介紹給村幹部。

  金鳳便一擺手說:「我從小兒在這裡長大的,李家窯村兒滿發滿算沒有一百戶人家,我都是認識的,只是我不經常在家,他們都不認我罷了,可要提起來也都是知道的。這倒不急,等我先處理完家裡的事情再說。」

  然後,她又轉向趙大寶:「你和我媽,你們現在就等著警察來吧,警察來了,說誰犯了法,要抓誰走就抓誰走,我也幫不了你們。」

  趙大寶終於從女兒是書記的美夢中驚醒過來:「啥?警察?」他吃驚地瞪大眼睛:「兩口子打架又不是什麼大事兒,還用麻煩警察?」

  「怎麼不算大事兒麼呢?你看你傷得也挺嚴重,我媽頭上也流了那麼多的血,等警察來了,我帶他們去我姥姥家,給我媽驗個傷,再看看到底是誰的責任。」金鳳看著父親有些慌亂了,更覺得如果警察來了,嚇唬他一下倒也不錯。

  一聽到還要去李老實家裡,趙大寶猛然間想起來,「滾刀肉」去找「三仙姑」拼命了,她們還不知道又鬧到什麼地步了呢,別到時候女兒當上鄉黨委書記,自己還沒威風起來就進了局子,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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